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采》师爷

3、第三章 故人归

　　小时候最喜欢的生物有两种：一种是猫，一种是秦怀玉。
　　猫独立，高贵，有光柔的皮毛，软软的肉爪。秦怀玉则相反。
　　第一次看到秦怀玉的时候，不是在长安。当时我逃了先生的课，正无聊的闲逛。
　　小镇上有一条街，叫七巷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条街上有很多小巷，地形复杂，绕来绕去的，不过很好玩。很多小孩会结伴跑来捉迷藏，但那天，我只是单纯的想走走而已。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转角了，大概是八九十中的一个。反正过了那个转角，就看到一群大孩子正围着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小孩。
　　那群大孩子中的一个说：“秦怀玉，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惹我的人，你他妈活腻了吗？！”他们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那个小孩的脸。
　　眼睛挺大，但除了那双泛光的眼睛外，脸上的其他地方都是脏兮兮的。对了，还有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的牙齿露了出来：“我呸！大爷我做什么你他妈还管不着！要打架尽管来，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如果今天陪爷玩得高兴了，爷我就赏你个全尸！”
　　好狂妄的口气！对方有十来个，年龄还比自己大，还真不怕死！又或者说。。。真有这么厉害？我不禁有些期待。
　　结果还是按照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来的。那个小孩打架确实很厉害，但对方人数身高上都有优势，到了最后已经鼻青脸肿了，嘴角开裂，不停有血流出来。
　　但那双眼睛，还是发着光亮。我喜欢那双眼睛，就像猫一样。于是我打算救他。
　　我装作是有官兵来了，大喊大叫。那群人果然被吓跑了。
　　然后我走近他，还没晃过神，就被他扑倒在地。本想还手，却被他像树袋熊一样死命抱住，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他在我身上左蹭蹭右蹭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快断气了。他从我身上跳下来，看了看他自己的衣服，说:“这下干净多了，回去的时候爹就不会多说什么了。”说完，还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他奶奶的，敢情是把我的衣服做抹布了！我气得牙痒痒。得了！算我倒霉，碰到个疯子！我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抓住，准备一拳打过去的时候，那张像猪头三的脸对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叫什么？”
　　还真恶心，我看着那张破相的脸。

　　后来他就缠上我了，说什么，朋友，就是要黏在一起的。
　　我才发现，他一点也不像猫。

　　猫独立，像个高贵的女王。
　　秦怀玉黏人，像个混世的魔王。
　　不过这种人，做朋友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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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杜大人正式下葬后，已是六月中旬了。天气略微炎热起来。此时杜茉正躺在院中的凉椅上赏月，右边的石桌上摆着清凉的菊花茶和一盘盘精致的点心。芙蕖站在左边轻摇薄扇帮她扇风。真是好不惬意！
　　“杜茉!杜茉！杜茉！！！”一听到这个声音，杜茉马上从凉椅上弹起，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开始警觉，向两边张望，是右边？还是左边？
　　忽然猛地回头，是后面！
　　“啪！”的一下，杜茉的手准确无误地按在秦怀玉的额头上，使他无法靠近，又成功的抵挡了一次惊人的熊抱，杜茉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每次一见面就先来一个力大无比的熊抱，就像溺水一样让人难受,要不是早就练就了一手防御的好功夫，还不知道要被若离救多少次。
　　“茉茉茉茉。。。”秦怀玉还不死心。
　　“摸，摸，摸你个头啊！”杜二少爷赏给秦怀玉一记爆栗子。真是的，杜茉觉得自己和秦怀玉他们这些家伙在一起，连自己都变野蛮了。
　　秦怀玉，杜茉的两大发小之一，当今左武卫大将军，秦国公秦琼的独子。长得倒是俊秀刚毅，与他爹的黑炭包公脸形成鲜明对比，不仅肤色如此，连五官都没一处和秦大将军相像，连杜茉和李崇晦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他爹亲生的。说话直率，做事冲动。按李崇晦的话来说就是，秦怀玉这个人，走在街上不说话的时候像英俊潇洒的的公子哥，一张嘴就是个地痞流氓。本来任职左武侯卫中郎将，刚升了左武侯卫将军，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
　　“我是看你这么久就没见了才抱的嘛。。。”秦怀玉一脸委屈。
　　“对了，我在爹的丧礼上看到了秦大将军，他不是说你陪长孙皇后去江南巡游了，至少到月底才能回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杜茉直接转移话题。
　　秦怀玉刷的一下变了脸色：“他奶奶的，别提了！长孙皇后那臭老娘们儿！老子不就是说了句她长得越来越像我娘了么，知道老子晕船还向皇上指名要我去做护卫！搞得老子一上船就吐得七荤八素的，好几天没缓过来。前两天刚接到你已经回来的消息，我就说身体不适回来了。如果那老娘们儿去皇上那儿告我状，老子就不做了！大不了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去当土匪！”越说越气愤，最后一掌拍向桌子。“砰”的一声，桌上的点心已面目全非。
　　“哈，哈，哈。。。”杜茉只能干笑，转身对芙蕖说，“你把这里清理一下就回去歇息吧，我这里还有事要和秦公子谈。”
　　芙蕖刚才听了秦怀玉的这番话也在暗自发笑，听到她家公子这么说，赶忙收拾好桌子，退了下去。
　　看到芙蕖退下后，杜茉一本正经的说：“怀玉，有人在杜家背后搞鬼。”
　　秦怀玉一脸戏谑地笑道：“哦。。。有谁这么大胆敢在杜二少眼皮底下动手？”
　　“他截了我哥送给我的信。”杜茉顿了顿，“我哥察觉以后，加强了了杜府的防卫，无论药还是饭菜，只要是我爹吃的东西，都安排了人先试毒，看我还没音讯，又派了好几批人手亲自去送信，但每次都没回来，并且，我一回来，我爹就去世了，你不觉得这太巧了么？”
　　秦怀玉也严肃起来：“你现在可有什么线索？”
　　杜茉摇摇头：“问题就在这儿，我一回来就仔细搜索整个宅子，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皇上多次派太医来诊断过了，都说是风寒加上劳累成疾。此人手段异常高明。”
　　“那在这两年中有没有什么人对你不利？”
　　杜茉又摇摇头：“除了几个不长眼的花花公子，叫芙蕖他们打发了，还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那你身边的那几个呢？”秦怀玉在一旁提醒道，“比如若离那小子，一直出言不逊的，看了就讨厌！”
　　杜茉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去!若离和芙蕖八岁就跟我了，若想害我早下手了。你也真是，小孩子似的，看人家不顺眼就乱指罪。”
　　“我不也就说说么。。。”秦怀玉一脸不耐烦。
　　又听见杜茉若有所思的说：“辉南还是个孩子，比荷儿大不了多少，和我相识才几个月，根本不可能和杜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暮薄么。。。他心地善良，并且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辉南。。。暮薄。。。什么人？你新收的？”
　　杜茉老实答道：“暮薄以前是回雪楼的杀手。宁回雪欠我个人情，我就去要了他。”
　　“辉南么。。。有天晚上，我在刚好碰到了江南夏锦院起火，冲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到处都是尸体，看样子应该是被人灭门了。正准备走的时候，听到了哭声，于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看到一个和小荷差不多大的孩子被一男一女拖出来，女的腰带上吊着一块很特别的蝴蝶花纹玉牌，然后我救了那个孩子，他就是夏家的四少爷，叫夏辉南。”杜茉回答得很详细。
　　秦怀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糟了。。。那两个是墨夷宫的人！你杀了他们？”
　　“没有，只不过点了他们的痒穴而已。。。两个时辰后就会自动解开的。。。”
　　“你的方式还真是。。。”这回轮到秦怀玉无语了，他继而又说，“你近段时间最好小心为妙，墨夷宫一向是有仇必报的，那些小喽啰自然不用考虑，不过那个宫主听起来倒是异常变态。。。”
　　“嗯，我会留意的。不过我不觉得我爹的事是墨夷宫做的，墨夷宫的手法狠毒，一般是全家一起灭，还明目张胆，根本不会暗地里处心积虑的设这么大个圈套让我跳。”
　　秦怀玉点点头：“你说的有理，这件事我会全力去查的，一有消息就给你送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我这边先按兵不动，等对方的下一步棋。”

　　秦怀玉本来是想在杜茉这里蹭房的，原因是不敢回家被他老爹揍，但被杜茉无情的拒绝了，理由是房门被他老爹槌烂了再换挺麻烦。于是秦怀玉便一脸不愿的走了，好像被抛弃的小娘子，让杜茉开心了一把。
　　倒是秦怀玉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让她挺在意。他说：
　　“皇上前段时间跟我说，想让你进十六卫。”
　　杜茉一愣，又躺在了凉椅上 。今宵无梦。

　　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