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印莲

15、点燃回魂香

　　6.
　　莲生和曲临威跟着那个影子穿过了很多小巷子，越走越荒凉。按理说，走了那么远的距离，这片地界应该是不小的，而上海市里，又如何会有那么大块的无人烟之地？
　　四周也起了雾气，莲生拉着曲临威的手，说：“你千万别跟我走散了，要是在这里迷路，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我们是不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曲临威打量着四周景色，诧异地问。
　　周围虽然还是小巷老屋的结构，但风格已不像上海的老式弄堂，而且本是晚上，周围应该很暗才对，这时候倒看不出来时间，绕着雾气天色是蒙蒙亮的，倒像是在清晨的树林里。
　　“必须啊，可能是撕裂出来的一个小型的空间。”莲生两眼紧盯着面前飘来晃去的影子，一刻不敢放松。
　　“又是这种超科学的东西……”曲临威感叹，“你说我那么多年的物理，是不是都白学了？”
　　莲生哼了一声，表示轻蔑，不鸟他。
　　影子飘到了一个地方后忽然停下来，一个打转，就消失不见了。
　　莲生大惊，拉着曲临威向前急走两步，忽然间视野里豁然开朗，雾气散去了大半，前方的一套房子显露出来。

　　那房子，还是江南老式的黑瓦白墙，门梁下挂着红色的灯笼，院内花草错落有致，窗户和门扇都是朱红色的木质雕花。院里花圃边上的花洒上还沾着水，不远处小石桌上摆着一盘只下了一半的围棋，围棋边茶杯里还冒着热气，果脯里的水晶蜜枣看起来那么油润诱人。
　　这房屋虽算不得新，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点没有萧索感。
　　可是莲生再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地面的青砖就变掉了，地上出现了很多弯弯曲曲的符文，黄色的底子，朱砂色的字。她吃了一惊，又向前迈了一步。随着她的靠近，更多符文显现，房子竟也渐渐淡去，就像海市蜃楼一般，一下子被风吹散了。到最后，视野可见范围内，只有一地的符文。
　　因为雾气的关系，可视范围依然不大，最多不过五六米的半径。他们看不见远处是什么，站着不动也不是回事，就只好小心翼翼地向前一点一点迈步。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曲临威忽然问。
　　莲生这才发现，周围似有幽香，那是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跟她这辈子闻过的任何香味都不一样，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不是用鼻子在闻，而是用全身在感觉！
　　这是多么奇妙的一种感觉，美好得让人想追逐着而去。这还跟那个笛子带来的效果不同，听到笛声会让人忘记自我，意识停留在最初的表面，没有思考，只脚步向前；而闻到这个香，却是意识十分清醒，只觉得那里仿佛充满了一种博大浩瀚的温暖，天地不过从此间而来。
　　这个味道像是对曲临威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又说：“莲生，我们这是到了太虚幻境吗？”
　　莲生被他从那个美好的感知中拉回来，白了他一眼，道：“红楼梦看多了吧，还当你是贾宝玉呢？”
　　“我哪能是贾宝玉啊，我要么也要是孙悟空。”曲临威不屑，“不过话又说回来，地上这些是什么东西？”
　　莲生摸摸下巴，一副专家的模样说：“应该是一个阵法，而且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阵法。我这辈子只见过一次这样规模的阵势，那时候我还小，记得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就在那个时候去世的，我的红镯子也是在那次破掉的。”
　　曲临威愣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
　　莲生笑了笑，“没什么，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他们向着香味飘来的地方走去，随着香味越来越浓，雾气也慢慢散开，可视范围扩大了一倍。这时候，前方出现一个像棺木一般的长方形石台，石台上寒气缭绕，白色的冷气从台上不断倾斜下来。石台上似乎躺了个人，莲生离得远又隔着雾气，看不清楚样貌，只觉得这一幕倒像是《神雕侠侣》中小龙女躺在古墓里的那个寒玉床上。
　　那寒玉床旁还站着的两个人，一个像是佝偻着背的老婆婆，驻了个拐杖，披了一大个黑斗篷，看不见脸，像西方传说中的巫婆。还有一个人，就是傍晚勾走莲生魂的男人！
　　莲生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吸了口气，却不料惊动了那两个人。
　　两人皆回过头，巫婆的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到是看不清楚容貌，那男人却是很惊讶，眼睛眯了一下，一脸戾气。男人手里拿了样东西，莲生定睛看去，吓了一跳，竟然是展览馆丢失的那个紫檀香炉！
　　好家伙，原来他还是个大盗！

　　不过这紫檀香炉的状态却与在博物馆中展出时的大不相同。在博物馆里陈列的时候，那模样就是个古董，很明显的古旧斑驳，不过是个死物。而现在在男人手里的这个香炉，木质细腻光润，周围还萦绕着浅蓝色的光团，充满了生命力。
　　这些浅蓝色的光团引起了莲生的注意，它们看起来那么美丽和脆弱，让莲生一下子就想到了人的魂魄！虽然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实实在在的魂魄，但之前就听爷爷说过，善良的人的魂魄，都是那种浅蓝色的小光团。而且爷爷还说，如果有一天她看到的话，其实不用别人告诉她，她自己看一眼就会知道。
　　这就像吃饭喝水一样，也是一种本能。

　　“你们怎么可能在这里？”端着紫檀香炉的男人皱了下眉。
　　莲生咽了咽口水，拽着曲临威用手指颤巍巍指着那男人道：“你、你、你快把我朋友的灵魂还回来！”
　　男人又皱了下眉，手不过轻轻一抬，平地就起了一阵风，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莲生和曲临威整个儿托了起来，莲生想叫，但空气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们就被那团奇怪的气旋圈在了空中，看上去那气旋速度也不是很大，但好像他们自己的身体都变轻了一样，飘在空气中没有着力点。
　　莲生有点狼狈，倒是曲临威适应能力比较强，扶住莲生，保持一个平稳的状态，飘在空中看着祭坛中间。
　　男人不再理会他们，只是低头看着中间的直冒雾气的寒玉床。
　　莲生这才看清楚，寒玉床中间，还真躺着一个女人，虽看不清楚脸，但那绝对不是小龙女——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胖的女人。
　　披着黑色斗篷的佝偻的老婆婆伸出了枯枝般的手指，将头上的帽檐拉下来，露出了一张苍老异常的脸，她笑得很诡异，说：“你真的决定了吗？”
　　莲生看到那张脸，只觉得眼熟，一下子又记不起来。
　　男人低头凝视寒玉床上的胖女人，没有说话。
　　老婆婆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打在地面上，绕着寒玉床走了两步，又说：“此举乃逆天伦道法，做阴阳之调换，虽这九个鲜活灵魂不过药引，但引发出的回魂香之力，你可知有多凶险？她本是个该消失的人，你若硬将她拉回人间，你恐难逃天劫。”说到最后，老者重重地叹了口气。
　　莲生想起来这个话曾经奶奶也说过，杀人是一回事，取人魂魄是另外一回事。本来生死就是一种自然轮回，硬要逆转，自是天理不容。
　　想到这里，莲生忽然想起来，这个老婆婆，正是那日来香料店里买桂子香的老婆婆！

　　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轻蔑和不屑，只道：“点香吧。”
　　噢噢噢，他竟然不怕天劫！
　　爷爷说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有不能逃避的东西，那就是天劫。天劫从字面上就看得出来其威力，那不是个人能力能够抗衡的，就算不死，也得伤半条命。然而天劫是每个神仙都要面对的东西，就像女人的月经一样，一定会来。不同的只是周期的长短。
　　这个周期因人而异，长短不一。若渡过一劫，则境界会上升一个层次，直到下次再渡劫。如果没渡过，就可能魂飞魄散，也可能大伤元气，得花上千上万年的时间才恢复得了功力。而一般情况下，后则的可能更多些，所以神仙们一听“天劫”二字，都会脸色大变，能算准天劫的，都一定会提前个百八十年就做准备，打武器、炼丹药、寻神器或者找朋友帮忙来一起渡劫。
　　而眼前这人男人，竟然对此不屑一顾！

　　香不是用火点燃的，老婆婆掌心向上靠近香炉，原本围绕香炉四散飘荡的蓝色光团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快速旋转起来，并且向老婆婆掌心靠拢，逆时针旋转，转得越来越快，融成了一股蓝色的环状大光团。而后，在这个光团中间，生出一簇明亮的火焰来！
　　那火焰也是蓝色的，蓝得那么美丽，美丽得令莲生发慌。那些旋转出火焰的灵魂就好似用它们所有的光辉，来燃烧出最后的一缕光明。
　　火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离开了老婆婆的手掌，钻进了紫檀香炉里，刹那间香炉四壁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慢慢弥漫出淡蓝色的烟雾来。
　　男人将香炉放在寒玉床边上的时候，莲生忽然把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看来这个男人盗紫檀香炉，是为了点回魂香，也是为了点回魂香，所以要取灵魂。而点回魂香，是为了救寒玉床上的女人！
　　噢噢噢，难道真如小说里写的那样，男人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不顾那什么天打雷劈，义无反顾？莲生还没因她少女怀春的遐想兴奋起来，就把自己的想法给否定了，因为她看清楚了石台上的女人。
　　那是一个又矮又胖的女人，长得谈不上丑陋，但绝对不好看，是那种扔在人堆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若说他们谈恋爱，莲生还真是不信了，面前这个男人虽然可恶，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小英俊的，衣着也大方得体，干净清爽。
　　所以莲生怎么也无法把躺着的女人跟这个男人归为一类。
　　不是爱情，难道是有仇？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冒着自己被天谴的危险来将死去的仇人复活啊？于是莲生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作者有话说

　　为啥留言越来越少了，我写得很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