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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时针已经指向半夜1点,连禾还在办公桌前跟手里的合同条款做斗争。
      连禾所在的是一家以金融软件为主营业务的应用软件公司,作为公司的法律顾问之一,连禾独挑软硬件集成事业部的全部法律支持,最近因为财务政策的变动,压力有点大。这时,手机响了,铃声里遣倦的女声香颂在办公区域里高唱低吟,让连禾看合同看到发麻的神经总算有了点舒缓。
      “嘛呢?”电话那头慵懒闲适,是远在法国的何小征。
      “加班啊。”光听声音连禾就觉得何小征那边必定是花红柳绿,风暖水清,对比之下,自己这边实在是苦水长流。
      “怪不得国内都大半夜了,瞧你skype还在线。这是有多剥削人哪,不如辞职算了,过来跟我干吧。”
      “你也缺法律顾问?”
      “不,我缺女佣。”何小征说得认真严肃。
      “……”
      何小征是移民二代,父母那辈在法国打下了基础,现在轮到他执掌家族的香料生意,大部分时间一个人住在河谷边半山的独墅里,过着寻香士绅的生活,神仙一样。光是听他在电话里的声音,连禾都觉得裹挟着满满的南法阳光和大片薰衣草田的清冽气息。

      “女佣至少从来不用加班!”何小征还坏心的补了一句,“你这是准备干到天亮的意思?”
      “至少要做到眼冒金星吧。哎……,还不是新推行的财务确认制度嘛!”
      从上个月开始,连禾的公司开始正式采用美国总部的财务确认制度,之前已经签署的纯软件许可协议不会因为新制度的采用而发生变化,唯独连禾负责的软硬件集成系统这块,由于产品性质不同,只要是客户还没有正式书面签订的合同都要根据财务确认制度重新做条款上的变动调整,否则这些项目的收入将在维保期结束时将不被得到确认。也就是说,如果这些合同不根据新制度进行修改,那么销售即使签回来合同也拿不到一毛钱的奖金,是个销售都要哭死。
      “但是手里的这几个合同,条款都是跟客户谈妥了的,现在临时要我改,还要不忤逆客户,谈何容易啊!”
      “那就让他们销售哭去吧。哭一哭,也许你们公司管理层就心软了,放一马也未必。你的活儿,不就免了吗?”何小征觉得连禾的加班实在没意义。
      “怎么行啊!那些中标获得的项目,合同签署是有最后期限的,销售签单也不容易。”连禾微微嘟着嘴,“我不希望仅仅因为收入确认条款谈不拢而废标啊。就当……就当辛苦我一人,幸福千万家吧。”

      “哼……哼哼……”电话那头,何小征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挂了电话,连禾觉得何小征的歪理邪说也有点道理----连他的薰衣草花田都分大小年,人也应该张弛有道。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保存文件,关电脑。回家洗洗睡!

      右转下了高架,连禾打开CD,川井郁子的《红色迷情》如一个擅用“休克疗法”的心理医生,让她白日里无法升华的激情都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得到饱满的释放。
      连禾在法国念的是商校,管理学专业,本来打算回国之后弃法从商。无奈她的法律背景实在令人无法忽视,在一众猎头的劝说下,连禾最终还是选择了公司法务的工作。虽然也很充实,但是离她刚回国时候的梦想,越来越远,不是不遗憾的。
      后视镜里侧后方一辆深色车打了灯准备超车,连禾避让了下,这辆车开到她的前方时候,连禾打了下车头灯,哟……,奔驰新款,油电混合动力,外形劲酷得简直不像地球人制造,连禾还是第一次在马路上看到这款真车。被超车,荣幸之至。连禾一个人在车里傻乐了一下。
      不过接下来便有点不对劲了。这个时段,车道上的行驶车辆并不多,但是前面的这辆奔驰似乎开得特别急躁,象一只受伤的棕熊一样摇摆着向前冲。连禾还在怀疑司机是不是酒驾的时候,便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奔驰车在前方的紧急停车带斜斜的停下了,司机同时打开了双跳灯、宽灯和尾灯。连禾的车缓缓驶过,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吓了一跳,奔驰车的右车灯和保险杠已经撞坏了,卡在护栏上,碎了的大灯灯罩散落在地上,而透过前窗,连禾隐约看见司机歪在方向盘上,没有一点动静。
      连禾不敢停车,这个时段有点太晚了,她作为单身女孩,不得不有些顾虑。可就这样视而不见,又实在有违内心,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那辆奔驰了,她将车子缓缓靠边停下了。这条路离她的公寓已经不远,比较偏僻,白日里行车就不是很多,这会儿来往车辆更少,连禾很着急,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对单身女孩不利的可能,却始终不能打消她回去看看的念头,一种冲动被压抑的情绪让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她告诉自己,“再等一分钟,如果一分钟之后还看不到那辆车开过来,我就一定得做点什么了。”
      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耐烦的敲打着,车道上一辆车也没有,看了下手表,再多一秒也等不及地,连禾掉转车头,快速原路返回。
      果然,奔驰车还停在那里闪着灯。路灯白森森的照着路面,四周一片漆黑。连禾下车快步走到驾驶座车窗旁,车里没有其他人,司机还趴在方向盘上,左手无力的垂在一侧,大半张面孔掩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连禾大力拍打车窗,司机没有任何反应,一拉车门,居然没有上锁。
      连禾对这一带很熟悉,附近就有一家医院,与其等120的车过来,连禾决定直接送他去医院。

      庄东晓没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右手还挂着点滴,一间单人的病房里,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他只记得自己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开始胃痛,火烧一般,本以为和往常一样忍一忍,开车到家吃点药休息一下也就好了,结果刚拐下高速,眼前突然一阵眩晕,一路跌跌撞撞的开到一个紧急停车带,再后来的事儿,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庄东晓开始摸手机,没有;钱包,也没有。
      正当庄东晓准备按铃找个医生问问情况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您好。”庄东晓定定看着进来的女生。
      病号居然先开口跟她打招呼,连禾有些意外:哪里来的超人,术后麻药效果才过去就这么精神。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清醒的庄东晓:蓝白条的病号服,领口翻卷着,额前的刘海有些零落的贴在前额,带着些疑问的目光追随着自己从门口一直到病床前,和昨天晚上那个穿着剪裁贴身的暗纹西服的人相比,感觉温和了一些。
      “你好啊,庄先生。这是您的手机,在车里捡到的,可能是紧急刹车的时候摔坏了。”
      “您认识我?”庄东晓糊涂了,不过下一秒就明白了,连禾手里正拿着他的驾照。
      “嗯——”连禾顿了一下,看着地面说:“手术费和十天的住院费我都已经付了,这是病历本和交费收据。”
      “是您把我送到医院的?”
      “是啊,昨天晚上你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到了医院都安排手术了。”幸好本女侠拔刀相助,连禾在心里自我欣赏了一小下。
      “那实在太感谢您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连禾。”
      连禾的名字是爸爸给取的,本来叫“连荷”,取自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结果妈妈觉得单名一个“荷”字未免羸弱娇气,便改成了禾苗的“禾”字,取茁壮成长意。长大之后,连禾经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把荷花改成禾苗,她连禾会不会比现在长得娇弱柔美一些些呢?
      “连小姐,十分感谢。您看这样好吗,您给我个银行账号,出院之后我把在医院产生的费用和酬金一并给您转账过去,怎么样?” 明明在病床上的是庄东晓,但对话的主导权已经已经被他气定神闲的掌握住。
      “不用,不用,医院的费用,我是用您的信用卡支付的。”连禾说着将手里的钱包递过去,“这是您的钱包,卡也在里边。”连禾用来付费的,是钱包里的一张中信信用卡。公司的客户都是各种金融机构,是以连禾昨晚一打开钱包就认出来这是一张无需密码的透支卡。于是很愉快的,连禾用那张卡支付了所有账单,并大笔一挥的根据医嘱交了十天的单人间住院费。
      钱包很简单,两折的VERSACE男士钱夹基本款,尺寸上几乎和一个复古版的金属香烟盒差不多大小,鳄鱼皮的纹路和质地,触手却如丝绸一般凉滑柔软,统共只有一个钞票夹层,握在手里异常轻薄。主人也只在里边放了一张会员卡,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很不搭的法语家教的名片,没有相片,没有钞票,没有名片,没有其他。
      庄东晓单手打开钱夹,大拇指落在并排插着的三张卡片上,低着头,嘴角的淡纹闪过一瞬间的柔软。
      连禾不知道他是想要确认哪一张卡片的存在,但是在庄东晓合上钱夹的那一刻,连禾小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确认庄东晓最在意的一定不是那张中信信用卡卡,否则他不会发现不了——那张卡已经被她掰断了!
      上帝和玉皇大帝都知道,她真不是故意的!
      今天从医院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多,她昏昏沉沉进了家门,卧室的门居然锁住了。于是,她在包里摸到了一个钱夹,从钱夹里摸到一张卡,又重又称手,连禾熟练的把卡插到门缝里开锁。
      门开了,卡断了。
      如果卡没断,连禾也不会发现卡里居然还嵌着K金……怪不得撬起门来趁手无比。
      应该、可能、或许非常尊贵吧。连禾当时端详了那张卡半天,得出这个结论,心里不由一阵冷汗。
      现在这张卡正安静的躺在庄东晓的钱夹里,落魄到要用透明胶维持着破碎的小身体。
      “非常感谢,连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庄东晓的嗓音是有些低哑的那种,说起话来缓慢沉稳,听不出情绪波澜。
      连禾急忙打断他,“庄先生,有件事儿我得跟您说……”。连禾觉得应该抓紧坦白“从宽”的机会了。
      “您先说。”庄东晓微微笑着,很认真的看着连禾。
      等连禾交代完断罪行之后,庄东晓笑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连小姐。”
      “可,那个,好像……是含有K金的。”
      “说明金卡不好用,连做个开门的工具都不行!”一个笑起来有梨涡的男人。
      这张卡对于他来说,可能真的只是太小的一件事儿,连禾看他甚至都没想过要把那张断卡拿出来哪怕瞧一瞧。
      庄东晓说:“和连小姐出手相救比起来,这张卡实在是微不足道。”说完便浅浅的笑了起来,一双眼晶亮明媚,那么的和煦温暖,让连禾完全放下了心头的纠结和负担。
      只是……哎,这年头,男人都笑起来那么好看,让我等女汉子如何苟活。连禾再一次觉得都是名字取的错。
      “大D,问你个事儿。”过了好几天,连禾都对那张被她撬断的信用卡心怀愧疚,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跟死党D姐确认一下,那张卡断了到底会不会有问题。大D是连禾的大学同寝,毕业后一直在银行工作,现在是大客户理财经理,每天上班都要盘发髻穿制服,看上去总是又专业又贤惠。只是脱了那身制服,就会变回八卦御姐。
      “您请说。”大D工作时间原则上不让接打私人电话,是以接了连禾的电话也依然保持对客户说话惯有的中低音,嗓音温柔而清晰,这些都是训练过的,连禾已经习惯了。
      “中信银行有一种信用卡,黑色的,卡芯是K金的,这是一种什么卡?”
      “连女士,根据您的描述,我想这应该是一张无限额度透支卡,办理这种卡对持卡人的资产有很高的要求。”
      “一般有什么要求?”
      “一般在我行办理月消费额度人民币500万的信用卡,持卡人必须在本行有固定存款超过人民币800万,如果是无限透支卡,一般我们会要求持卡人以非常良性的资产做抵押,比如二十年以上的煤矿开采权,或者是优质油田的开采权。”
      “那如果……如果这张卡被损坏了,重新补卡的费用是不是很高?”
      “哼。”电话那头传来大D不屑的冷哼:“这位女士,银行每年会向无限透支卡的持卡人收取很高的服务费用,这些费用的价格远远超过那张卡金本身的工本费。所以如果卡片遗失或损坏,银行会免费为客户重新办理一张,不收取任何工本费。”
      “哦~原来是这样。”连禾心中大大的释然。
      一秒钟也没有滞后,连禾收到了大D的微信一条:有任何个人新情况,须务必及时向组织汇报!
      微信第二条:下周末去你家吃饭,算是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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