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由己》Simon Yang

7、第一章（3）

　　“嘿嘿，殿下驾临，子魅大人当然高兴啦~不仅他高兴，我相信整个朔月阁也是在为殿下的到来而喜悦呢~”杜灵澈兴高采烈的样子引得穆飞渊微微一笑，由此见得，这个年轻的亲王倒还真是个不错的人。
　　穆飞渊和杜灵澈匆匆的洗了个澡，早有侍者捧着崭新的衣服为二人更换，穆飞渊习以为常的伸展手臂让侍者伺候更衣，一双淡淡的眉毛却是紧锁的，说实话，他对空这个人还是有点放不下心。这个家伙太嚣张，太不尊重朔月阁，而且，对于倾城，对于子魅大人，他好像是发自内心的不屑，这让从来都被人赞美被人尊敬的穆飞渊搞不清楚。
　　杜灵澈爱说笑，即使是沐浴更衣也挡不住他说话的欲望，不管不顾的一顿发泄似的喜悦心情表达过后，他发现穆飞渊连“嗯”都不“嗯”了，低头蹙眉的样子让他有点沮丧。
　　“飞渊...我又话多了么？”杜灵澈小心翼翼的问道。
　　“啊？没，我只是在想殿下现在和两年前有怎样的变化而已。”穆飞渊敷衍道。
　　“殿下他当然是变得更英俊了，性格应该会比两年前稳重一些，不过一定还是那种带着点稚气，很温柔很可爱的男孩子啊~”杜灵澈想象着，有点两眼冒桃心，一副典型的花痴相，穆飞渊微笑着摇摇头，拉起杜灵澈的手道：“快走吧，再温柔的殿下如果等我们等着急了也会生气的。”
　　“飞渊...”杜灵澈跟着穆飞渊匆匆迈出门槛，回廊上空无一人，他叫住了穆飞渊，表情有些严肃。
　　“怎么了？”
　　“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想夜轮窟的那个怪人，别较真了，那种人不值得你去说教。”
　　穆飞渊愣了一下，杜灵澈总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看来想瞒着他偷偷再去夜轮窟是不可能了...
　　“灵澈，对师父发的誓言我必须遵守，我不能让我知道的任何人对子魅大人不敬。”穆飞渊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师父你师父...你师父也没说让你这么执着啊...”杜灵澈不满的嘀咕道。
　　“你不懂，灵澈。”穆飞渊叹了口气，“就连我也有些不懂，可是，为子魅大人献出一切，已经成为我无法改变的习惯了。”

　　灯火通明的大殿欢声笑语，与其说是接风宴，更不如说这是一个家宴，温馨的气氛就好像在外游学的学子重返家中享受天伦之乐。
　　正中间的上座，一个银发的年轻男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将端正的跪坐换成了舒适的盘腿坐法。他身材挺拔修长，即便是坐姿变得不那么文雅，让人看在眼里也丝毫不减其魅力。
　　“子魅大人他走了诶，终于能松一口气了~腿都要折了。”男子淡色的眼眸中尽是笑意望着其他跪坐在阶下的人们，他面容清秀，剑眉星眸，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从额上竖直的穿过左眼。不过这丝毫不显得狰狞，反而让他过于清秀还带着几分未脱稚气的五官增添了些许男子气概。绣着蟒纹的银色长袍被他脱下毫不吝惜的扔在一旁，露出了里面的轻便衣服，座位边随意摆着银色的佩刀。
　　“你们也不要那么辛苦了，放松一下，跟我没有必要见外的。”男子笑道。
　　“殿下还真是怕子魅大人呢，和两年前比起来有增无减啊。”身着淡粉纱衣的女孩团扇微微掩面，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声如铃。刚从枝头折下的白色蔷薇戴在发髻上，更衬得腮侧淡淡的两抹红晕明艳动人，腰间白玉牌子上刻着小篆体的“棋”。她稍稍放松了下坐姿，看向坐在身旁的男子继续道：“巴尔斯，你说是不是？”
　　巴尔斯笑声爽朗，一双深陷的紫色眼睛折射着迷人的光彩，高挺的鼻梁，编成长长发辫的淡紫色波浪发，一身异域的打扮显得很特别，就连说话也带着怪怪的异族腔调，不过，他说话的声音确如钟磬般透人心脾，“萧萧，你就别再挤兑殿下了，殿下他对子魅大人的态度和我们一样的敬重呢。”巴尔斯的腰饰上大大的猫眼石上刻着“歌”字，难怪说话如歌声般动听。
　　“就是就是，还是巴尔斯更懂我，你们的子魅大人也是我的子魅大人啊，我怎么敢惹。萧萧你这张嘴恐怕比棋艺成长得更迅速吧。”
　　“才没，哲郁师父可是天下最好的老师。”萧萧摇摇头，白萧是她的全名，但是月子魅觉得这名字有些萧索之意，不适合女孩子，而叫萧萧更显其可爱俏皮，大家便都叫她萧萧。“殿下，您要是饿了就先吃吧，飞渊和灵澈不一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这怎么行，一定要等他们回来再吃。不过，他们的感情倒还真好啊...总是在一起...我看，这个趋势下去，让他们两个成亲算了。”龙清吟单手托腮看着坐得稍微低一些的伙伴们，虽然他贵为王侯，对朔月阁的倾城们却没有丝毫高人一等的想法，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他们在一起，这些可爱的人们，能让他从压抑的宫廷朝廷中解脱出来，彻底放松身心，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墨涵...你一直坐那么端正不累么...”龙清吟望着从始至终坐得端端正正，面容美丽端庄却冷漠严肃的月墨涵小心翼翼的问道。月墨涵不仅坐姿端正表情严肃，就连穿戴也是那么正式...繁重的饰物华丽的衣服裹着身体，不累么...
　　“回禀殿下，墨涵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累。”连声音也是冷冷的，透着疏离感，这么冰冷高贵的样子，倒让出身王侯的龙清吟自惭形秽起来。在这朔月阁里，包括月子魅在内对待他都是表情轻松和颜悦色的，可偏偏这个月墨涵，这个年龄最小，身份最高的倾城对着他一脸僵硬，总让他放松不下来。想两年前住在朔月阁的那段时间也是，这个小家伙连看自己一眼都懒得看...想到这儿，龙清吟有点郁闷，月墨涵若是脸上多点表情会更动人的，虽然现在也很美...
　　“呵呵，殿下，墨涵可是我们下一任的阁主，子魅大人很器重他，他当然无法让自己懈怠，每天都很努力的要求自己呢。”巴尔斯道，月墨涵那块刻着“书”字的墨玉，在整个朔月阁可是仅次于月子魅那钢制假面的身份象征呢。
　　“墨涵，别活得那么累，压力大会导致提前衰老的，你这么美丽的人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变丑，可是世间最大的悲剧了。”龙清吟扬扬眉毛，故意要惹月墨涵生气。
　　月墨涵不动声色，只是淡淡一句：“多谢殿下关心，墨涵会注意的。”
　　“不客气，不客气...”碰了个软钉子，龙清吟有些沮丧。
　　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四人听到面色微微一怔，随后便立即坐得端正，整理仪表，恭候那人的到来。龙清吟最懒怠，手忙脚乱的去穿长袍，而腰刀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在那人进来时戴好的。月墨涵见龙清吟满脸尴尬的表情，无论怎么说，自己坐得离他最近，而且对方贵为王侯，侍奉他也是应该的，于是，动作麻利的拾起银刀给龙清吟戴上，同时整理衣襟腰带。
　　“谢谢你。”龙清吟感激地低声对月墨涵说道，微热的气息喷在月墨涵耳侧，引得后者双手一顿，接着龙清吟便觉得腰要折掉一样。
　　“喂...腰带太紧了点吧！”
　　“这样坐得正，殿下。”月墨涵一脸端庄的样子让龙清吟想到平日里跟在他身后老臣们，一个个的中规中矩，脸上带着不可违抗的表情。真是的，美人配这种表情太煞风景了！
　　不过好歹，龙清吟是在月子魅迈进门之前坐好了。月子魅进来的一刹那，倾城们纷纷对他颔首，以示敬畏。龙清吟身份尊贵，便没有这种行为，他看着月子魅迈着修长的双腿向他走来，弯翘的发梢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对方身姿曼妙，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魅惑。虽然钢制的假面覆盖了三分之二的面孔，不过那惑人的红眸与瘦削的下颌，还有那带着几分邪气的上挑的唇角，都令龙清吟心动不止的同时不禁在心里感慨：这真是快四十岁的人么，就是个妖孽啊。
　　“殿下怎么没有吃东西？莫非是嫌弃这山野粗食不合您的胃口？”
　　“哪里哪里，这里的东西不好吃我每天吃的就是饲料了。”龙清吟摆摆手，“我在等灵澈和飞渊呢，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说着月子魅提高了音量，向着门外说道：“快进来吧，要殿下等你们两个到什么时候？”这语气并不苛责，只带着点淡淡的责备，倒好像宠爱孩子的家长一般。
　　“来啦来啦，抱歉了殿下，让你久等~”清脆的声音从走廊一路闯进大厅，杜灵澈走到哪里都是一路欢笑，这朔月阁里最性格明朗的人就是他了，仿佛与性格相称一般，外貌也是最鲜明的。金黄的头发，湛蓝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腰间水晶制的身份象征上刻着“画”。杜灵澈蹦跳着进来，手里还拖着一位。
　　和杜灵澈比起来，穆飞渊的气质就清浅得多，一身黛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愈发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好像从水墨画上走出的一样。白皙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弯弯的眉毛与大大的眼眸令人心生爱怜，红色的长发梳理整齐垂在肩上，增添了几分热情的气息。就如山谷中吹过的清风，穆飞渊的出现总能让人感觉到清新与畅快。
　　龙清吟非常喜欢他们两个，一个活泼一个恬静，哪一个都会带给自己好心情，于是不禁喜形于色，却偏要板起脸孔，对二人道：“好大胆子，你们竟然这么晚才回来，存心让本王饿肚子么！”
　　“哎呦，殿下我们两个赔罪任您处置，就不要板起面孔，看上去很难看诶~”杜灵澈笑道。
　　穆飞渊从案上端起一杯酒，给龙清吟奉上，“殿下就饶过我们吧，日后我们必感激不尽，为您歌功颂德。”
　　龙清吟接过酒一饮而尽，道：“那我就先饶过你们，入座开饭吧。”龙清吟话落，月子魅、穆飞渊、杜灵澈三人才入席坐下。
　　“殿下此次驾临朔月阁要住多久？”杜灵澈耐不住兴奋，率先问道。
　　“嗯...这可说不准，我要是住个一年半载，你们会烦么？”龙清吟笑问。
　　这边月墨涵握着筷子纤白的手僵硬了一下，眉头微蹙，但只是稍纵即逝，面上仍然平静如水。微微抬眼，像是无意扫过月子魅，但却意料中的迎上了那带着严厉责备的红眸。刚才的表情被子魅大人看到了么，真是失礼...
　　“怎么会，殿下在这里我们会很高兴的~”巴尔斯很认真地点头。
　　“上次殿下您只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我们都觉得很遗憾呢，这次来多玩些时日，每天都能见到您我很开心呢~”萧萧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
　　“呵呵，这么大的姑娘说这话也不害羞，我去告诉剑驰哦~”龙清吟嬉笑道，看起来就像个调皮的男孩。
　　“告、告诉他做什么...”萧萧红了脸颊，眼神微微下瞟。
　　“你们不要闹了，殿下来这里肯定是有公事，我们也应该适可而止，不要误了殿下的正事。”穆飞渊浅酌一口，淡淡的望着众人，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月子魅赞赏般的看了眼穆飞渊，引得后者心中微感喜悦。
　　“还是飞渊懂事，你们也别贪玩，忘了自己的修业。”月子魅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陛下近来可好？”
　　“王兄？”提起王城的兄长，龙清吟咧嘴笑了笑，夹了一口松鼠桂鱼，咽下，才不紧不慢，略带得意的说道：“他好得很，不过，因为这次我一人出来玩，他只能在王宫看公文，可是急红了眼呢~”
　　“陛下日理万机，爱民如子，自然是无法放松下来。”月子魅道。
　　“子魅叔叔，这么说可真不中听啊，和宫里那些老头子一样。”龙清吟很亲昵地叫道，“其实我也有些不理解，这刚刚打过胜仗，风之国已经被我们吞并，王兄怎么还那么忙，不能和我出来散散心呢？”龙清吟眼中闪过一丝忧愁。
　　“殿下，这治理国家可不比打江山简单，火之国能如此强盛，可是陛下时时刻刻不肯松懈的操劳换来的。”月子魅视线微微下移，扬起一丝笑意。
　　穆飞渊安静的看着月子魅，眼神近乎膜拜。月子魅红眸细长，虽然带着笑意却仍然透出一种掩盖不了的凌厉与冷酷。师父从前提到过子魅大人少年时就声名远扬，没见过他的人争先恐后的备礼来访，见过他的人魂牵梦绕盼着与他再见。师父说这个的时候一向淡定的脸孔都露出来那种近乎崇拜的表情，穆飞渊曾认为那是过于夸张的，直到他第一次见到月子魅摘下面具，真是漂亮！只是淡淡的一瞥就让他忘记了呼吸，那种惊艳程度是想象不到的。后来相处的时间越久，穆飞渊就越是敬佩月子魅的那种气势，一个人将偌大的万华苑管理得井井有条，即便是当那些权威显赫的贵客来访，他眼中也带着几丝不可消融的冰冷去应对，并不显示出过分的热情和谄媚。当他站在朔月阁的望月楼上，姿态高傲的俯视万华苑时，那简直让人没有理由的敬畏...穆飞渊在脑海中勾勒着场景，入神的想着，那鬼魅般的红眸竟慢慢的化成了摄人心魄的金色，那一头狂乱的黑发也渐渐笔直顺畅。忽然间穆飞渊觉得，下午在夜轮窟遇到的那个空，和子魅大人有些相似，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能把子魅大人和夜轮窟的一名舞者相比呢！这是大大的不敬！
　　“唉，看得出来啊，大好青年把时间浪费在一大堆枯燥的事情上...一刻不得闲...”龙清吟顿了顿，继续道：“飞渊还真说对了，要不是他有事情需要我做还真不能容忍我这么逍遥的跑出来玩。”
　　“能让殿下亲自来执行的任务想必很重要吧...”杜灵澈问道。
　　“不打紧，不会很忙碌的，所以仍然有很多时间找你们玩，到时候你们别因为顾着身边的贵客不理睬我就好。”龙清吟做出可怜的表情，引得众人笑起来，除了月墨涵。这然龙清吟微微有些不悦，不过这次月子魅却没有用指责的眼神警告月墨涵。
　　“哈哈，殿下，除了陛下亲自驾临，否则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比您更尊贵的客人？”巴尔斯眨着紫色的眼睛，这张异族的脸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很清爽。
　　“没错，即使有‘贵客’在场，又有哪个不是您的好友呢？可以一起游玩的嘛。”白萧补充道。
　　“话虽这么说，可你们职业道德那么高，到时候可说不准了...”
　　“殿下这是哪里话，无论是怎样的情况，我们都不会冷落朋友的。”穆飞渊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友善的眼神望着龙清吟，真挚而温暖，让龙清吟的笑容慢慢扩大。
　　“所以说我最喜欢朔月阁了。”龙清吟发自内心的说道。
　　月子魅向来尤其看重穆飞渊，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穆明轩托付给自己的孩子，更是因为他谈吐得体，性情恬静可亲，每每见到他，月子魅都会感到身心放松愉悦。
　　“殿下大可在此安心住下。”月子魅冲着龙清吟微微一笑，即便面具掩面，依然风华绝代。
　　“子魅叔叔，你这面具若是能时常取下就好了。”龙清吟调笑道。
　　“在我面前可不能胡闹，小心我告诉你的王兄。”月子魅用指甲叩了叩桌面，龙清吟急忙告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