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痴》百里麦

13、第十三场戏

　　几天几夜地连续赶路，休说我，连语姑娘也是一脸惨白，终于赶在第三天深夜里来到了离灵谷最近的一个小镇上，这几天都有飞鸽传书到语姑娘的手里，我们下了马车，语姑娘才轻轻对我说：“那些人已经发动攻击了，现在第一道防卫五行八卦阵已经被破，现在正奋力还击的是你的大师兄，性命堪忧。”我唇颤了颤，用手扶着马车沿，甩了甩头，才咬着牙开口道：“走吧，现在是去投宿吧。”
　　她有些怜悯地看了我一眼，但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带着我去找客栈，之前赶车的车夫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我回头看了一眼，很明显是中毒身亡。也许是今晚的不寻常，也许是夜已经深了，小镇上听上去特别安静，语姑娘露过两家客栈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想大概这客栈应该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果然没走多久，语姑娘便停了下来，敲了三声客栈的门，第一声重，第二声第三声轻。
　　门里传来响声，窸窸窣窣，半天才有人开门，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二，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微带着睡意问：“客官，你们带钱了么？”语姑娘回道：“你们掌柜说一金，自然是带了。”此话一出，眼前的小二一丝睡意都找不到，警惕地看了下周围，才对我们说：“都等你们好久，快进，房间都准备好了，热水随时候着。”
　　整间客栈看上去空荡荡的，似乎就只有那小二一人，他领着我们上了二楼，便指着两间房说：“两位姑娘自己随便各自选一间，明早我会让喊二位，今晚便放心休息吧。”说完，便又飞快地跑下楼，看样子是去了后堂。
　　语姑娘对我点点头，便随便走进了一间，我便走进了另外一间，果然屏风后正冒着热气，新的衣服也整齐地叠在旁边，桌子上还摆好了饭菜，看上去还挺热的。
　　我沐浴之后便随便吃了几口，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却没有什么睡意，我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四年了，四年我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灵谷大乱，我便可以趁乱逼迫师傅从静湖取出湖底的镜珠。
　　五岁那年，我睡完午觉，醒来之后便发现母妃不见了，当时的我以为母妃在跟我玩捉迷藏，便精力旺盛地整个宫殿地找母妃，后面碰见了一个眼神有点闪躲的宫女，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宫女肯定是帮着母妃躲我，便走上前，她看见我，连基本礼仪都忘了，只顾着擦额头上的汗，我抬起下巴，“你在帮我母妃捉迷藏么？快告诉我母妃在哪？”
　　宫女一楞，眼神却更加闪躲，最后她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伸出手指了一处，我没想什么就往那跑，还偷笑着想，要是待会抓到母妃，我一定好好笑母妃一番。
　　只是我没想到，那一切都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
　　母妃在我睡觉的时候被父皇一道圣旨请走，而那个宫女便是来指引我踏上死亡之路。
　　我跑了好久，都没看到母妃，直到跑到皇宫的一个湖边，我才停了下来，愤愤不平地想，那个宫女居然帮着母妃骗我，故意指错路，要不然我早就找到母妃了。
　　刚想回头的我，猛地被人从后面一推，我便尖叫一声掉进了湖里，初春的湖刚刚融掉冰，湖水寒彻如刀，我奋力挣扎，拼命地喊救命，却吞了好多口水，眼前混杂着我的眼泪和冰冷的湖水，只能依稀看见岸边站着一个人，褐红色的衣裳，微驼的背，我无法相信那站着岸边的是从小看我长大的魏公公，他是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从小我便爱混进父皇的寝宫，他总是要跟我玩捉迷藏，好在父皇回宫前把我从里面捉出来，但是他总追不到我，总是喘着气说：“我的小祖宗，你就饶奴才一条狗命吧，别在这里玩了。”我就回头对他做一鬼脸，“魏爷爷，大胖子，跑不快，像头猪。”再哈哈大笑地跑开。
　　温度逐渐在我身体里流失，我无力地挣扎两下，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往湖底沉下去，我感觉好累，好像睡觉，睡饱之后就能看到母妃了吧，眼睛鼻子耳朵里都灌满水的感觉真不好受，睡饱之后我还要继续玩父皇送我的民间玩具，可好玩了，还有，睡饱之后，我还要和魏爷爷玩捉迷藏，真的好冷，好冷。
　　突然我好像听见母妃的哭声，“……魏公公，皇上答应了，……饶淳儿一条命，你快点把她救上来吧，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我父亲已经自杀了，求求你，把淳儿救上来。”
　　咦？外公？我外公可是名震四海的雷老将军，虽然总是爱板着脸，但是我一扯他胡子，他就没辙了，总哎哟哎哟地叫，“你个没大没小的，还扯外公胡子，看以后谁疼你。”
　　意识慢慢流离大脑，我终于不觉得冷了。

　　醒来之后，第一眼我就看见了母妃，只是母妃跟平时都不一样，母妃身着素衣，发髻上插了朵白色的纸花，眼睛早已红肿，面容像是憔悴老了十岁，她看见我醒，惊喜地睁大眼，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淳儿，淳儿，你终于醒了。”母妃的声音听起来好难听，一点都不像她原来的声音。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
　　母妃勾起个极淡的笑容，摸摸我的头，“淳儿，没事，声音只是暂时说不出，病好了就又可以唱小曲给母妃听了。”
　　一切都在落水那天变了，后来我才知道父皇忌惮我外公势力，便利用我，外公的唯一孙女，逼外公交出兵权和逼他服毒自杀，外婆和我母妃不一样，听人家说年轻时候我外婆是个女将军，带兵出征无数次，性格极为刚烈，当时外公一服毒身亡，她便挣脱开阻拦的众人，一头撞死在柱子上。那些爱在我外公家串门子的伯伯爷爷全部被关进天牢，罪名是通敌卖国，后面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一个都没有落下。
　　母妃在外公下葬后一年，也郁郁寡欢香消玉损。
　　好一个三代朝老雷老将军，好一个声名远鹤的雷家。
　　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唯独留下我一个，苟活在这世上。
　　母妃刚死，我便去找到了魏公公，硬生生跪在他面前，“请魏公公赏淳儿生息珠。”小时候和魏公公戏玩，他曾经透露过他有一个名为生息珠的东西，可以让人尸体10年内不腐烂。魏公公叹口气，“公主，生死有命，你还是节哀吧。”我刚想说话，魏公公突然跪在地上，惶恐地喊了一句，“皇上。”
　　我的背一僵，从那次落水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了。
　　父皇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小魏子，你就把那个给她吧，不过，淳儿，你要记住，这个只能保存10年，而有样东西却可以让你母妃死而复生，那个东西叫镜珠。”
　　便有了后来的一切，我之后便被送进冷宫，在冷宫里受尽屈辱折磨，母妃香消玉损的消息被封锁，宫里时不时流传出我淳音公主即便没有母妃娘家的支撑，也还是得天独厚，荣享一世的消息。到了九岁，我被魏公公领出冷宫，回到母妃原来的宫殿住下，那一年，我几乎就没下过床，留满疤的皮肤要整天被药涂满，被人毒哑的喉咙每天要接受撕裂再愈合的重复过错，身上的穴道都扎满了针，每隔一个时辰，我的手脚要被一个宫女细心按摩一遍。
　　直到10岁，我被秘密送入灵谷，每年一封的家书便是诉说母妃极为虚弱的身体情况，母妃身体太弱，生息珠已经护不到10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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