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的绝恋》千叶凉果

6、六

　　暮色朦胧，行人变得影影绰绰。
　　程诺把宇文晨曦扶回家里。家里人前一阵子已经移民到美国，家里重男轻女的观念十分重，从小她在家就不受重视，理所当然也不受管制。所以即使现在辍学在社会混，也不会遭到任何人的反对。
　　“来，小心，你先坐下，我去找药！”
　　“……”
　　“痛吗？”程诺小心地帮他清洗伤口。
　　“你父母呢？”宇文晨曦答非所问。
　　程诺从来都没有把家里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一个人独自咀嚼那份苦涩与伤痛，已经变成习惯。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在其他人面前，她永远拥有“大姐大”般的强悍和坚忍。
　　她不说话，低着头认真地为他擦药，他也没有说话，等待着她的回答。整间房子都静悄悄的……
　　“你父母呢？”再一次低沉地发问。不知何时起，他竟如此霸道，执意要知道答案。
　　她终于抬起头，发现他用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她，两秒钟的对视，她选择投降。她害怕，她害怕别人眼光的注视，害怕被人看穿她一捅即破的脆弱。
　　“我没有父母。”她轻轻地说，边把药品收拾好。
　　“哦？”他带是继续望着她，眼里充满怀疑和不满。
　　为什么，她竟觉得此刻的他如此可怕。她惊悸了一阵子，终于静静地说：“他们到美国了。一直以来，他们只疼爱他们的儿子，我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从小我就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或者我真的只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吧？要不，为什么一切同龄孩子所该有的我都没有，包括他们的爱。”
　　她坐在他旁边，准备就此打住，可是却有一股无名的力量促使她继续说下去：“小时候，我会特别顽皮，只为他们可以狠狠地骂我狠狠地打我，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打个遍体鳞伤。可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地去哄他们开心或者惹他们生气，他们都无动于衷，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她说得很无所谓，仿佛在诉说别人的八卦一样。他感到心中某根弦被微妙地拨了一下，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却认为他是在同情她，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包括他。她昂起头，唇边漾起艳人的笑：“不过我现在才不会这么笨。走了就更好！我从来就不认识他们，更加不需要他们！我以后的日子快活得很……”
　　没等她说完，他却用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来回抚摸着她那染成酒红色的卷法，不断地在她耳边轻轻地喃着“对不起”。
　　她也紧紧地抱着他，眼睛里升起一团泪雾，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虽然外表仍然倔强，内心里却已不知在何时生出柔情和渴望。

　　“曦……”她轻轻地唤他。
　　“嗯？”从口腔中发出的闷哼，她似乎也感到声带的震动，如此的温柔。
　　“告诉我，如何能令你忘记裴希璇？到底怎么做，我才能取代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本来以为简单的问题，可她却轻易地感受到宇文晨曦身体僵住了，他冷不防地把程诺诺开，眼神里有种捉摸不定的光芒，冷漠得就像从来不认识她：“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才仅仅是“裴希璇”三个字，足以令三秒前温柔的王子变成无情的陌路人？程诺心中有股莫大的醋意。她对视着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睛，根本猜透不了他的想法。
　　“放了我最心爱的程诺！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毫不退缩，直直地追问他。
　　他沉思了几秒，露出轻浮的笑容，站起来背对着她，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表白吗？”
　　她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咄咄逼人：“你根本就是害怕她受伤，你才这么说的！”
　　宇文晨曦还是不愿面对着她，借故走去窗前，说：“我一点也不明白！难道你比我还要清楚我的思想吗？”
　　不难听出，他的言辞中夹杂着不耐烦和愤怒。可是醋意如潮水般将程诺淹没，她不顾一切地大吼：“你不是不清楚，你是不敢面对！你的话是特意说给英听的！你担心英他们会因为你而伤害裴希璇，所以你特意说你不认识她，特意说我才是你爱的人。我说得对吗，宇文晨曦？”
　　“……”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难道你就不害怕他们伤害我吗？难道我就是那么一文不值吗？你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应该受到任何伤害吗？哼，你说的话，比英他们的做法更伤害她。同是女性，我看到，她眼中的是绝望，比死还要灰的绝望！”
　　她的话令他为之一震，自己竟然被他看透了，辛辛苦苦的伪装却被她如此轻易地戳破……他愤怒地瞪着她，狠狠地用手捏着她脆弱的胳膊。
　　“我讨厌你猜测我！无论怎样，那是我的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离开。”
　　她紧咬着唇，舌尖竟敏感地尝到血腥的味道。怎么会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爱他啊，她才是他的女朋友啊！
　　“可是我爱你啊！我在乎你啊！”面对爱情，也许她永远也只能是弱者，她用哀求的语气对他说。
　　“是吗？”他松开手，冷淡地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寂静的背影给她……
　　程诺无助地望着他的身影，直至听到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她像瘫痪了一样趴坐在地面上，睫毛上闪烁着水晶般闪亮的液体。这个男生，打从一开始爱上他就是一个错误！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这里，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她还是无法取代某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她知道，也许她永远也不会成为他心中那所房子的女主人，可是她愿意尝试，失败了再尝试。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我爱你远比你爱她深呢？甚至赔上性命，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