《知是故人来》迟书

7、来是空言去绝踪

　　城西的小客栈里，燕凉将匕首在火上烤了，向着王爷深可见骨的伤口割去，将四周已然为毒所蚀的坏肉切去，又撒上毒妃的药，例外细细裹了三层，才算入了影守的眼。
　　王府大火一夜传开，城中早就炸开了锅，燕凉特意留心客栈里的耳语，在听到“官兵正在寻找南王”时，有些迟疑地询问了影守的意思。
　　正为王爷喂药的男子毫不犹豫的拒绝。
　　“事到如今，就算是皇帝出马来找，我也不会将他交出去”
　　这语气分明是霸道了，燕凉讶异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下迅速明了了。
　　这青年，对那王爷，怕是有情的。
　　“如此一来，只怕那些歹人趁机会将挟持王爷的罪名嫁祸给我们，你要有所准备。”他沉吟。
　　“那你呢？”影守突然反问，目光烁烁。
　　“寻了由头莫名救助我们，你又是作何打算？”
　　被那冷清而犀利的目光注视连燕凉心里也不免一激灵，乱乱捡了个由头应付。
　　“我……只是保命。”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但若有人给我满意的条件，我自会动手杀你们。”
　　影守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幽幽地叹。
　　“你还真是有规矩。不过这回，你可能很久都不会开张了。”
　　“从今后，你自可唤我式微，我本无名无姓，式微是从师时的称呼。也只是看在你救了……王爷的面上，才告诉你。”
　　他看着式微，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说起王爷却总是怯怯。
　　近乡情怯这个词突然进入他的脑海。
　　“承蒙关照。”燕凉淡淡。
　　“今后唤我绥之便是。”
　　“绥之……”
　　他试着喃喃，有些亲昵的语气让式微略感窘迫，似乎太久隐藏自己的情感，面对人情世故便生涩了。
　　这一切微小的举动都收在燕凉眼里，心中不胜戏谑。
　　“那么，下一步该如何走呢？式微。”
　　式微蹙眉，犹疑地看了看病榻上的王爷。毒尚未从体内完全逼出，男子脸色还残着些许淡青。
　　这个他一直守护的男人。一路忠心耿耿、小心翼翼地将他护到如今。官场人心叵测、几多凶险，他终未护的周全。
　　而他又如何不知，世人眼中腰缠万贯的王爷，在那些周旋在权谋的夜里心向往之的，其实只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凡俗生活。
　　哪怕一生只在一个角落里默默无闻，做一个落魄文人。
　　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起来。
　　“去台州吧。”他说。
　　“那里是我与他……长大的地方。”

　　自幼年相识，式微与他缘分实在太深。
　　而此间种种，只有在极少的时候，才会被式微提起。
　　王爷在前往台州的船上渐渐恢复知觉苏醒，这下式微彻底成了一个不吭声的船夫，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二人才能有同坐船头寥寥说几句。
　　燕凉知道，作为一个影守，式微本连出现在那人面前的机会都没有的，守护的关系一结成，他就彻彻底底成为了他的影子。永远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这样的身份对一个有情的人来说，未免太残酷。
　　他想起白天初逢王爷苏醒时的场景，式微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留他对着面前一脸迷茫的男子。
　　将几日来发生的事情掰碎了讲开，王爷皱眉许久终是接受了自己糟糕的处境。
　　“燕凉大人。可知道我府现在的情况？我的家人…..还在世？”
　　“据我所知，令尊令堂正在准备王爷的后事。”
　　男子哑然失笑。
　　“这样……倒是正经圆了那些贼臣的心愿了……”
　　末了，却又自嘲起来。
　　“也罢，就这样”死去”，亦能省掉不少麻烦。”
　　“王爷可是厌倦官场了？”
　　“此话怎讲？”
　　“没什么。”燕凉淡淡。
　　“王爷若有避世的念头，此番出逃，到可以着实过上另一种生活。”
　　“另一种……生活么”他叨叨念着几个字，揣摩着之后能代表的一切。
　　许久，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种近乎凄凉的笑意，眼中却尽是不甘。
　　“呵呵……燕凉大人，要知道锦衣玉食也是枷锁。”
　　“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我无福消受。”
　　“待潮州局势平定，我还要进宫面圣。”
　　至此，燕凉不得不开始相信，能锁住一个人的，是执迷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