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雪衣》水云楼

4、四

　　【雪夜里的剑】

　　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送到秋雪堂面前，李殿云不冷不热地说道：“说了这么多话，喝点茶润润喉咙。”
　　秋雪堂不客气地接过，眼角一抹流光。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日，米大人买了好几壶酒，一个人坐在地上，喝了个烂醉如泥。”
　　李殿云冷哼一声，道：“公堂乃重地，他倒也敢。”
　　秋雪堂睨了他一眼，疑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对那米大人不以为然？”
　　“你心里可是佩服他？”李殿云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
　　“确实。身在官场，有胆量这样断案子，我佩服！”秋雪堂郑重说道。
　　“可他是个负心薄幸的懦夫。”李殿云反手从身后取出一把剑，在手里把玩着。
　　雪堂心中不解，他与李殿云相交数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古怪冷硬的脸色，好似米云石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若真是如此，怎么从未听他提起？
　　“我数年来一直隐居在城郊，与你相识算是缘分。我当你是朋友，自不愿连累你。”李殿云起身拔剑，走到庙门口，远远地望着雪地里两个小如蚕豆的身影。缓缓走来的人，尚在远处。
　　“今日或许会有场祸事，你先走吧。”李殿云沉声说道。
　　“什么样的祸事？”秋雪堂跟着站起来，执意要问清楚。他小李殿云几岁，自相交以来，一直佩服李殿云的学识和风度。经过上次的事，他心中暗暗比较李殿云与米云石二人，发觉米云石行事沉稳周密，而李殿云同样耿直，却多了份凌厉和激烈。
　　然而，殿云待他，除去偶尔斗嘴，却是如父如长兄，关怀有加。此人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断不会因为一个祸事就弃他而去。
　　“我本就是待罪之身，有祸事也是天大的祸事。”李殿云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下，道：“你不必多问，走便是了。”
　　“殿云，我当你是知心朋友，哪有背弃朋友于危难之中的道理？”
　　李殿云闻得那一声唤，人不自禁地瑟缩了下，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他侧过身，道：“我不想害你，也不能害你。”
　　“上次对簿公堂我都能平安无事，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命硬的很。”雪堂笑了起来，嘴角却有些黯然。
　　第一次听李殿云说自己是待罪之身，难怪他总是问他近日金陵城有何动静。但，事情又透着古怪，若真是待罪，又怎能与他来往自如？
　　但，他信得过李殿云的为人和操守。
　　“雪堂，这一次我要做的事，比对簿公堂严重许多。”李殿云缓缓转过头来，双目晶亮：“这一次，我要刺杀米云石。”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只怕说得不够清楚。
　　饶是秋雪堂聪明过人，此时也是呆若木鸡。
　　原来李殿云果然与米云石有深仇大恨？
　　可是米大人那样的人又会造下什么样的罪孽？
　　他不相信。
　　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殿云——”
　　雪堂刚一开口就被李殿云打断。殿云左手轻扣剑身，清脆的声响中说道：“不必问我是不是有误会，八年来我决定要做的事不可能改变。”
　　殿云缓缓笑了，眉目如傲雪红梅，粲然澄澈。“我八年前就告诉过他我的心思，这八年来苦练剑法，为他了却心愿。今日，他该为我了结心愿了。”
　　雪堂心中一惊，今日的李殿云似乎决心要孤注一掷，飞蛾扑火。他心中劝解不了，只道：“殿云，我不拦你，但你不能让我走。走与不走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代我做主。”
　　殿云颔首，道：“那就劳烦你照顾好龙井，若真出了事也好为他做个证。他什么都不知道，陪了我好些年，我不忍看他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雪堂心中一凛，看向一旁正和奉琴说笑的龙井。他和奉琴一样，真真是个孩子。
　　“他来了。”李殿云紧握着剑，却反身走回炉旁，盘腿坐下。
　　果然，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渐渐靠近。漫天风雪中，走来的似乎是一缕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