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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苍云之风 第十四章 ...

  •   凌晨3点。
      她被饿醒,原先想忍住的,可18岁的身体并不允许她这么做。苦笑着起来,赤着脚,不敢穿那双走路震大地的塑胶拖鞋,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然后偷偷摸摸的钻进厨房看看是否有什么可以偷吃的。
      没想到这次父亲似乎真的生了她气般的,一点残羹剩饭都没给她留。
      “太过分了!”她小声嘀咕了句。
      习惯性的伸手想打开上面的橱柜门,发现自己的手够不到。幽幽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轻轻搬来椅子站了上去。尽量小声的打开橱柜门,发现里面除了一些调料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除了一罐打开过的玻璃瓶装咖啡。
      这瓶咖啡倒是有点印象,那时候的咖啡还算是奢侈品,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这瓶咖啡是父亲的一个好朋友送来的,还是国外带来的,母亲喝过一次就放着了,而她是抢过来喝了一口吐着舌头哭着说是比中药还难喝的东西,宁愿吃毒药也不吃这个东西。
      自己当时的痛苦表情到现在想来还尤为好笑,她又忍不住的偷偷笑了起来。让二十八岁的她回到十八岁的时候,还别有一番滋味。只不过人都是会变的,曾经喜欢的,今后未必还会喜欢,曾经讨厌的,今后未必会讨厌。回味一下还是好的,她偷偷的拿出那瓶咖啡。
      从椅子上爬下来,拿着水壶放了一点水,搁在燃气灶上点上火,慢慢的等着水开。拿出一只父亲喝茶的杯子和不锈钢的长柄勺子,打开咖啡瓶盖,舀了几勺出来。捧着杯子等水开。
      家里用的水壶是那种水烧开了会鸣笛的那种,其实也就是运用了蒸汽吹笛子的原理,待到水壶不再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后,她打开水壶盖子看着壶里翻滚着的水花把燃气灶关掉,提着水壶冲了一杯咖啡,她可不想让水壶半夜叫大家起来上厕所顺便看她偷偷摸摸的。
      6月的天气有微微的热了起来,但是凌晨的气温还是夜凉如水的。一只手捧着杯子,另一只手用不锈钢勺子搅拌着咖啡,勺子碰到瓷杯壁发出“叮叮”的响声。她边搅拌着边来到窗户边看着远处的路灯,慢慢悠悠的举杯喝了一口。
      “怎么这么难喝?”她不禁脱口而出。记忆里的味道瞬间被破坏的殆尽。然后便忘记自己没加糖了。这不是速溶袋装咖啡啊!!你个笨蛋!
      “难喝你还喝!”
      背后突然想起的说话声让她措不及防的吓了一跳,手不自己的一松,握住的杯子也在同一时间因引力的作用而下落,砸在了地上碎裂开来,杯中滚烫的咖啡泼在她赤裸的脚背上。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要呼痛,岳懿第一时间冲过来一把横抱起她,杀去浴室。一路的乒乒乓乓令她忍不住的扶额直叹,这回完了,父母不知道也得知道了。错上加错,罪名可不小来着。
      “哎——”冰冷的温度让她叫了出来。
      抬头看见岳懿将她的脚浸在放了冷水的浴缸里。
      透过透明的液体看到的是通红的脚背。
      “怎么了?怎么了?”父母听到动静也先后出现的浴室门口。父亲是光着膀子,母亲怎是穿了一条及膝的连衣睡裙。
      “对不起,爸妈,惊动你们了,我刚才起来泡咖啡,不小心烫着汐汐了。”岳懿说。
      “肯定不是你。”母亲狐疑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是这个丫头半夜肚子饿去翻柜子结果泡咖啡烫到了吧?”
      两个人一怔。
      真是知女莫若母啊。
      “你看,你这么不为你哥想,你哥还为你说话。你这个丫头一点都不懂事。”母亲还在责怪着。
      “我知道错了啦!”她嚷道。总不见得和父母做八年抗战吧?
      “那还不给你爸爸和哥哥道歉啊。尤其你哥,还护着你去说就去你想去的那个饭店庆祝来着。”母亲边说着边过来看她的伤势。
      “爸爸,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做饭难吃,您的做的菜可是我在这个天底下最最喜欢吃的菜。”
      “嗯!”父亲板着脸应了声,算是原谅她了。
      她转头,“对不起,哥,其实我对你考上清华的事情有点羡慕嫉妒恨啦,现在想想可能是我自己有点小自卑而已啦。”
      “羡慕嫉妒恨?这个什么说法?”岳懿有些好奇。
      晕!现在可没《三枪拍案惊奇》。
      “哎哟!疼!”她叫了一声,成功的转移了大家的视线。
      含着眼泪,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博到了全家的同情。母亲给她擦治疗烫伤的药,岳懿清扫着一片狼藉的现场,父亲带上围兜半夜里开起了燃气灶。
      当阵阵的香吻飘散出厨房的时候,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母亲笑了笑,对着厨房喊了句,“多做一点啊。”最后父亲端着一锅白菜肉丝炒面出来的时候,餐桌边坐着的是一张嗷嗷待哺的嘴。
      晃着受伤的脚,在凌晨将近4点时,她吃着父亲做的炒面,感动的无以复加。吃着吃着睡意又开始袭来。
      “汐汐?汐汐?怎么又睡着了……”

      ******************

      “回来——快回来——”
      谁?谁在说话?
      一揉成团的小球抛了过来。砸在了她的脸上后,滚落到地上。
      她猛然的睁开眼。
      相隔一条走道的死党正在做着手势。似乎让她打开那个纸条。她从地上捡起那团纸,慢慢打开。
      ‘瞌睡虫,醒醒!’
      她看了一下搁在面前的书。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英语”,面前还有一堆小纸团,微微的皱皱眉,不用说,肯定是那家伙扔过来的,可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死党竖着课本,用手做着倒数计时的动作,她扬起了嘴角。
      “你从第一节课开始睡到现在,下课的时候怎么叫你你都不醒,中午班主任都找你谈话了,你下午还睡,现在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了,你睡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睡醒啊?”同桌男生压低声音好心的提醒她。
      她看看同桌,面孔很熟悉,但是名字实在是想不起来。刚才扔纸头过来的死党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卢易纱。只不过记忆里熟悉的纱纱比现在大十几岁。
      看着看着,眼睛又有些不由自主的想阖上。脑子甚至无法正常的运转。
      “铃——”下课铃响起,贯穿了整栋教学楼。
      班里的同学纷纷开始整理课本。
      “同学们,今天回去好好复习,离至关重要的高考没几天了,明天我们再做一套去年高考的模拟卷。”
      老师的话引来嘘声一片。
      “好了,好了,不要发出怪声音,我这是为了大家的着想,多做几套卷子总是没有坏处的,大家不要放弃,一定要督促自己!我们——肖菱汐!”
      一声呼喊中带着些威严的女高音音让她猛的打起精神来。
      肖菱汐——这个名字,为什么她觉得如此遥远?
      “肖菱汐!”
      “肖菱汐,我在叫你!你没听到吗?”班主任大步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是怒不可遏的。“你给我站起来!”
      她慢慢的站起来,身高只能到班主任老师的胸口位置。
      “不要以为你这次的模拟考了第一就骄傲了。”班主任道,“你哥哥能考上清X,不代表你也能考上。岳懿很努力我们做老师的看在眼里,你呢?总是吊儿郎当的,学习好不代表品德高尚。”
      四周开始一片小声议论。
      “安静点!”老师严厉的说,“就因为的的品行不好,所以当不了三好学生,当不了班长,知道吗?”
      她笑了下,很清楚这位从A省调过来的年轻教师,很喜欢让同学送礼,过年的时候送挂历,教师节最好送点红包之类的,反正有事没事就暗示这个暗示那个的。那些成绩不好又不送礼的同学就倒了霉了,一天到晚挨批,她成绩不差,但是也从来没让父母送过礼,估计也是被写在了记恨名单上的。之前还有一次听到她说岳懿成绩再好也是野种的话,若不是施絮和志纶拦着,她肯定会冲上去找她说个清楚。
      “无所谓,如果说三好学生和班长是需要过年送红包和挂历的话,那我还真不要,省得日后被说是磨灭教师的良知凶手。”她开始整理课本,将课本放在书包里。抬头看见老师还在那里站着,气的浑身发抖。“还有,胡老师,我哥哥在你心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你自己先想清楚,做人还是厚道点的,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你——你——作为一个优秀的老师,怎么可以被你这么侮辱!我什么时候有收过你说的那些东西了!”年轻女教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你,你给我叫你父母来!”
      “真正的优秀老师,是不会动不动就请家长的,”她站起来,“只有无能的老师才会,况且,是不是收了礼,你心里最清楚,做人还是问心无愧的好。”说完,她叫了几个送过礼的同学的名字,“你们几位,觉得我说的对吗?”也不等那些同学回应,也不管所有人的眼光,离开教室。
      走廊上是背着书包准备离开的同学,操场上高年级的在踢足球。不知为何精力总是无法集中,眼前是十几格的台阶,她想走下去,可眼睛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阖上。
      “回来——”
      “你早已不属于这里——”
      谁?谁在和她说话。
      黑暗中,有一个苍老的嗓音远远传来。
      你是谁?你是谁?
      “回来——”
      不!不要,我不能回去。她喊着。
      “回来——”
      “肖肖!”一个重重的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苍老的嗓音消失了,她睁开眼,是卢易纱。
      “我说,你走楼梯还睡觉,不怕摔死啊。”梳着小鹿纯子发型的卢易纱笑着又拍了两下。“走了也不等我,你没看到女人的表情哦,太过瘾了!”
      她也笑了,“估计我今后有的受了。”不想清后果的乱讲话,今后准玩完。
      “放心啦!高考结束一拍两散,誰怕她来!刚才班里的人都说你帅的不行啊!你一走,全班全部一哄而散。早看那只狐狸精就不爽了,今天真是太过瘾了。”因为那个老师姓胡,名字最后是一个静字,同学私底下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狐狸精。
      两人并肩走着,纱纱欢快的说着,她完全没有听进去,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自己也很快乐,那种纯真的快乐。
      她和纱纱是小学同学,又是中学和高中同学,后来在C中因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又认识了父亲和哥哥都是警察的靳玥、富家子弟的施絮和医学世家的程志纶。
      出了校门,两人都右转。
      “我说,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你家到外面吃法么?”卢易纱觉得有些好奇。“饭店应该往那个方向走吧。”于是指了指反方向。
      她皱眉,问,“今天星期几?”
      “你傻啦?今天星期六呀,明天是星期天呀!你睡傻了还是卷子做傻了啊?你这个样子考的上清华么?”卢易纱有些奇怪的回答。
      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几点了?几点了?”她又问卢易纱。
      卢易纱看看手表,“5点23分啊!喂——肖肖!你去哪?”
      她往学校的小卖部狂奔,一把抓过柜面上的电话机,拨了几个号。听筒里的呼叫音一直在响但是没有人接。
      该死!该死!就在她刚准备挂了的时候,有人接了。
      “喂?”
      “妈?”
      “汐汐啊,你下课没啊?我和你爸爸准备过去了呢。”母亲笑着,“我们刚锁上门就听到有电话铃响。”
      “哥呢?哥呢?和你们一起没?”她急切着问。
      “没啊,他说他要给你买个礼物,让你过去等他呢。”母亲回答着她的问题。然后报了一个地址,“不过他让你慢点,他要先去上次那家照相馆那一个东西。”
      东区照相馆……天啊!她扔下电话听筒不管,撒腿就跑。
      “肖肖!肖肖!今天怎么了啊?”纱纱跟在后面叫。
      她没有去理会死党,两只脚下意识的在跑。那家照相馆也在那个方向啊!神啊!给她一点时间吧,她不想岳懿出事,不想啊!
      拼命的往那家照相馆的方向跑着,胸口仿佛快要炸裂开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敢减下速度。既然都回来了,既然知道之后的结果,她要改变这一切。
      “回来——”那个嗓音又传来,思绪又开始迷迷糊糊。四周的景致开始渐渐晕开,开始变深,变暗,变黑……远处有微微的光芒,她还在跑着。四周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死一般的寂静,她能听见自己双脚踏在地上的声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能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光芒越来越近,那一束光芒像是从天堂射下的光束,光束地下有一个黑色的物体横在那里,随后有两个身影靠近那个物体,从物体中缓缓爬起一个身影,一个熟悉到她想落泪的身影。
      “哥!哥!”她大叫出来。
      岳懿的身影白的刺眼,惨烈的刺眼,两侧的身影推了他一把,他像是没有听到她呼喊似地背对着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身体,从身体里跨出。
      “走吧!”其中一个身影说了一声。
      “去哪?”岳懿问。
      “去你该去的地方。”另一个声音回答。
      她知道了什么,急的狂叫,“岳懿!岳懿!”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么叫过。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依旧在耳边回想着。
      岳懿听到了,回头而望,有些惊喜,“汐汐!”
      “不要去,不要跟他们去!”她哭叫着。伸手想抓住他。
      岳懿也伸手,“汐汐,汐汐!”
      就在两人的指尖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苍老的嗓音再度响起。
      “回来——回来——”
      她瞬间被人拉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岳懿被那两个声音拉走。“岳懿!岳懿!”
      “我们会再见的!我们会再见的!汐汐,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
      光束渐渐的消失,岳懿的身影也开始看不见了。
      “放开我!”她嘶吼道,用尽全身力气。
      “肖肖,你疯了啊!”纱纱紧紧抓住她,“这里是马路,你冲出去不想活了啊!”
      她清醒过来,四周的景致一瞬间又回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绝于耳,她被马路两侧的栏杆给挡住,对面围着一群人,还停着警车和救护车。
      不由自主的向往对面走,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但是又怕得到那个答案,斑马线的红灯变成了绿灯,她脚步有些不稳的走了过去。
      “肖肖?肖肖你怎么了?魂像是飞了似地。”纱纱仍旧在后面跟着,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回答纱纱,慢慢的向人群走去。
      “呜——”救护车启动了,在她眼前驶过。
      人群渐渐散开,她看见警察在拍照,地上有着衣服的碎片,还有一个书包,书包里的东西都散了一地,地上还有触目惊心的一大滩血。
      那个包……她的眼眶阵阵发热。
      “好可怜啊!”
      “还是个学生吧?”
      “流了这么多血,估计没什么希望了吧?”
      “父母要哭死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她脚步开始踉跄。
      她推开人群,往里挤,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她在十八岁前一直想要的水晶球音乐盒……的碎片……另一半音乐会被一只手紧紧的握住……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她喃喃着。为什么她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她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吗?如果她那天再坚持一下,就不会过这个生日了……
      “肖肖——肖肖——你怎么了?”纱纱拉了拉她的手臂。
      “对不起,哥,对不起……”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肖肖……你怎么了?肖肖你别吓我……肖肖!肖肖!”纱纱急切的呼唤似乎开始渐渐远去。视线里的物体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在合上眼的那个瞬间,她看到的是一张被风吹起的照片,照片上带着红色的血迹,照片里的两个人笑靥灿烂的。
      那张照片在肖菱汐葬礼后的几天,她的母亲无意间走过一条路,路过一家照相馆,照相馆的橱窗里有一张几乎褪了色的彩色照片让她潸然泪下。
      照片里,是一个头发及肩的女孩靠在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肩膀上,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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