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透》祁寒玉

3、第二章

　　阳春三月，万物争妍。
　　坐在马车中，看着车窗外处处春光旖旎，子澜心情好不懊恼。要不是念着她爹爹的千叮万嘱，要她恪守那压死女子的闺誉，她不立马跑出去骑马才怪！未一展身手，反而得呆在这摇来晃去的马车内，子澜不停叫苦。
　　“小姐，让燕儿死了吧……呜，好难受！”苍白着脸，燕儿强忍着想强烈呕吐的冲动。
　　“谁叫你要这么‘忠心护主’的哟，都说是远程了，你还跟着。自找罪受。”看着燕儿不断苍白的脸，子澜心中不忍，也不想再挖苦下去，“哎，燕儿，你还好吧。”轻拍燕儿的背，希望能缓解她的痛苦。
　　“小姐，能不能叫停车，燕儿、燕儿真的好想吐！”
　　掀起车帘一角，子澜向车夫道：“停车。”

　　陪着燕儿，让燕儿尽情的大吐特吐后，便扶着燕儿再一块比较平滑的大石上坐下。
　　“燕儿，你好好休息哦，‘前途无量’嘿。”看着燕儿脸色渐趋红润，子澜又忍不住玩笑起来。
　　“小姐，你就别再嘲笑燕儿了啦。”失策啊，忘了以前即使乘车，也只是短程，所以有心情和小姐调笑，现在却像虚脱似的毫无体力，还得接受可恶小姐的挖苦，早知道就听小姐的话：世界再美，也没自己的小命来得重要。唉！
　　两眼观察着附近的情况，子澜心下顿生一计，低头附在燕儿耳边，细声说道：“燕儿，休息好后快些赶上我。我在前方城镇等你。”向燕儿眨眨眼，子澜含笑离开。燕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低应声好。

　　回到马车，子澜打开包袱，选了件男装换上。这是她常上市集逛窑子所用的男装，特别订做的穿起自然也就特别舒服。
　　掀起车帘望向窗外，车夫和几个奴仆正在休息，完全松懈的情况。
　　很好。轻声一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向一匹剽悍的马，然后，驾马狂奔。
　　嘻，有轻功就是不一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概就是专门为她这种有轻功的人设计的吧！
　　奴仆即马车夫一时还没回不过神，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形一闪后，才缓缓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小姐！”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大喊。
　　在林子内的燕儿大叫一声糟，马上奔往出事地点。果然……
　　她这个任性的小姐哟！

　　哈哈，策马奔腾就是不一样。小心驾驭着马儿，子澜舒服的欣赏沿路风景。果然是草长莺飞的丽日，费心思搞到匹马儿也算值得。
　　进了凤仙镇，于子澜走进一间小店，任小二牵着她的马去歇息。
　　“小二，来壶茶。”子澜低了低噪音。
　　“是的，客倌。”
　　“请问客倌，还需要什么吗？”小二上了茶，随即问道。
　　“不用。”
　　“那么有事请唤小的。”不再多言，小二转身招呼其它客人。
　　慢慢吃着茶，子澜计量着何时去镇外迎接他们。看来，他们要到达凤仙镇还需好一阵子呢。
　　“掌柜的，把你这店最拿手的和最好的酒菜快些送上来。”
　　子澜抬起眼，看着一仆人打扮的人高傲的支使着。
　　又见另一一般打扮的仆人赶着一张桌的客人，企图霸占那块风水宝地。
　　那张桌客人不想惹事，便快速的撤离，换了个地方坐下。
　　仆人骄傲的一笑，用手袖仔细掸了掸凳子，仿佛凳上有多么肮脏的泥尘般，随后屈身上前，谄媚的向他的主子邀功：“少爷，一切安排妥当，请少爷您上座。”
　　“巴四，你不该这么无理的。”嘴上说着道歉之语，行动上则心安理得的入座强占的座位。
　　假好人。子澜心中啐道。
　　“蔡少爷，你要的酒菜。”掩饰心中的不屑，小二故作恭敬的上前。
　　“好。”一桌的秀色可餐，让嗜吃的蔡钟差点留下口水。
　　迫不及待的拾起筷子，蔡钟开始狼啃。
　　“蔡少爷的吃法真对得起这桌佳肴呢！”一纤细的声音传来，蔡钟暂时停下同一桌好菜奋斗的动作。
　　只见一翩翩美少年徐步走来，白净的肌肤衬托着细致的五官，竟比女子还要可爱数倍。
　　蔡钟傻了眼，拿着筷箸一动不动，连箸上的丸子滚下也不晓得。
　　“嘿嘿，小哥哥是否想与我共品佳肴呢？小弟我无上欢迎。”蔡钟一脸莫名的兴奋。
　　真是一叫一个呕。还哥哥弟弟咧，也不看他老大一把了，还用这种恶心的称呼。
　　“竟然这样，‘哥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客气的坐下，子澜与他对峙。
　　“小哥为何不吃？难道不合哥哥口味？”这家小店可是他慧眼识珠挑出来的耶，很好吃的。
　　“不是，只是见着少爷前无古人的吃法，哥哥我倍感汗颜。”那种吃法，再好的酒菜也都会让人感觉恶心。
　　说罢，只见蔡钟身后的奴仆们憋红着脸，硬是想把那阵笑意强压下去。而蔡钟，却只觉得眼前这位小哥在夸赞他，虽然觉得这种赞法有点奇怪。强烈的虚荣心使得蔡钟心情大好，便高声到：“多谢小哥夸奖。不是小弟自夸，小弟也对自己的吃法得意得很呢！”
　　整间小店的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蔡钟，马上又自觉的转回自己客桌，全都低着头，好像在——不停的憋笑。
　　凌玉刚进店就见着这样奇怪的景观。静静的在一张桌坐下，想探探这店里发生了什么。
　　什么这么好笑？凌玉更觉好奇。
　　“不必憋着，想笑就笑。”娇嫩的噪音像一道特赦令，全场再也无法抑制的哄堂大笑。更有甚者，笑到无法在凳上坐稳而唉哟一声的跌到地上作为另一个笑料起源的。总之，每人像下了笑药般，不断的笑到岔气。
　　莫名其妙。凌玉自觉无趣，便向声源处望去。
　　原来是于家小姐。想到那次第一次见面的种种，冰冷的表情顿时缓和，也不自觉的轻弯起一抹笑。
　　真是记忆犹新呵。
　　“他们在笑什么？”感觉好像在笑自己，蔡钟开始浮现怒气。
　　还好，少爷还不会笨到附和着笑。奴仆们暗松口气。
　　“呵，他们在笑你很‘可爱’啊！”子澜故意娇媚的向他眨眨眼，以打散他的怒气。这种贵公子可是搞笑得很呢。又笨又好哄，可笑极了。
　　果然，蔡钟马上呈现出一脸天真的表情。这小哥嘴还真甜咧，今天就夸赞了他两次。义父总说他笨，笨蛋怎么可能一直被夸奖呢。是义父要求太高啦！此时的蔡钟早就把那阵笑抛到九重天外去了。
　　“嘿嘿，谢谢小哥哥夸奖。小弟其实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啦。”蔡钟搔搔头。还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奴仆们个个脸色发绿，却不知是否要告诉少爷他正在被那家伙恶整。又怕少爷知情后会火山爆发，所以奴仆个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当事人却还沉浸在自己的幻像中，心情无比愉悦的问道：“今个小哥与我既然如此机缘巧合，在下蔡钟，不知小哥芳名？”
　　芳名？子澜心中暗忖这蔡钟是否是大智若愚，然而在观察他脸上表情及谈吐后便安了心，相信他可能连基本词句都用不好吧。
　　定定神，于子澜打算继续调侃这无知的蔡钟，便放声大笑道：“菜种？可是种菜的菜，播种的种？弟弟的名字可真是——后无来者啊。哈哈——”确定蔡钟是无法揣度出幽默的潜在意义的，于子澜打算用直接点明法。
　　蔡钟身后的奴仆立刻惨白了脸色，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想见识下他们少爷史无前例的火山喷发吗？
　　一奴仆想马上挽救可怕的局势，但在看见少爷两眼爆出的红丝后，咽了咽口水。算了，还是让他小子自生自灭吧。保命要紧。
　　子澜瞥见他涨红着的脸色也十分诧异，啊呀，该不会是踩到地雷了吧？
　　只见蔡钟待眼中血丝蓄集到与他脸上颜色合而为一后，立马站起身，毫不费力的迅速抬起眼前的桌子，像头发狂的狮子般大叫道：“我、最、讨、厌、你、们、叫、我、菜、种！！”
　　灵巧的躲避因桌子斜立而乱飞的菜肴盘子，子澜心中大喊不妙，这种笨蛋的怒气爆发起来是很可怕的。而最恐怖莫过于阻止不了。
　　蔡钟不断的抬起桌凳向于子澜攻击，子澜一时闪躲不及，眼看蔡钟就要正中红心，四下逃窜的客人们不禁替于子澜捏了把汗。子澜只好施运内力以保护自己身体，希望不要被砸得太惨才好……
　　“小心！”毫无情感的声音传来，子澜只感觉被拦腰一抱，整个身体就顺利的转移险地，站到了蔡钟身后。蔡钟随即回转过身，欲抬起另一张桌子继续攻击。而凌玉反应更快，拾起一根筷子向蔡钟昏睡穴点去。
　　眼见少爷向后瘫倒，仆人们迅速接住坠落着的少爷，防止少爷受伤。
　　好厉害！子澜不由佩服这救命恩人的功力，便抬头看向恩公。
　　凌玉！心头泛起丝丝甜蜜，于子澜对凌玉又生许多好感。
　　“还不快扶少爷回去？愣着就有好果子吃吗？”一奴仆大喝一声，其它仆人便扶着少爷，快速离去。
　　“玉少主，多谢了。”子澜灵巧的逃出凌玉的怀抱，以免造成尴尬。
　　“举手之劳。”
　　“嘿嘿……”凌玉总保持冰冷的声音让子澜想肺腑一下心中感激之情都甚觉多余，于是干脆干笑。
　　气氛还是陷入尴尬——
　　“小姐！”燕儿的声音从店外传来，缓解了二人之间的无解气氛。
　　“总算让燕儿找到你了。”在凤仙镇外总见不到小姐影子，只好进入凤仙镇找。幸好燕儿对她家主子身影够熟悉，才能眼尖的发现乔装后的她。
　　“咦？小姐，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着急的找她家小姐，所以一时没发现这间店破败的景象，现在才有心情打量四周。
　　“还不是你的这位公子……不，小姐害的！”未待于子澜回答，就听见老板愠怒的声音传来。
　　子澜吐吐舌头，模样甚是俏皮可爱，“嘻，老板，对不起喽，我哪知道我踩到他的痛处啦！”见老板神色和缓，子澜又补充到：“至于小店所受的损失，本小姐一律承担。燕儿，把我们的盘缠拿来。”
　　“可是——小姐，我们都没有盘缠的耶……”燕儿附在子澜耳边，低声说道。因为是入宿凌家，所以于老爷把银两都直接送到凌家，省得银两多带着麻烦。所以子澜手中只有一小些银子够吃的用。
　　子澜俏脸一红，连忙低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见凌玉缓若救世主般的声音传来，“贵店受的损失，就由我一律承担。”知晓于子澜的窘状，凌玉也不拆穿，只沉声答道。
　　心中充满万般感激，子澜眼神睨向凌玉，见凌玉也正看着她，便急急回过头，抬首道：“大恩不言谢了。”随后回给凌玉一个甜笑。
　　凌玉轻点下头，算是回应。
　　“少主。”尾随在燕儿后的车夫与奴仆看见了少主，便恭敬的上前拜见。
　　“嗯。”回应一声，凌玉望向于子澜，“小姐若没事，就快些起程吧。”

　　掀起车帘，子澜看着姹紫嫣红的春色，却已没了欣赏的兴致。想着每次的窘状调皮都很不幸的被凌玉碰上，心中好不气馁。虽说自己的顽皮从来都是她的个性，但与凌玉同为商人，被知道自己不稳重的一面，映象很难很好。商业往来本来就是一件需要慎重的事情，不够稳妥的处理风格相信已让凌玉映象深刻了吧。唉！
　　“小姐，您怎么了？”燕儿经过这一路的折磨，已对这种颠簸慢慢习惯。只要是比较平坦的道路，她燕儿甚至觉得挺享受的。适应能力强嘛！她此时正心情好的呼吸微雨过后的清香呢。
　　“哎！”于子澜也没心情回复燕儿，只敷衍的唉叹一声，让燕儿了解自己的苦闷，让她静静。
　　燕儿看向略显苦闷的小姐，也不再多话，多年的相知已让情同姐妹的主仆心有灵犀了，勉强啦！
　　一行人顺着凌玉的指示，几乎是日夜兼程的奔赴凌家堡。子澜接下的路程也很是乖顺，没有再任意妄为。因为她这一路上关心的已不是眼前的春意盎然，而是接下来应怎样表现惠质兰心的一面，好让凌玉承认她是个出色的商人！
　　于是，一路平静无澜。

　　凌家堡位于低矮缓坡上，而山下是一弯碧潭，到达凌家堡必须由摆渡人摆过碧潭。说是“堡”，它更像一座山庄，山环水绕的景致，自成一番清韵。
　　凌家堡位置得天独厚，既有山水环绕的清丽景色，同时又位于迎鸳城城郊，不仅利于商业往来，又是理想的休憩养性之所。
　　好脱俗的地方！看来凌堡主也是风雅之人，子澜心中暗赞。
　　下了马车，于子澜静静等待凌家堡摆渡人迎接。抬头望向凌家堡，只见青色琉璃瓦熠熠生辉，在阳光照耀下非常刺眼。子澜眯起眼，希望能看清楚些，但还是没有办法。低下头，子澜暂时敛起了欣赏凌家堡的好奇心，轻轻的搓了搓眼。
　　“小姐，凌家堡到了耶。”燕儿痴看着碧潭，声音缓缓发出。
　　“是啊，燕儿，这儿很美吧。”看着这苍翠的湖光山色，子澜一扫一路奔波的疲惫。
　　“嗯……那船好美哦……”
　　望向燕儿一直痴看的地方，只见一艘画舫扮饰的船迅速移动着。虽然有绫罗玉绮装扮，但子澜却看到一丝俗艳，破坏了这份脱俗景致。
　　希望凌家堡不要像这画舫般俗气才好，子澜心中暗想。
　　“小姐，请上船。”摆渡人冷淡的声音传来，于子澜不禁轻瞟一眼。只见是一二十来岁的青年船夫。这船夫似乎不太欢迎我，子澜心想。
　　微笑着轻点下头，便敛起裙裾，踏上画舫。燕儿随后跟上。而那些随从们却不上船，也不离开，只是静静的呆着，似在等待。
　　小船迅速而平稳的移动着，呆在舱内，子澜轻掀起船帘。只见几只竹筏轻快的移向对岸，概是接应那些随从。相较于这画舫，这种竹制的小筏不知适合多少倍。也许这画舫是专门迎接她这种“娇客”的吧。
　　思及此，子澜走向船舷，待正摆篙的船夫注意她时，便微笑着说道：“好一处怡情悦性之地！只可惜一只画舫破坏了该处意境。”
　　船夫煞时惊讶的看向她。所有来拜访留宿的千金娇女都莫不是爱极了这画舫的。这于小姐似乎非同一般千金，既感觉出这美丽画舫的不融于境。正自思索，只听于子澜又道：“真是劳烦，也许小楫轻舟你会驾驭得更快乐吧。”
　　“小姐……”船夫欲语无言。
　　“无妨，我该叫你什么？”
　　“应九。这儿共十位船夫，为好记与好找，就以‘应’为姓，再各自按年龄编排，我年岁较小，便称应九。”船夫态度明显热络很多，语气已不复先前冷硬。
　　“你专负责这艘船吗？”
　　“也不是，只是他们都常欺我和应十年岁小，每次都逼我摆这船。”应九忍不住咬牙切齿。
　　“呵呵，”子澜用云袖轻遮起笑意，说道：“你们感情很好吧？”
　　“才没有咧！”黑黝的面容掩不住孩子气的愤懑。
　　“应九，你今后要多帮忙哦！”于子澜眨着眼，眼中尽是调皮。
　　“嘿……”应九憨笑着，说：“当然，只要能帮得上小姐。”
　　短途的水程不碍两人友谊的发展，船儿伴着一路嘻笑驶向对岸。

　　凌家堡。轻审着眼前扁额，默默赞叹这三个字散发的无可比拟的气魄。
　　终于到达了，子澜心中充满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