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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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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东方未明。短短一个晚上,林溪感了风寒,不过不严重。
若安记得雾山上有种草药对风寒的疗效甚好。林溪认为已经在雾山停留了两天三夜,若是第三天又折返回山上去,挫败感着实太大。当今之计应该是向西北疾奔,赶去围城。权衡之下,于是两人决定先去围城,再去那里的药堂买药。
围城不大不小算是一座城,车马畅通,再往北走就算离开了倘疏。两天时间,林溪终究还是在倘疏的地域上转悠,明显觉得底气不足,脚程太慢。书上说行者侠客一般都有轻功,千里江陵一日还。林溪不会轻功,就算会,他也不敢大白天的抱着个姑娘满大街蹦。退一步说,得该有一匹马。好马同样可以千里江陵一日还,劣等马也能省不少功夫。不过其中有一个问题,林溪小时进过学堂,读过书。只是先生没讲过马该怎么骑。而若安在山上住了多年,平白无故不可能冒出匹马给她尝试,除非这匹马习惯四肢并用善于爬山。再下来只能骑驴了,不过现在的年代骑驴者甚少,就像是潮流一样,大家统一都骑马。在大些的城里比较严重,骑驴就是有碍市容不得上路,长得像驴的马也一样不行,只允许长得像马一样的驴。不过马一样的驴比一般的马更贵,被称为马户,因为难得一见,所以此时被作为一种高贵的象征,买主大多是公子爵爷。马户好不好就得看它的形貌和马像不像。曾有一贵人花千金够得一匹好马户。只是这马户和马长得太像了,就连叫声都一样,以至于到了唯有滴血验亲才能分辨的地步。到了这种境界有的人就想不透了,感觉当初还不如买匹马来得划算。这样的人实属少数,会被冠上不识货的名号。林溪正属此类。
他觉得自己在回倘疏之前将会买一匹马。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更远将来的某一个恰当的时候,至少得先离了倘疏。不然一时驾驭不好,一路向南,反而回到起点,这不是林溪想要的结果。
随着与雾山渐行渐远,路上又不时出现了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人们。脚下的路也不再是崎岖难走的荒郊野路,而是被长年以往被往来行人的脚印踩踏成形的大道。这就是人烟,虽然不过两天没见,林溪极其怀念这样的味道,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有人烟的地方就可以用银子换来吃穿住行,他的怀里有不少银子。在他身边的若安对这样的感觉既是熟悉又是陌生,只管紧紧地跟着林溪,心中倒是被这新鲜事物装得满满当当。
临近城郊,有间小茶馆供以人们休憩。望着门口四方木牌上写得斗大的一个朱漆“茶”字。林溪也觉得有些累了,便想带着若安进去买完茶喝。店家老板年近花甲,正为一位客人续上茶水,见到林溪二人正要进来眼中略显慌张之色,当即健步如飞脚底生风抢先一步堵在门口,又恭恭敬敬地缓缓施了一礼。林溪的第一个反应是怎么现在就连老头行动起来都比兔子还快了。
老板微微抬头看了林溪一眼,见到来者身上没有负剑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两位客官可是武林人士?”
林溪虽有带剑,不过一直放在包袱里从未用过,心里又想到自己没学过半点武功应该不算是江湖中人,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过是一般行路之人。老丈何必要这么紧张?”
老板赶忙又躬身施了一礼,颤巍巍地说道:“客官可能有所不知。这几天围城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大一群自称为武林人士的人,把这城里城外弄得好不热闹……”
还未说完,身后又来两人,推推攘攘把林溪挤到了边上。而老板像是见了牛鬼神蛇一般神色大变,双腿只顾打颤使不上力来,身形自又是矮了不少。但见来的两人皆是一身劲装,威风凌凌。
老板强挤出个笑容,却是比哭还能看,颤声说道“恭迎两位大爷大驾光临,着实让小店蓬荜生辉——”
穿着黑衣的家伙豪爽笑道:“哈哈,你这老头真会说话,待会赏钱必定不会少给你。”
说完就是要进去,只见老板仍是迟迟不肯挪动。
黑衣的家伙奇怪道:“老头,你这是——”
老板说:“大爷,小的只是怕,怕这小地方招待两位大爷不周,坏了兴致——”
跟在后头的灰衣家伙说道:“老板切莫不要这么说,我们武林人士需要什么招待不招待的。你只管拿了茶水点心过来便已足够。”
老板说:“不过——”
黑衣的家伙抢言说道:“对对,今天是我和姜兄结识的大好日子。老头你就不要杵在这里了,赶紧进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们自会找地方坐下。”
“我——唉!”老板闭上眼咬牙狠命朝地上跺了两脚,转身走回店里去。
“来,姜兄请!”黑衣的家伙说。
“不,黄兄请。”灰衣的家伙说,声音提高八度。
“还是姜兄先请吧!”黑衣的家伙继续说,声音又提高八度。
此时里面的客人渐渐都安静了下来,四下里挤了挤专门空出张桌子留给姜兄和黄兄。有的客人本就已经起身准备走了,见这二人驾到,又坐回座位上招呼老板点了碟瓜子。林溪向若安问道:“好像有什么古怪,我们走不走?”若安说:“古怪是假,有戏看才是真。我们也进去看看,不好看就出来。”
众人伸直了脖子,姜兄和黄兄却是在外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着走进来,坐到那桌无人的台面上。老板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端来两个茶碗和一盘新进的绿枣,待放置妥当后便退到了一旁。还未说话,两人就先后解下自己的武器重重地摆在了桌子的左右边上。只听碰碰两声巨响,茶碗里的水就洒出了大半。
黄兄说:“方才在路上看到姜兄,只觉姜兄气宇轩昂,不同常人。我当下生了结识之心,便唐突叫住了,还望姜兄不要见怪。”
姜兄说:“黄兄哪里的话,我姜某游走江湖,人生当中最喜欢的就是结交朋友。像黄兄这样风度翩翩的少公子想结识我这样的大老粗,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也不知此次出行,黄兄是有什么大买卖要做?”
黄兄说:“大买卖不敢当,不过是应人所邀,出点蛮力替人办事罢了。这围城外头的野丘林里出了个黑风寨,专劫来往客商的商品货物。我这次就是要替天行道,除了这个祸害。”
姜兄说:“应人所邀?难道是不可二世,不公子?”
黄兄惊讶道:“姜兄怎么知道?”
姜兄说:“我来此的目的和黄兄一样,想是不公子广结良缘,请了我们各路人马来此共同除害。听说除了你我以外,围城内已经聚集了四五十个好汉。”
黄兄说:“原来是这样。我原本以为黑风寨只是个一般小寨,没什么好顾及的。现在听姜兄这么一说,看来是必有一番恶斗啊。”
姜兄大笑道:“我本也如此以为,不过今天见了黄兄和黄兄随身携带的这把战弓,我想有兄弟掠阵,这战况必定是大大轻松了不少。”
黄兄陪笑道:“姜兄使的这两柄大锤,想必到时候也是虎虎生威。”
姜兄说:“哈哈,不是姜某夸口,我这乌金双锤可是师从锤王李大猛。虽然学艺不精,但双锤并下,一般人等是连一招都招架不住的。”
“哦?”黄兄顿时眉毛一扬,说道,“原来尊师是李大猛,久仰久仰。你师父胸口上的伤怎么样了?”
“嗯?”姜兄变脸也变得比翻书还快,说道,“我师父受伤这件事江湖上少有人知道。”
黄兄冷笑道:“我师父正是箭神孙得助。”
姜兄怒道:“好哇,原来你这小白脸是那孙猴子的徒弟。”
黄兄道:“住口,你那狗熊师父本来就技不如人还敢骂我师父是猢狲崽,我师父要不是手下留情饶了一命,恐怕你现在就得在那狗熊坟前哭丧了。”
姜兄道:“孙得住单挑打架只会上蹿下跳四处放冷箭,做这种阴险勾当的,不是猢狲是什么?”
黄兄右手按弓道:“就冲孙子你这句话,侮辱恩师名号,今天不给爷爷磕三个响头,明年今朝就是你的祭日!”
姜兄大叫一声“好”,单手大力往桌上一拍本想把这茶桌拍个粉碎却没料想到这桌子做得牢固,一拍下去反倒是把手掌震得发疼。
老板一惊,赶忙跑前两步大声喊道:“两位大侠且慢——”。
却是晚了一步,姜兄“好”字话音未落,赶忙接口吼道:“你个小白脸!”顺势按着桌子站起身来抄了大锤便是向下一砸,把茶桌砸成两半,桌上的茶碗也摔了个七零八落。那黄兄不敢含糊提着长弓向后退了几步,随即拉弓就是一箭。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准头有点偏,箭头钉在了墙上。见一击未成,那家伙又往后急退几步跃出门去,反身补了一箭,却射穿了茶馆的朱字门牌。不过这两箭惹恼了姓姜的家伙,他把两锤碰砸得乒乓作响,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另外一个家伙见大势不好赶忙收弓逃离。于是两人你来我往越跑越远,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江湖上的各个门派之间多多少少有些矛盾,主要是人人都想出名,期盼着最好一上街就有人把自己认出来说,啊,难道你是某某派的某某某。所以很多人每天就提着凶器找人挑衅,企图一战成名。一般都是找同级别的,小门派对小门派,大门派对大门派。大门派少,小门派多,这是现状。所以小门派的门口非常乱,三天两头就有人杀过来。江湖规矩,两位掌门单挑,小辈围成一圈偃旗助阵。开头要自报门户,包括门派的名字,掌门的名号也很重要。弟子们经常看到掌门闭关,终有一日,掌门哈哈大笑,推门而出。弟子大喜当是掌门神功大成,却听掌门说:“是了,从今日起我就用这新的名号。”不过这些人的思想构造大似雷同,取得多是某某王,某某圣,诸如此类。报完名号,便要比武,胜者王败者寇。为了能胜,两人以命相拼,恨不得连牙都用上。碰上实力相当的,接连打上三天三夜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输。事后输赢自有定论,不过除了两方人马以外,第三者都不会在意。后来大家才恍然大悟,只有打赢所有门派当上天下第一,这才可以出名。打得越多,名声就越响。于是又各自回去思索该取个什么名号才能配得上天下第一。掌门可以天天关在屋子里闭关,弟子们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外面抛头露面。江湖人好像注定要生性豪爽,碰到对味的人就想上去结交,交谈几句就发现对面的是自己门派的仇人,再交谈几句就一言不合交起手来。关键还是门派外面的仇家太多了。
茶馆里又恢复了平常的热闹,议论起刚才那两位大侠,唯独老板蹲坐在被砸坏的桌椅边上表现得很揪心。
“我们追吗?”若安望着门外,似乎还意犹未尽。
林溪说:“不要,我觉得头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