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印莲

20、驸马

　　3.
　　“你少吓人！”刘思桐叫道。
　　“哎呀呀，来讲鬼故事吧！”莲生兴奋道。她虽然胆子小，但是好奇心不小，虽然不敢看鬼片，但老爱拉着别人一起看鬼片，然后自己闭上眼睛，让人给她讲屏幕上发生了什么。刘思桐对她这种行为表达过充分的鄙视，不过基本上没起到什么效果。
　　“又得瑟。”曲临威笑道。显然他对莲生那些丑毛病也是清楚得很。
　　“那我再给你们讲一个。”刘天航用阴森的语气缓缓道来。

　　刘天航爷爷他们村，叫刘家村，是个历史悠久的村庄了，据说几百年来前前后后出过挺多有出息的读书人，考上了仕途去京城当官的也不在少数，其中地位最显赫的，要数清朝嘉庆年间的刘致扬。
　　嘉庆年间，刘家村出了个极其聪明的秀才，叫刘致扬。刘致扬不负重望，双十未过，就在殿试时被皇帝钦点为榜眼。又因其相貌清秀，口才卓越，被当朝公主看上，皇上遂又钦点其为驸马。故事看起来是这样完满，刘致扬榜眼有了公主这个背景，官运自然顺风顺水，前途无量。所有认识他的和不认识他的人都想着法子过来恭喜道贺，就连他家乡的人，也几乎忘记了他远在家乡还有个结发妻子了。
　　这位刘榜眼从小家里很穷，本来是读不起书的，但是刘榜眼家有个邻居，是位姓宋的屠夫。宋屠夫从小看着刘致扬长大，觉得这孩子聪慧过人，日后一定会有出息，于是跟刘家订了娃娃亲，将自己的小女儿嫁于刘致扬，并且在女儿十六岁的时候给他们完了婚。在这个过程中，宋屠夫一直都支助刘致扬考功名，而刘致扬确实也没负众望，进了殿试，并被皇帝钦点了榜眼。
　　这本来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可是谁又想到皇帝会有第二次钦点，让宋家从天堂跌进了地狱。这宋氏年芳二八，貌美如花，怎奈从此做小？然而宋屠夫家虽然跟穷人比总归是有肉吃的人家，可再如何，怎敌得过当朝公主？两者就如蚍蜉和树的关系，连可比性都没有。
　　从道义、礼法上来看，宋氏总归是正妻。可是皇帝嫁女儿的排场，哪可能是给人家做小妾的排场？就连刘致扬的亲爹妈见了这个公主媳妇都是要下跪的，你宋氏敢不跪？敢在公主面前称大？

　　刚开始宋氏是跟刘致扬的爹妈一起被接入京师的，纵然她行事一直低调卑微，可公主还是觉得她是那根眼中钉，她哪会愿意跟这么个卑微的女人共用一夫？刚开始刘致扬很坚定地要留宋氏，公主不愿跟夫君吵架，面表上做得非常妥帖，让宋氏还感动了一下，可公主是什么人啊，那是后宫中明枪暗箭下长大的女孩啊！要不动声色把单纯的宋氏赶回去，那简直太容易了！
　　公主跟宋氏下了一些药，使她看起来不那么健康，而后请了御医问诊，御医说宋氏得了传染病，必须隔离！
　　因着平日里宋氏低调的表现，公主倒也手下留了情，没把她往死里整，就假装跟御医求情，说将她隔离在高墙之下的京师未免可怜，不如让她回家乡调养，假以时日，还能再回来跟亲人团聚。并且还出钱在刘家村建造了大宅院，以供宋氏居住。
　　刘致扬很感动，大赞公主美德，由此更加深爱。而可怜的宋氏深知自己若坚持留在京师，就不是假传染病了，要真患上顽疾了！于是流着泪磕头谢恩，告别夫君。
　　宋氏回到故乡后，仆从众多，锦衣玉食，连带着宋屠夫也不用再去杀猪了，带着妻儿一并以照顾宋氏的名义搬进大宅院，整日养养花逗逗鸟，再不出门看个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
　　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几年，宋氏愈发寡言，只在弟媳妇把孩子带来看她的时候，才有几分笑容。这些年来，刘致扬从来没回家看过她，但是他的消息却时不时能传到了她耳中，今儿个加封了，明儿个进爵了……虽然都是从旁人处得知。
　　而他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哪怕她每个初一十五都会给他写信，他也未回过。
　　宋氏不识字，写信都由村里的教书先生代劳。教书先生每次都安慰她说，不是驸马爷不来探望，只是京师到蜀地确实是一段漫长的路途。而后走出大门，总会叹气，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驸马爷不来，她就永远不会有孩子，她养在深闺，甚至不知道自己每日早晨梳妆打扮了给谁看。于是慢慢的，她的精神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差，把房里的布置都换成素白和青色，整日里不是烧香念佛，就是望着窗前的芭蕉细雨，呆上一整天。

　　此后没过几年，她就死了，有传闻她是自杀的，也有人说就是自然病死的，总之尸体很快就下葬了，仪式十分隆重，连县城里县老爷的亲爹死了都没办得那么隆重。所以乡亲们都说，皇家的人到底不一样，那宋氏总是沾了些皇家的光。
　　可是没过多久，村里就出了一些怪事，若是有人深夜归家，总能听见路边有女人喊“相公”，那叫声轻轻地，柔柔地，听了就让人想抹眼泪。那段时间村里失踪了好些年轻人，便有人说，定是他们答应了女鬼的呼声，女鬼便拉他们到下面去做相公了。
　　这么陆续失踪了一些年轻人后，村长迫于压力，上山请了道士。道士查看了当地的环境后，问近来可有女子下葬？村人便想到了宋氏。道长赶到宋氏的坟前去，看了很久，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问村长：“是何人将她埋在这里？”
　　村长说：“那是上面的命令，她的相公是当今驸马爷。”
　　道士想了想，只道：“大约驸马爷是出于好意，将她埋在这等养尸地，但是这样反而遭了个忌讳，她活着郁郁寡欢，死了还不能放手。大约也是她命里痴缠，可怜，可怜！”
　　而后道士在她的墓前和村后分别种上了榕树，又在村尾那颗榕树下立了个碑，碑上刻满了梵文，并交代村长，这碑能安抚她的魂灵，切不可挪开。
　　此后，村里再无异事发生。

　　村里一代一代将这个故事传下去，老人总会告诫晚辈、孩童不要去动那个碑，只是时间一长，很多老人也已说不清楚为什么了，只是大家都照着这么做了。
　　几百年后，原来的大榕树早就死了，但是村尾那个碑一直都在。后来有人又种了棵榕树在石碑边上，为其挡风遮雨。
　　再后来，随着现代文明的涌入，出于交通便利修路的需要，村子口慢慢变成了村尾，村尾通了路，出入的人越来越多，也便成了村口。于是那碑，倒成了刘家村的标志了，一看到那大石碑，就知道没找错地方。
　　只是那石碑经历风雨，已磨损得非常厉害，早看不清楚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写的是什么了。
　　……

　　刘天航讲完故事，汽车里沉默了一阵。
　　刘思桐问：“你说的那个石碑，就是村门口的石碑？”
　　“对。”刘天航点头。
　　刘思桐笑起来，“瞎扯吧你，这石碑的来头连村里的老人都只能说出个大概的来由，你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很多年以前，你我都还未出生的时候，村里面盖祠堂，要挖地基，结果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一个铁盒子。”刘天航又说，“刚开始大家还挺兴奋，指着那盒子里能有什么宝贝，结果打开一开，里面是一卷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布，布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村民当时就很失望，你说要只是一块好看的布，指不定还能给媳妇做件衣服啥的，结果布上还歪歪扭扭写了很多字，做衣服都嫌磕碜。”
　　“如果是名人的真迹，也值很多钱。”刘思桐说。
　　“那字一看就不是名人写的，歪歪扭扭，比你小时候的字还难看。”刘天航道。
　　刘思桐翻了个白眼。
　　刘天航继续说：“当时大家都认为那东西可能是谁写了类似日记之类的东西藏在这里不给人发现的，所以也没人在意。并且那布上的字实在又多又难看，也就没人有那心思仔细去瞧了。”
　　“后来呢？”莲生忍不住问道。
　　“当天收工的时候，作为队长的爷爷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居顺便把铁盒子带回家了，本来想着要丢掉的，结果奶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当是要用的，就给收到阁楼里去了。那铁盒子就一直躺在阁楼里，直到有一天，我去阁楼找东西，才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盒子。”
　　“说的真像传奇故事一样。”曲临威笑道。
　　刘天航说这个倒是很轻松，继续道：“我小时候学过几年书法，所以倒是还能看懂一些布上扭来扭去的繁体字，才知道，这块布是清朝中期的刘家村的某任村长写的，上面记载的就是我刚才告诉你们的这个故事。所以我刚才说的，就是完整版的故事了。”
　　“哎呀，历史上多少痴男怨女的故事啊，可叹可叹。”莲生听故事的时候倒是挺有兴致，只是当时她不知道，最后这个纯粹的传说故事，还会跟她扯上关系。

作者有话说

　　短小精干的鬼故事神马的，最有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