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花》咩咩空

4、坚持

　　这天放学，凌小涩比平常晚了许多才到美术九室。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大门，阴影一部分落在了美术室的地板上，一部分落在了初透了身上。因为背光的关系，初透不能看清凌小涩的表情，但是隐约能看出她凌乱的头发和松垮的校服。
　　“对不起，我迟到了。”凌小涩微微喘着气说，一滴汗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了下巴。
　　初透缓缓地把画笔放下，微笑地望着她，柔声问道，“小涩，你今天被发训导纸了吧？”
　　听见初透用如此温柔的声音问她，凌小涩即使咬紧了下唇，也再也压抑不住想要流眼泪的冲动。
　　她捂着脸，放声地哭了。
　　她瘦弱的肩膀强烈地颤抖着，眼泪从手指之间的缝隙流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是被人觉得比较下贱……凭什么嘛……”
　　凌小涩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伤心地啜泣着。
　　初透见状，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陪她一起跪了下来，拉过她的手，顺势把她拥进了怀里。
　　凌小涩本来以为他会安慰她说“不要哭”的，但是他却是说……
　　“小涩，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陪你。”
　　那一瞬间，她还着他腰的手更紧了……

　　一大早，凌小涩经过级组办公室，公告栏那边围满了穿着淡蓝色校服的培德学生，他们嘴里好像都在讨论着些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凌小涩皱紧眉头，绕到人群后看贴在公告栏上的那张新通知。短短的几十个字，却把他们培德学生最后的捍卫自己学校的方式都摧毁了。
　　通知
　　从下个星期起，请所有培德中学的学生都换上世涵中学的校服，好让世涵中学的精神面貌看起来更加统一。
　　世涵中学教导处
　　2006年10月10日
　　凌小涩看完这张感觉的通知之后脸色变得铁青，右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周围同学窸窸窣窣的对话，让她更加恼火了。
　　“这样其实还不错啊，这样我们以后就不用收到世涵那些人的白眼了！”
　　“我也这样觉得！而且穿着世涵的校服走在街上，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凌小涩握成拳头的手更紧了，甚至连关节处也微微发白。她二话不说冲进了人群，把贴在黑板上的那张通知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之后扔在了地上。
　　“嗙！”她一拳打在黑板上，细小的灰尘漾在了空中。
　　“你们根本就不配当培德学生！给我滚！”她眼神锐利地瞪了那群人一眼，咆哮之后，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留下吓得不敢说话的同学们留在原地。
　　培德的级长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望着凌小涩的背影，无奈地微笑了一下。
　　她不愧，是我们培德最优秀的学生。

　　今天第九节是戏剧社的社团活动时间，40几个人挤在活动室里做关于表演的事，不过气氛却意外地和谐。
　　活动室并不太，只有60平方左右，活动室里面的窗帘是沈浩星“精心挑选”的——黄色的海绵宝宝的窗帘……所以整间活动室看起来，就像是婴儿房一样。活动室中央，摆放着唯一的一部电脑，当然，这部电脑主要还是沈浩星在用。
　　立式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凌小涩无聊地坐着看杂志，突然见到沈浩星傻猪般的叫声。他用力地把鼠标拍在桌子上，身体从电脑椅上滑了下来。
　　“啊！这什么烂电脑啊！音乐都弄不好！”
　　凌小涩懒散地抬起眼皮，看到沈浩星那傻样之后，冷笑了下。这一笑，被沈浩星尽收眼底。
　　“凌小涩，到隔壁音乐社随便叫个人过来援助啊！”
　　“为什么？”凌小涩冷冷说道。
　　“因为现在只有你闲着啊！你没看到吗？其他人都在为我们社团尽心尽力，只有你一个在这边看杂志，快点啦！”
　　“烦死了。”凌小涩抱怨一句，把杂志盖在桌子上，到隔壁的音乐社去了。
　　凌小涩站在音乐社门口，却意外地听到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哇塞！自从那些培德的人来了世涵之后，整间学校的素质都下降了！”一把讨人厌的男声从室内传出。
　　凌小涩握着门把的手瞬间僵住了。
　　“对啊！每次在学校看见他们我的都想吐！感觉他们就是一群低素质的乡巴佬！”
　　“真的！他们成绩那么差，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
　　“他们的老师也是超没用的！我有一次上过他们老师的课，整节课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培德真是一间垃圾学校！”
　　“嘭！”凌小涩一脚踢开音乐室的大门，冲了进去。
　　凌小涩带着像老鹰一样锐利的眼神，顺手拿过一张椅子，高举起来。
　　“哗——”的一声，临近走廊的那个玻璃窗完全碎掉了，玻璃的碎片基本上都落在了走廊，唯独一片小小的碎玻璃划过了凌小涩的手臂，留下了一条血红色的伤痕。
　　音乐社的人都被吓傻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凌小涩一只手拖着椅子，低头微微喘着粗气。
　　在隔壁的戏剧社社员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于是走出来一探究竟。
　　竟然满地都是碎玻璃！
　　这样的一番景象，让戏剧社的社员都不敢踏进音乐社的大门。
　　“凌小涩，你怎么了？”沈浩星冲了进来，踏过门前碎玻璃。
　　凌小涩缓慢地抬起头，嘲弄地笑着，就像个嗜血的恶魔。她颓然地扔掉椅子，随便抓住一个人的衣领，把他的脸拉到自己的面前。
　　“有种你们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凌小涩就像一头老虎一样咆哮着，指关节泛出苍白的颜色。
　　“呃……”被她抓着的男生惊慌地忘记了要怎样说话，眼神惊慌地在空中寻求帮助。
　　现在才跑出来的沈浩星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不是就叫她叫个人来帮忙吗怎么现在连玻璃都破了啊？
　　沈浩星慌忙地从后面抓着了凌小涩，用力地钳制住她的双手，“凌小涩！不要再闹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会被退学的！”
　　凌小涩拼命想要挣脱沈浩星的钳制，于是一不小心，把抓着男生的手放开了。被她抓着的男生趁着这个空挡逃脱了她的魔掌，惊恐地躲到同学的后面。
　　“学长！放开我啦！”凌小涩死命地挣扎，把头发都弄乱了，连手臂上的伤口的血也越流越多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说我们？！凭什么？！我们就是比较下贱？！凭什么你们就是尊贵的，凭什么？！”
　　“小涩！”沈浩星咬紧咬牙，把她抓得更紧了。
　　“凌小涩！你是要把我们培德的脸都丢光吗？！”
　　一把成熟的女声，凌小涩放弃了挣扎，跌坐在地上，碎玻璃在她腿上划上了一道一道细小的伤痕。
　　就像天神一样的级长，突然降临了。
　　专业的黑色套装，熟悉的蒲公英耳环，是她们培德中学高二的级长。
　　级长踏着黑色高跟鞋，一步一步地往凌小涩走过来。逆着光，凌小涩看不见级长的脸，可是她知道，级长现在一定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低下头去，准备接受级长的责骂。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盖在了她的头发，级长轻声地说道，“小涩，虽然你这样做很不对，但是谢谢你，捍卫了我们的尊严……”
　　听到级长的话，凌小涩干涩的眼睛忽然湿润了起来，但是她咬着下唇，始终没有哭出来。
　　“爆玻璃事件”，级长没有通报到学校那层去，只是给凌小涩发了张级里的训导纸，让她照价赔偿，还有跟音乐社的同学道歉就可以了。
　　好难过……好想初透……
　　凌小涩把训导纸收好，马上就跑到明修楼去了。
　　初透的脸，忽然在凌小涩的脑海里晃动了一下……
　　对了，初透……
　　初透……

　　哭过之后，凌小涩感觉舒服多了，她乖乖地坐着，细细地感受初透对她的温柔。
　　初透站在她身后，把她凌乱的头发从发带中解救了出来，亚麻色的头发马上随意地散落在肩上。因为没有梳子，所以初透更加细心地帮她整理头发，生怕弄疼她。
　　“好了。”摆弄好一会儿，凌小涩的头发才算是比较正常。
　　初透走到凌小涩的面前，体贴地弯下腰，从口袋拿出一条手帕帮凌涩擦干脸上的泪痕。
　　“唔……”如此近的距离，不禁让凌小涩害羞地偏过脸去。
　　“怎么了？弄痛你了吗？”初透充满自责地说，“对不起，我会小心一点的……”
　　“没有啦……”凌小涩对上初透的眼睛，“谢谢你……”
　　初透轻柔一笑，在凌小涩面前蹲了一下，他牵过凌小涩受伤了的那只手，心疼地说道，“很痛吧？”
　　上面的血已经凝固了，但是，应该还是很痛吧。
　　“还好……”嘴上这么说，但是实际上，真的痛死了。
　　“等我一下……”初透到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急救箱，又再次蹲在凌小涩面前，为她处理伤口。
　　“可能会有点痛哦，忍耐一下吧……”
　　“嗯……”
　　凌小涩凝视着初透认真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他总是那么的温柔，那么温暖……让人不自觉想要依赖他……
　　“好了……”过了很久，初透才帮凌小涩处理好伤口。
　　他缓缓地站起来，凌小涩感觉他有点摇晃，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真的很谢谢你，初透……”凌小涩仰起头对初透感激一下，眸子闪着动人的波光。
　　初透回以一笑，“对了，小涩你披着头发……很漂亮……”
　　凌小涩的脸“噌”的一声红了，她含羞地摆动双手，“哪有啦……我怎么可能漂亮……”
　　“是真的……其实小涩平常就很漂亮，只是把头发扎起来之后，感觉一个很凌厉、不好接近的感觉，但是现在，是属于很有气质的那种漂亮……”初透的语气充满了真诚，注视着她的眼睛也是那样正经。
　　“是吗……”凌小涩脸红着看自己脚尖。
　　“嗯！”初透再次蹲下来，把一颗糖果塞进了她手里，对她灿烂一笑，“相信我。”
　　傍晚的最后一阵微风吹过，也快入夜了吧……
　　白天的一切喧闹，终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