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之浅爱如歌》夏如光

20、番外之苏锦和（一）

　　那年我18岁，是B市美院油画系的大一新生，不用他们说，我也知道，我是这一届新生里当之无愧的校花。

　　因为是小班制教学，班里只有17名学生，三女14男，那两个女生的名字早就不记得了，因为实在太过普通，我不爱搭理她们，当然她们也不爱搭理我，大概这个学校里没有一个女生会真心喜欢我，也难怪，谁会愿意和一个比自己美丽很多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呢？

　　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说我长得越来越好看，越来越像我死去的妈妈，我对妈妈的印象只有模糊的一点点，好像她很喜欢列宁装，藏蓝的，军绿的，卡其色的，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头发总是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露出光洁明亮的额头和亮闪闪的大眼睛，似乎妈妈也很喜欢绣花，我小时候的衣服上总是会有一些简单的刺绣，一小串葡萄，几个花朵，几片叶子，或者只是两三只蝴蝶，在最最细小的地方有妈妈对生活的默默温情和对美最简单的热爱！

　　而我应该是把她这种对美的追求和热爱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打小就喜欢漂亮衣服，喜欢涂脂抹粉，标新立异。

　　那个时候，内地还没有开始流行牛仔裤，我在杂志上看到了，就让哥哥在香港帮我买回了几条，藏蓝色紧身的牛仔裤，配上有大大的荷叶领子的蝙蝠衫，脚上蹬一双尖头皮鞋，走在街上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两百，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在无数人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一路招摇而过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感觉，青春不就是要用来显摆的吗？张爱玲都说过，出名要趁早，我可不想一辈子过平平淡淡的生活，那是辜负了上帝赐予我的美貌和性感。

　　在这个学校里，我的名声似乎并不是很好，我知道他们都在私下里议论我，说我不是靠自己真本事考进来的，能来这个南方最好的美院都是因为我们家老头子给学校捐资盖了一栋新的美术馆的缘故。也有人说我的鼻子高，眼睛大，也是花钱在国外整形的结果，还有不少人说我个性轻佻衣着暴露，其实说白了，也无非就是裙子短点，或者是恰巧穿了件什么露背或者低胸的上衣的缘故，那个年代的女孩子，能把上衣扎进长裙里束根腰带出去已经算是很有勇气了，如果是露点不该露的，自然是要引起轩然大波。就连我们家老头子都不待见我，嫌弃我不够端庄，对于别人的绯言绯语，我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爱怎么挥霍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和这些背后乱嚼舌头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可以不在乎所有的人，只有一个人除外。第一次见他，我就爱上了他，也许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它真实的存在着，不用说话，甚至不用相互凝视，只是一眼，就已经乾坤注定。

　　我永远都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一件简单的淡蓝色上衣，一条略显厚重的卡其色长裤，平头架一副细金丝框的眼镜，不是很高却很瘦，像是一丛翠竹从年代久远的国画里走来，带着书香和松脂的味道。

　　不能用帅气或者英俊来形容，这些词语都过于俗气和一般，他的周身都有一股清冷凛冽但又浑然天成的高贵的气质，明明微笑着却让人不敢亲近。这就是孟益年，我们的基础素描老师兼班主任。，听说他新婚不久，妻子是我们学校党支部书记的小姨子，可惜不在B市工作，所以至今无缘一见。

　　结了婚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没有办法不爱他，如果我爱他，他也爱我的话，我们的爱就应该是无罪的，不管他是否有过婚姻或者其他的法律束缚。

　　为了接近他，我开始主动和班里的14个男生搞好关系，其实征服男人，尤其是这些不谙情事的小男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只要路过的时候对他回眸嫣然一笑，或者上课的时候，故意请教几个看似复杂其实很容易的所谓的绘画技巧方面的问题，或者必要的时候请他们出去吃个饭，喝点小酒，他们就可以在瞬间对你掏心掏肺，肝脑涂地。

　　很自然的，半年后的班内选举，我以压倒性的票数成为了班内的团支书，这其实并不是个好工作，但是却可以因此找出N多中借口单独去见班主任。

　　他的宿舍就在我们宿舍的不远处，不到10平米的小房间，只容得下一张小床，一个书桌和一个简陋的书柜

　　“孟老师，这是班里几个申请入党的同学的入党申请书和思想汇报。”

　　“哦，好的，你放在桌子上吧。”来了这么多次，他对我似乎总是不咸不淡的。
　　“孟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或者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意见？”与其总是费脑筋猜测他在想什么，倒不如主动出击。

　　“怎么会呢？你的专业水平虽然不是最突出的，但是你的画却很有创意，想象也很大胆。”

　　“我说的不是学习，你是不是对我本人有什么看法？为什么你总是不怎么搭理我。”

　　“有吗？抱歉我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他还是不看我，一径的对着一本西洋画册入神。

　　“孟老师，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女孩？”

　　“ 苏同学，你是那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者目光的人吗？我一直以为你只为自己活着，独立自主且有强大的内心世界，是真正的新时代女性，难道我看错了吗？”

　　“既然你并没有看轻我，为什么我每次来你这里，你总是刻意的在回避我？” 这一次，我想一次问个明白，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我以为我所保持的就是最正常的师生关系，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我讨厌他此刻的语气，讨厌他对我的冷淡和漠视，从小到大，我要是说一就没有人会说二，这天底下还没有我苏锦和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幸会了，亲爱的孟老师！

　　班里专业成绩最好的是一位姓刘的男同学，每次他的画稿孟老师都会拿出来在课堂上公开讨论，临近寒假的时候，学校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这位姓刘的男同学因为喜欢我和高一届的某个男生打架，把对方的鼻子打歪了，右胳膊打成了粉碎性骨折，校方经过研究给他开除学籍，留校察看的严重处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在他最失落的时候拒绝了他，情场失意，学业无果，没有面对挫折的勇气，懦弱无能的他竟然选择了自杀来面对这一切，当然最后是自杀未遂，吞食大量安眠片被室友发现在凌晨2点拖到医院洗胃。

　　这是孟益年的爱徒，他最喜欢的学生，是的，没错，我在报复他，报复他对我的轻视和冷漠，至于这个刘同学，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和他简单了交流了几幅静物写生而已，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以为是，我已深陷其中，只不过是比他更清醒而已！

　　“苏同学，关于刘同学的事情，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叫我来他的办公室，看来对付他这样的人只能用这种非常的手段。

　　“这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我扬起好看的眉毛，笑的云淡风轻。

　　“你是不是故意的？我看的出，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主动接近他？”

　　“孟老师，同学之间相互交流一下创作心得也需要有什么不一般的动机吗？您是不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要论狡辩，我恐怕做他的师尊都绰绰有余。

　　“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但是我相信我没有看错，这件事情你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你不了解他，他能考到这个学校其实还是很不容易的，他家是农村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他们那里根本都没有正规的美术课，他的这些美术的功底都是靠自己自学得来的，一个村子，三四年才能出一个正规的大学生，这样一下子没了学籍，你让他怎么给父母交代？学校里有那么多人，比他英俊潇洒的男生多了去了，为什么你就偏偏要去招惹他？”

　　“孟老师，难道你不知道吗？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喜欢他，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不愿意喜欢我。”我把头抬的很高，可以从窗外直接看到屋后的那棵大榕树上新垒成的一个鸟窝，报复的快感让我觉得自己像是生了双翼，很快就能飞起来，飞过那棵大树，飞过大树后面宽阔的操场，飞过操场后面高高的围墙。

　　“这就是你对待感情的态度吗？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的眉深深的锁着，我真想伸出手帮他抚平，我真想告诉他，其实我现在的处境比那个刘同学还要惨，至少他曾经有过希望，我却一直深困在无望的泥沼里，想要挣扎，却越陷越深。

　　“孟老师，你的话说完了吗？如果没事我就先出去了，顺便说一句，那个和刘同学打架的男生家里好像有□□的背景，我怀疑，刘同学的厄运还远没有结束。”

　　“苏锦和，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能大大方方的正视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爱是飞蛾扑火吗？如果是，就让我在浴火后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