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印莲

17、留一堆疑问

　　8.
　　其实莲生在鬼差说出第一句话时，就知道这个沙霖有些来头。
　　鬼差那句话里说到那么几个字：“吾奉地府阎王之命特来带人”。
　　这话粗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推敲，地府阎王是什么人啊？能一点儿破事就“特别”关照鬼差前来做事？虽说沙霖做的不能说是“一点儿破事”，是破坏纲常的大事，但阎王如何能在沙霖干坏事的第一时间就前来抓人？这分明就是早派了鬼差盯紧了沙霖嘛！
　　沙霖是什么人，能被阎王这尊大神给“特别关照”？

　　这时候，又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声响分明比前面那声更加接近。
　　莲生忽然觉得那声音特别耳熟，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寒水寺大殿内出现的最终救了她的小和尚！当时小和尚出现的时候，她也听见了这样的铃声。
　　然而这次，伴随铃声来的不是小和尚，而是一场风暴。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打乱了整个结界，天地一片昏暗，一如陷入了一场虚无当中。
　　沙霖似乎对来者亦感意外，在自己周身布下防御罩，问：“来者何人？”
　　风愈加猛烈，莲生觉得自己就快站不住了，曲临威抱着她，用不算单薄但也聊胜于无的胸膛为她挡风。飞沙打在脸上，手上，身上，生疼生疼。
　　莲生记得，那日在大殿中，小和尚要对付怪物的时候，也曾经起过大风，要不是她抱住了大佛，风都能把她给刮跑！
　　来者却不说话，忽然间天空出现了许多金光，像箭一样刺入大地！那些光箭的目标是沙霖，但是箭圈边上也有几支打出来，向着旁边的老婆婆。
　　老婆婆见势，赶紧盘腿坐定，手指急急拨动佛珠，佛珠上发出的光芒抵挡住了射过来的箭，却将光箭弹开到了不远处的莲生和曲临威边上！
　　是时，沙霖开始反击，于是箭雨更加密集地打下来，老婆婆这里捉襟见肘，四散开的光箭虽威力不似打在沙霖那边的，却也不是莲生等凡人能抵御的！
　　狂风肆虐开来，风沙取代了乌云的地位，抬头所见除了昏黑外，还是一片昏黄。莲生不知道到底沙霖跟这个面都没见着的人怎么打架来着，总之她和曲临威绝对是那被殃及的池鱼，好几道残光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还没来得及后怕，只听得一声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曲临威抱住她的手一紧。
　　两人本就坐在地上，曲临威将莲生抱在胸前，以后背对着那伙人，所以莲生也看不见情况，想查看曲临威又不肯放手，只能急问：“你怎么样？”
　　曲临威却将她的脑袋深深抱在胸前，说：“别动！”
　　那些箭射到地上后就会化成灰烬随风卷走，但是当风卷过来的时候，风中夹带的沙砾就像利剑一样在人身上划下一道道的口子！莲生的大腿上已经被划了好几道，疼得厉害，她不敢想像用身体整个儿抱住她的曲临威的后背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莲生不禁流下几滴猫尿，这哥们关键时刻真是太爷们了！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
　　就在那边风雨大作金光四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时候，莲生忽然看见头顶一道黑影划过，抬头的瞬间，只见一个身影飞身在上方，扯开一张大大的披风，劈头就罩过来！
　　莲生尚来不及尖叫，直觉眼前一阵昏天黑地。她唯一记得的是自己死死地抱住了曲临威，然后就昏了过去……

　　莲生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姐姐木紫绯一脸凝重地站在窗户边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侧头打量了一下病房，这是一件双人间，她边上还有一张床，上面躺着的正是曲临威。
　　莲生一惊，想坐起来，才一动就发现身上到处都疼。
　　木紫绯转过来见莲生醒了，走上前打量了一番，问：“感觉怎么样？”
　　莲生的脸都拧起来了，委屈地说：“疼。”
　　“你疼什么，人家临威还没说疼呢。”木紫绯白了她一眼。
　　“他情况怎么样啊？”莲生赶紧问。曲临威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和额头上都包着纱布，看起来挺惨淡的。
　　“幸亏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木紫绯道。
　　莲生却忽然想起来，他应该被箭射中过才对！那阵势，怎么会就是皮外伤？
　　“真的是皮外伤？”莲生问。
　　“你想说什么？”木紫绯微微皱了下眉。
　　莲生把那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给木紫绯说了一遍。说完，木紫绯又陷入了沉默，而后把后续她知道的事情告诉莲生。

　　后来的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莲生晕过去以后，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香料店的老板娘。因为老板娘第二日回到店里就发现莲生和曲临威连带刘思桐三人就躺在她香料店的地板上，曲临威浑身都没一块完整的地方了，血染红了破损的衣物，凝结成一块一块的褐色，看起来很是骇人。
　　当时老板娘确实吓了一跳，还以为三人都死了，仔细一看，还好都还活着，于是赶紧送医院来了。
　　但是曲临威身上并没有莲生说的箭伤，虽然第一眼是看起来血淋淋得很骇人，但检查下来都是皮肉伤，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刘思桐，亏得那镯子保住了她的肉身，在打了一整天的营养液后醒过来，只是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甚至都不记得那个叫沙霖的人了。

　　对这件事木紫绯没有进行过多的评价，只是跟莲生说，以后镯子都不可以离身。
　　而那个老婆婆，莲生也一直都没再见过了，只是在后来一段时间经常做的梦里，清晰地看见老婆婆在一个小屋子里焚香打坐，周围一派祥和。恍惚间又见风沙吹起了她的斗篷，一大片的黑色像一张罩子从头顶罩下来。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但是双目竟还是澄澈的，头发只有稀疏的几缕，牙齿似乎也不齐了，可是那枯树枝一般的手指仿佛从满了力量，她握着那根拐杖，重重地点了下地，而后拐杖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瞬间将他们包围……
　　后来木紫绯说，那老婆婆应该是个神婆，出于什么原因去帮助沙霖做那种有损阴德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莲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老婆婆救了他们。
　　亦或是……那个铃铛声？
　　莲生又想起了寒水寺见到的小和尚，他又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那个叫沙霖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那场架他到底打赢了没有。
　　只是曲临威后来说了一句话，他有点迷茫地看着天空说，他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消失，而且一定还会再见到。当时莲生还笑他，说啥时候曲公子也开始神神叨叨了。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当身体康复起来后，这些事情也像是会在记忆中渐渐淡去一样。
　　直到出院的那天，曲临威忽然问她：“你有没有每天都做梦？”莲生才知道原来大家都一样，都悬着一颗心，难以踏实。
　　只不过后来莲生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很多事情，无论是非对错，我们都没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去审判，去裁夺。越是进入这个圈子，你会发现人类的力量越渺小。所以我想，只要我们几个好好的就够了。”
　　曲临威也感叹，“以前我都不信这些的，我觉得像去年遇见的那件事，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了！有科学解释不了的鬼怪之说很好理解，但是你说鬼怪们真的有那么完善的管理体系？还鬼差，太玄幻了！”
　　莲生白了他一眼，“不是鬼怪之说！六界是本来就存在的！”
　　“还有六界那么多……要是这样，你有没有觉得人类的认知少得可怜？”曲临威凑过来问，两条腿还搭在升旗台外面晃悠晃悠。
　　“这种事情一直以来都不被主流社会认可嘛。”莲生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干爽清澈的天空，坐在曲临威边上，也晃了晃脚丫子，道，“所以，我们的这代人，应该有大的追求，大的梦想，不要太狭隘！”
　　“你还大追求，大梦想……”曲临威毫不掩饰他赤裸裸的鄙视之情，“你以后就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就足够了。”
　　“嘿，你这是什么想法！”莲生不满意了，“现代社会的女性，还能跟以前一样啊？大家现在都是平等的，你知道平等不？”
　　“说到以前女人的义务的时候，就要提平等；说到以前女人的权力的时候，就拿绅士风度说事儿……”曲临威挠挠耳朵，继续不屑。
　　“什么呀？”莲生不服。
　　“就比如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跟小姑娘出去吃饭一定要男人买单；买了东西小姑娘拎不动，就一定要帮忙拎；再有就是绝对不可以动手打女生，哪怕人家打你，你跑就是了，绝不可以还手。”
　　莲生插嘴：“我打你你有还手的！”
　　曲临威把她脑袋拨开继续说：“这年头家务肯定不能让媳妇一个人做吧？最好都男人包办了；孩子不能让媳妇一个人带吧？男人必须一起看着啊；还有每个月工资必须都上缴吧？还不能交少了……你说这年头的男人多辛苦啊，这些都还算了，关键是这样了还要被女人欺负啊！”
　　“行么，你找个男人过多好啊。”莲生对他眯笑眯笑。
　　“问题是没有哪个男人能被我看上啊。”曲临威双手一摊，表示无辜。
　　“得，你去找去年那个女鬼吧，人家对男人可死心塌地了。”莲生哈哈大笑，躺倒在升旗台上。
　　曲临威后仰下来，双手撑在背后，扭头看着莲生，笑道：“那还是找你吧，你比女鬼还是强点的。”
　　“我说哥，能不把我跟女鬼比不？”莲生郁闷了。
　　“走吧，接我们出院的车来了。”曲临威跳下升旗台，拉开旁边行李箱的拉手。
　　两人吵吵嚷嚷上了车，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黑色的猫像影子一样从医院大门边的树上跳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第二卷完。】

　　***
　　沙霖到底是谁？跟主角们有着怎样的纠葛？那个破了沙霖结界的乱箭齐发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莲生明显感觉到曲临威中箭了，最后又只是皮外伤？
　　嘿嘿，莫要急，故事没完，休息，休息一会儿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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