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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秋曲(中) ...

  •   次日,天气忽然转热,北京迎来了一股来势凶猛的暖流,在这金秋时节,紫禁城里依然青松碧柏挺立,时有鹂音间或点缀,却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森然。

      下午交接了坤宁宫的事儿日已开始西沉,红彤彤的余晖掩了半块天,温度变得宜人,我一时来了兴致,心忖天时人和己据,“作战”优势已拥其二,何不把地势的份儿也凑上,兼又忆起了摇篮之事,遂起了去寻个凉爽清静之地的念头。心动乃行动之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踏上了“寻地之旅”。

      一路上我瞧着哪儿安静就往哪条路上钻,不觉间来到了以前还是若曦时候的故居,望着高高高的槛,窄窄的门,心中即起萧索之感,去年花开颜色改,今年花开复谁在?人生如戏,恍然如梦!

      在门外踌躇了一回,几经拉锯还是踏了进去,眷兮,念兮,絮若羸丝。曾经那么强的欲望要挣开这一切,去寻求心中所向的自由,然而自由我真的得到了吗?抑或只是心生怯意,想要逃避?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诸此问题。

      记忆里的桂花树依然青葱翠绿,慨慨健在,草木已有不少枯黄,却仍然在风中摇曳,似乎在倾诉着自离别后的人事悠悠。缓步走过庭园,豁然出现了一大片菊花,瓣如丝抽,色如金镶,花枝之间还杂着大片不知名的草。

      我登上护栏,鼻头的酸意瞬间迷住了视线,那一片菊花竟然围成了偌大的“曦”字。

      “吱——”的一声,推门的声音响起,有人来了,我心里一个激灵,转身疾入了屋子里,房里的摆设一如从前,来不及多家缅念,闪进了衣柜后面,屏息凝气地默默祈祷不会被发现。

      脚步声近了,又近了,完啦!肯定被他看到了,我闭上眼睛静待宣判,传入耳里的是一阵开柜的声音,然后是一个清脆的响声,象是木箱落桌的声音,来人在桌边坐了下来,良久,斟了茶,轻声唤,“若曦。”是他,真是他,心猛然加了速。突然他的声音严厉起来,柜后的我也是一股心惊。

      “允禩时有所图,私下暗会八大旗主,以为朕不知他所持何意,他一但有所动,就别怪朕”
      ——八王议政,怎么会这样,这段历史不是杜撰的吗?怎么会真有此事。我心乱如麻地继续听下去:“若曦,十三弟的病似乎有了反复,还有加重的趋势,你要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我只剩下他了……”沉吟了一会又自嘲道:“一来就与你发些牢骚了,朕虽居宇内之大,然身旁可诉之人竟无一人,要么在谋算人心,要么一边阿谀奉承,一边想要看朕的笑话,如今国事繁重,东边一个灾荒,西边一个战乱,银子问题把朕弄得焦头烂额的,昔日圣祖讥明后主昏庸无能,然明后主身后却有六千万两的余银,而如今,朕虽几经努力,仍然经常顾此失彼,所余银额还不及其十一,真是颇为讽刺……”

      “对了,我带了一些你最爱的芙蓉糕来,记得尝尝,朕不能多待,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酒在桌下,可不许贪杯,橱柜里备了好些糕点,有些还是敏敏亲自做的,可别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静了好一会,胤禛才把东西放进了柜子,又上了锁,环视良久方走了出去,。

      步履之声渐远,从柜后走了出来,凳上尚有余温,手抚木凳,心疼、怜惜、难过都一齐涌了上来,坐下拿了一块桂花糕,泪水就像洒了一地的豆子怎么也止不住,和着糕点尝到了涩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投射的灯光已然昏暗,扶着桌角站了起来,腿竟然麻木了,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门突然毫无预警的被撞开,一声呼唤也伴之而来,熟悉的声音微微带了点惊讶和些须喜悦。

      “若曦——”

      我赫然抬起头,男人高大的躯干挡住了整个门口,我们同时看清对方,他的神情从惊喜瞬间转成失落,巨大的反差使他整个人都暗淡下来。

      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放下了吗?” “嗯!放下了。”淡然的对话犹然萦绕在耳,那么现在这般反映又是为何,心上升起一股酸楚,何必再纠缠这个问题呢,难道还要将自己拉进他们的纠葛之中么?江山与我,孰轻孰重?于他,或是于他都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吗?而我还能做些什么?算我太贪心了行了,爱不起至少躲得起。

      这样想着,便定下了心神,强自忍着不适请安。允禩亦已然平静,似乎带了点掩饰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皇上下过旨意,不许随意出入这里。”

      他的话似乎有什么隐含的意思,心思转了几回,立马有了主意,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今天早上奉命收拾房间,后来发现自己玉佩不见了,找了很久没找着,奴婢疑心可能掉在这里了,就回来找,真让奴婢找着了。”我取出随身所携的玉佩,证明自己并没说谎,然后又慌忙地跪下道:“求王爷开恩,饶恕奴婢的无心之过。”

      他取过玉佩,把玩了一会又讽刺地反问:“收拾房间?”我唯唯称是,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自己,真是当奴才的料啊!

      “奉谁的命?”他似乎有些咄咄逼人。本来以为容易脱身的借口,没成想他如今变得得理不饶人,连一个奴才也要难为。

      我的心一下子七上八下,心忖自己现在撒谎的技术真是烂透了,不需要别人多加求证就揭穿了,不过也许他是在试探,我安慰自己,不把惊慌表现于外。随意捏了个名:“是李公公。”

      “你知道欺骗本王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他不徐不急地问。

      我一时被他的气势所镇,吓得本来发麻的腿开始发软,心突突地跳,以头磕地道:“王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就算借奴婢一个胆,奴婢也不敢造次欺骗王爷啊!请王爷明察。”

      “明察,本王自然要明察,据本王所知,这院子的的一草一木,房里的一桌一椅都是本王的皇兄亲力亲为,不曾假于人手。你何来命令?”

      亲力亲为?不曾假于人手,我还是低估了他用情之深!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值得吗,值得吗?为什么不能放手,为什么,为什么……眼泪又一次盈了出来。

      “怎么?无言以对了么?”允禩突然走面前托起了我的下巴,在触到眼睛的那一刻,一种复杂的情绪从他的眼睛闪过,手像是触电一般,突然弹开,站了起来,转身道:“收起你的眼泪,你这招应该也只能对老十四有用。”原来他已经认出我是救承欢的人,怎么会?只见过一次而已,未免记性太好了吧!突然想起那日弘历和侍卫也认识我,难道救承欢的那天所有的文武大臣都到了?那个时候应该过了早朝时间,怎么会那么多人在?摇了摇头,笑自己真能胡思乱想,这个时候不去想怎么保命,反而尽想些无关的事。

      “既然你已经默认了罪,天子犯法犹然与戍民同罪,纵然你有天大的功劳和背景本王也决不姑息。”允禩说完拂袖要去。

      我苦笑,这番话倒是有意思,要不是你疑心我是十三派来的,要是我真有天大的背景,你会这么说吗?

      “王爷!”我出奇镇定地叫了一声。

      也许是讶异我语气中的冷静,他停了下来。我说:“奴婢虽未读过什么书,但也明白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爷就把奴婢的话说完在作决定吧!”见他有听下去的意思,我继续道:“王爷,您既已经识破了奴婢的谎言,奴婢也就无须多加辩解,但是王爷,要是您说奴婢抗旨,您要是为抗旨走进园子又是如何得知奴婢抗旨的,届时皇上怪罪下来,王爷又当如何自处?当然王爷可以私下处置奴婢,但王爷既已认出了奴婢,也当明白,奴婢在宫里也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奴才,要是皇上追究下来,王爷也少不了一番折腾,奴婢只是一个奴才,贱命不足惜,王爷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就当王爷没见过奴婢,奴婢也未遇过王爷,两下相安岂不更好?”

      “好好,说得真不错,真是伶牙俐齿的丫头,十三也没选错人啊!我开始对你有点兴趣。说吧!十三有没有向你下过什么命令。”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保护小主子。”我坦然地回视。

      “你应该明白你只有说实话才有机会活命。”允禩陈述着事实。

      “王爷,奴婢句句属实,保护小主子,就是这么简单。”我重复着心中坚持着的信念,倒更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可是看到他讥诮的嘴角,所有的信心都开始动摇。

      “你先起来吧!”他的话还是风清云淡,转了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道:“知道茶为什么会是热的吗?”不待我回话又径自答道:“因为心还未凉下来。”他的目光飘得好远,似乎在追忆什么,又似乎看到了什么。

      我不理会他是发了什么疯,只是撑着地要站起来,还没站直,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迅速弥漫了下肢,右腿肌颤了几下又跌跪在地上,“啊——”痛得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声音冷冷的。

      “没什么。”我赌气似的答道:“奴婢天生命里犯贱,喜欢跪着,站着就浑身不舒服。

      “你喜欢不代表本王也要喜欢,本王现在命令你给本王站起来。”他的声音出现难得的恼怒。

      我倔强地不发一语,大有我就不起来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没想到他竟然趋近身来拉我,什么时候他也学会耍无赖啦!我叫苦不迭,想挣开他的手,却敌不过他的蛮劲,身子被他提了起来,脚跟不敢挨地,只得抬起右脚,膝盖又是一阵吃痛,他终是看出了端倪,打横把我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你想干什么,放下我,喂!你……”话尾在碰到他满眼怒火的眸子时很没出息地立即自动消失。心里止不住地慌乱着。

      他把我放在床上,脱我的鞋子,然后袜子,“你干什么?”我又羞又气地拍打着他,想拍断他放肆的手,他腾出左手将我两只手紧紧地扣住,沉声道:“别动,你以为本王看得上你吗?本王阅女无数,你就算脱光了站在本王面前,本王连眉毛也不会动一下。”

      “你——混蛋。”我气得浑身发抖,骂出了生平最难堪的词语。他不置可否,径自挠起我的袍子,一片鲜红印了出来,看来是刚刚复原的伤口又裂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心疼,沿着裤管,将裤子从下至上的撕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正要打开,又看了看小瓶子,怔了一回,放回了怀里,重新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倒了些许粉末放在伤口处,接着手覆了上来,轻轻地揉着伤口周围发青的部分,疼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可是……那个小瓶子,不正是几年前我送给他的金疮药么?那个小瓶的缺口还在,是我递给他的时候没接好不小心掉在地上弄的,怎么会在他的身上,怎么会?难道他时常带在身上。

      话儿几次到了嘴边,终是没能忍住地问出了口,“那个小瓶子……”出了声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问,只得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的侧脸。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避开我的目光,半真半假地问,“怎么?关心本王私事。”倏忽之间,只觉热度从他的指腹迅速传到了脑顶,不知该怎么应对,照理说是关心没错,但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就只得垂首开始捡措词句,不知是不是错觉,感到气氛变得有点怪异……

      一个旋转,我又重新躺在了他的怀里,心一下子失了重心,像是没了依攀,手不由得地对着空中胡乱地挥舞了一通,“你想做什么,抱着我干吗,你放我下来,我还要回宫去,主子会怪罪的。”见他似乎不为所动,也不顾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喂!你聋了,你听不懂?”我大声地叫着,掩饰着心里的虚底。

      “别再扭来扭去了,本王难得好心送你回去,要是让皇兄看到你在这里,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喔!”他的威胁见了效,别人我可能不敢说什么,但对胤禛可还说得上了解,他要是看到陌生的张小文竖在若曦的房间里,他的下一个动作,毋庸置疑的,是让张小文横着被抬出这个房门。

      可是到了快出园子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地道:“这样子让人看了不好。”

      他顿住脚步,盯着我直瞅,我被瞧得浑身不舒服,咽了咽口水,艰涩地问:“看什么,脸上有什么吗?”

      “看十三挑上的人啊,五官分看来看还算小巧,组合起来,啧啧……!”直摇着头道叹息,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憾事。

      我反唇讥讽道:“五官搞起了内乱,能好看到哪里去。”闻言他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板着脸沉声问:“你究竟知道多少事?”我的心猛地一缩,明白自己说漏了嘴,故意反说:“身正则影不斜,王爷有此一问,是不是表示王爷有事不能告人乎?”

      “真是张利嘴!”他……他……他他他他竟然附着我的耳朵说话,他……他……他他他他他想干什么,他竟然动作流畅地俯身低头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虽然只是一个瞬间,我的心就完全乱了频率。

      愕然地抬起头,见他突然笑得温文得体,儒雅之风尽显,一时更让我的心跳动不已。

      “八弟好兴致啊!”一个冷得彻骨的声音森森地响起,像是被推进了冰窟一样,我浑身一颤,心虚的转过了头。正碰上那冷冷的,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眼眸里,久久地不知该如何动作。我完全被现在的情景弄蒙了,心中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

      “皇上吉祥。”允禩不慌不忙地放下我,然后风度翩翩地请安,一只手还扶着我。我终于回过神来,木木地请安,又慌忙地想要解释什么,“皇上,我……”

      “皇上,臣看到小文姑娘似乎行动不便,恰好路过,念及她对承欢侄女儿的救命之恩,遂送她回宫。”允禩截断了话,我愕然地望着他一派不自然地模样,本来这话是挑不出一点错误,可是配上这表情倒像是为了掩饰我的难为情。

      “八弟,你也该有个福晋了,好好努力,朕可要亲自指婚。”话出了口却泛着冷气,很难让人将之与内容联系起来。

      允禩依然笑若春风,“谢皇上隆恩,臣自当努力。”说完还特深情地望了我一眼,我不自主地打了个轻颤,不明白允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看着两人一个笑靥如花,一个冷若寒冰,心上涌上了一股沉重和深深地无奈,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又何太急呢?

      若是八王议政真是此事,那么我该怎么办,亲眼目睹他们龙虎相争,能够安坐于内静看他们相斗吗,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已经决定了结局不是吗?为什么老天爷要跟我开这个玩笑,要是不回来,至少我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现在我能吗,心中堆积了满满地无助,一眼望向胤禛,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胤禛却不经意地一抬眼,平静的眸子里竟然起了小小的波澜,我一个激灵,慌忙地转了眼睛。

      “臣恭送皇上。”允禩的声音突兀地掺进了纷乱的脑海,我回过神来,胤禛已然走远。允禩近身要来扶,我拍断他的手,冷声道:“王爷千金之躯,不敢多加劳驾,还盼王爷不要折杀奴婢。”福了福身子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单脚跳着走。

      要让我相信他刚刚的行为只是一时兴起,我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会那么巧吗?必是想要试探些什么,本来他就压根不信十三把我送进宫的动机是单纯的,这个试探难道是想要知道胤禛对我的感情?我扬起一抹嘲弄,他也未免高估了我的魅力,或者低估了胤禛的感情。使劲地摇了摇头,不喜欢再多想下去,我不想扯进他们的争夺之中,生命何其脆弱,就像俗语所说的,人,生于天地间,如轻尘栖弱草。既是如此,我必然不愿成为他们的工具,我就是我,我的心不应该受到束缚。

      他没坚持要扶,却也没走,而是跟在后面,安静的树林里只有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声音,一步一步地踏在我的心上,我突然生起自己的气来,不明白自己到了今时今日,却仍然那么容易被影响,开始烦躁起来,很想能够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加快了步子,可又是单脚跳着走的,一个性急,猛然向前倒下,“小心——”他一个箭步拽住我的胳膊,可是太迟了,我还是重重地跪坐在草坪上,大吃了一痛,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连老天爷都要戏弄我。

      “哇——呜——呜——”我一屁股坐下。

      “哼哼……”他竟然轻笑了起来,蹲在了我的前面,我知道他正看着我,但无所谓,我真的是忍不住了。眼睛全被模糊了,我挠起衣服擦眼泪,哭了许久,以为只剩下自己一人了,一抬眼见允禩一脸地难看,似乎盯着我的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拽着的不是我的袍角,而是他的。

      我像是捏着个烫山火芋似的,慌忙地丢开,一时怔忪地望着他,他也望进了我的眼里,“你……”然后伸手过了我的扁方儿发髻,拿下了一片黄叶,“哭够了吗?”声音柔柔和和的,仿佛怕吓着什么似的。我大眼圆睁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唱的是哪出。

      也是那一瞬间,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突然升了起来,我猛然推开他腾地站起,逃也似的往宫房的方向跑,浑然没有了感觉,只觉得黏黏的液体不断地往下淌着,像是一条条蚯蚓沿着膝盖往下爬。

      “站住。” 允禩在后面大喝了一声,可是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顾的我来说,没什么比听到他的声音更加恐惧了,他这一喊,我本来还有些瘸拐的步子瞬间像是被注入活力一般,跑得更快了。低头抹了一下眼睛,再抬头时一棵树已经在眼前了,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砰的一声,我再次和冰冷物体亲密接触了,我跌坐在地上,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心中反而有一股大笑的意念,也没考虑什么又开始大笑起来,哈哈……笑得全身都隐隐作痛起来,我还是笑……

      允禩走了上来,一把将我抱起来,我反感地推他,理智开始回笼,冷声道:“王爷,请放下奴婢。”他也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连看我一眼都不屑。

      “放下我,放下我,放下我,你听见没有?”我不断地捶打着他,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他终于出声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那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模样。

      我被他的眼神镇住了,颓然地放下了手,喃喃地问:“王爷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知道他听到了,他顿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唇抿得更紧了。我苦笑道:“是呵,就我是个梦中人,拼尽力气地演戏。”

      然后两人都没说话,到了宫门前,我恳求道:“放下我吧!”他也不坚持,扶着我落了地。

      我再不看他,拖着麻木的腿走进去,走了几十米,他没走,站在后面,我知道。我顿住了脚步,头未转地说,“王爷,奴婢昨日看了一句话,曰,‘灭六国者六国也,族秦者秦也。’奴婢以为推之及人亦是如此,王爷可权且思之。”然后便不再停留。

      “小文,不要轻易地爱他,也别涉足这些斗争。”话音刚落,脚步声又起,我怔在原地半晌,他的话,他……是什么意思。对一个才见过两三面的女人说这个,这不像他的作风。他处事一向圆滑,可今天他对我的容忍和这样的忠告,他究竟怎么了,不是怀疑我是十三的耳目吗?

      回过神来,我急忙转过头,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长道里,只有伸出墙外的零落枝条在清风的抚弄下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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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文,醒醒。”春桃在一边一旁不停地低声唤道,一边轻轻地摇晃着我的身子,我微微睁了睁眼,迷迷糊糊问:“什么时候啦!”

      “寅时了,快起吧!”见我似乎醒了,春桃便自顾地穿起了衣服,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一边絮叨着什么,我没听仔细,也就什么秀女什么娘娘的。

      我强打了一下精神,用力睁了睁眼睛,以此来长一下精神,随后便起来打理自己。那天是怎么走回来的,自己也犯糊涂了,只是觉得很累,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一进房门也就扑到在床上睡下了。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飘着一股药味儿,就见秋杏忙活着。这倒没什么奇怪的,我和她是同居关系,自然地,她是第一个发现我的。

      “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哑着嗓子道谢。

      “这哪跟哪呢,这不就见外了不是。”她一边张罗着手上的瓶瓶罐罐,一边自言自语,“这太医是怎么着招呼的,哎!怎么都不记得了。”

      随即又恍然大悟地从柜底掏了一个蓝瓶出来,朝着我走了过来,我打趣地说:“妹妹,咱这命儿虽不值几个子儿,也不能随便让你拿了药来折腾啊。”

      “我……我才没呢!”,顿了顿,“这药是个太监送来,说是主子吩咐的,也没说清是哪个主子就一溜地跑了,不过这瓶儿瞧着就是高档货,就让你服了,这不你现在好好的。”

      见她的脸儿都涨红了,我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这个秋杏什么都好,就爱较真儿,倒也不失率直可爱,再过几年,也许会是另个模样了吧!想到这就有一些惆怅。

      “小文,想什么呢?皇后娘娘唤你呐!”春桃用手肘撞了撞我,我回了神,忙迎了上去。

      “小文,你看本宫今天戴什么式样的簪子好呢?这个卓月簪似乎有点失色了,可是其他的又瞧着不中意。”边说边往头上试戴着。是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来着,像女人就永远都不会褪色。

      我微微笑了笑,提醒了下,“三阿哥不是前儿个送了些首饰来么,娘娘何不试试。”

      “那到是,也难为这孩子这么上心,去了趟江南还能掂着本宫,快拿来挑上个吧!”

      接着是选袍,束身等等一应大小事儿,丝毫不敢马虎了,忙着忙着也就不再胡思乱想的。随后便起驾往了畅春园去。

      今日的畅春园可真是百花争艳,一个个秀女身着华衣,头戴锦饰,虽衣服的式样一致,套在不同的娇俏人儿的身上却又各有千秋,别具风情。

      皇后下了凤舆,径自走上高位坐下。随后年妃亦仪态万千使地走了过来,木盆底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一声接一声,有韵律的起落。

      “皇后娘娘吉祥!”年妃两手微合,金丝手帕儿往下颤了颤,然后微微弓了弓身子。

      “妹妹请起。”皇后乌喇那拉氏下坐虚扶了年氏一把,年妃亦借势起身,嘴角微浮着一抹温谦的笑,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优雅自信,那双凤眼修长却不失有神,唇线描得毫厘不差,给人以简洁干练的味道,这要是在现代一眼就知道是个女强人。

      女强人说话了,“妹妹不敢僭越礼教,谢姐姐厚爱。”

      乌喇那拉氏拍了拍年氏的手背,轻声道:“妹妹身子素来羸弱,礼数这事儿呀!也不必太周。”话说着两人相扶走上高座。

      齐妃李氏也来了,李氏的衣着与在座的任何人比起来都潔素许多,珍珠首饰虽一样未少,却丝毫没有繁杂的感觉,嘴角噙着慈祥的微笑,倒像是与世无争的圣人。接着来了裕妃耿氏,谦嫔刘氏,懋嫔宋氏和一干贵人。

      大家都规规矩矩地请了安落了座,对围着年氏极尽奉承之事,而皇后乌喇那拉氏则是始终微笑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超然于物外,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成了冷眼旁观人呢!眼前的波涛汹涌并不像以前一样让人窒息。

      突然空气有了片刻的冷场,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去,一个身着大红袍褂的少妇腆着肚子,褂上五只金凤凰栩栩如生,像是环绕在她周身保护着她似的,我不自主的多看了她一眼,不认识又似乎有着说不上的熟悉。

      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众人开始喝茶吃糕点,却因着她的到来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气氛明眼人一看便知不自然了。

      大肚子少妇在宫女的扶持下缓缓地走向前来,微福了福身子淡然道:“穸月给各位娘娘请安,各位娘娘吉祥。”

      “恩,起吧!妹妹有身子的人应该多加注意些。” 乌喇那拉氏公式化地说完便径自和年妃搭讪着,似乎有意冷落这个穸月。

      耿氏迎了过来扶着穸月入了座,接下来的一切便有些枯燥了,但我却看得津津有味,见了一接又一接的秀女,这轮的秀女比之前见到的在质量上可是上了好几个台阶,精致的脸蛋儿不知是出于清水或是依傍于粉脂,反正赏心悦目就得了。

      正看得起劲间,突然一声高亢的声音窜入了脑海,“万岁爷驾到。”胤禛着浅黄色龙袍,迈着稳健的步子,器宇轩昂地走了过来,我忙扶着皇后乌喇那拉氏下位迎驾,他只司空见惯地挥了挥手,示意起来,大步走上了中间座位。

      我亦扶着皇后转身走上高座,感觉背后一道恶狠狠的目光在追随着,如芒刺在背,但又不能回头一探究竟,只能安慰自己别胡思乱想,一个恍惚,向前趔趄了一下,乌喇那拉氏使了暗劲让我不至于跌倒,我抬头正要表达我的感激,却不意地撞进了那双清冷的眼眸,隔得太远,看不清那里有些什么,也不愿多加探究,只更小心翼翼地扶着乌喇那拉氏。

      落了座,我稍一抬头,朝目光射来的方向望了去,那里站着的——宝邦太,心下漏了一拍,那日和春桃的对话浮了起来,“小文,我如果犯了什么错,那也是不得已,你……”

      我静待着她把话说完,她看了我一眼又假装没事般移开了话题,可今天仔细想想,那天不正是与宝邦太的三之约的日期么?我竟然把那事忘了,如今得罪了这种小人,唉……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目不斜视地在皇后身边立住,额上积了层薄汗,冬雪轻轻地碰了碰我,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示意我下去,做了个要我放心的手势,我微微点了点头,对着皇后的侧面福了福身子,便急不可待地要退去,

      突然太监又一次声起了,“宁古塔·若曦出列。”顿了顿继而道:“抬起头来。”我未敢回头看胤禛,却隐约听到椅子稍稍被移动的声音,也不自主地看了一眼若曦,今日的若曦上了浓妆,少了一份清纯却多了一分媚妩,那饱满的泛着唇光的樱桃像是在邀人咬上一口,还有那描得细而弯的柳眉,那双带着轻愁的美眸,真是天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心中暗叹,脚步不敢多作停留,免得招人注目,但眼角却瞥见纤素葱指紧紧绞着手帕,虽未抬头,我明白那个方向应是穸月无疑。我本不愿再多看下去,刚要转眼,另一只手帕覆了过去,

      我心头一紧,匆忙地抬了一眼,那只手帕——齐妃正微笑地环顾众人,猝不及防地望进了彼此的眼睛,她状似不经意转了眼,可虽是一眼,那里面却似乎多了些什么,想着心又开始冬冬冬地快跳起来,我忙紧步走下了阶梯,不敢在多待下去,这里坐的可都是人精,跟妖神也就差那么一步,在这些人面前任何思想都变得透明,毕竟谋算人心是她们活下去所必须的,这就像人类要求得生存就必须与大自然作出争斗一样。

      退了下来,心情稍稍有些释然,正走间,春桃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文——小文——”我停了下来,不明白她怎么也跟着出来了,春桃终于追了上来,未开口先喘气儿喘开了去。

      及到稍稍平息了些,便说,“主子要你……要你去趟……去趟翰林院,你的阿玛,阿玛听说生病了。”话儿还是一句掰成了两段儿。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傻愣愣地望着她,她没看我,径自沉浸在忆苦思甜之中,撇着嘴儿说:“主子对你可真是没得话说了。”又终于想开了似的说,“也罢,谁让你处事比我们沉着,也会摸主子们的心思呢!”我这时候才寻思明白过来了,知道阿玛指的是谁,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道:“怎么着,你吃醋啊,这可是本事啊,羡慕过来滴——”最后的‘滴’还故意拖得老长。

      “怎么敢?你还是快点去享受天伦之乐吧!”,推搡了我一下又道:“可怜我还要去勤勤恳恳,栉风沐雨,乘风破浪,浪子回头,名垂千古……”我越听越不像回事,又不敢明言,这丫头可是个倔性子,我要是抗议的话,保证得听上三天三夜的成语。要怪就怪那个什么嬷嬷的,要跟她们谈论什么诗词成语的,这些丫头们也是世家出生,识了些女戒女经的字儿,没事总想卖弄卖弄什么的,结果就陷了进去,着了迷似的。我真是不服还不行呢!

      我只得遵循三十六计的最最上计——跑.

      边跑还得边装出心急火燎的模样来,急切地说:“我去看看阿玛。”

      到了翰林院门口,见有人正要从里面出来,我忙一旁站立,待其近身然后请安,“大人吉祥。”

      “恩。”轻应了一声径要离去,我也要入内寻我的“父亲”,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他的背影,突然眼角瞥到一个钱袋,忙捡了起来,追上刚刚离去的人唤了声:“大人留步。”

      那位大人停了步子,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疑惑,我愣了一下,竟然是马而泰大人,我以前的“阿玛”。他的脸显得年老愁苦,这个仅见过一面的老人与留在心中的印象相去甚远。他……过得不好么,如果不是我这个外来灵魂霸占了他女儿的身体,也许此刻他正享受着儿孙之福呢!这样想着,鼻中又是一酸,忙低头掩饰过去,只留一只手悬着钱袋,心里暗暗希望他能赶快接过。

      “啊!马大人,是不是要回府啊?我正愁没个伴儿呢,咱俩就结个伙吧!”一个谄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心里一阵厌恶。但还是转了身子福了一下道:“大人吉祥。”顺道用眼梢儿瞟了他一眼,细长的眼睛,白白净净的脸廓,这人还不幸地生了一副我最讨厌的奸臣嘴脸。

      “您是张仪张大人吧,家父来惦记着您呢!得空儿就去年府去和家父叙叙旧如何?”斜道里传来亲热的招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我心里咯噔了那么一下,愕然地看着年富走到奸臣面前作揖问好。

      张仪啊,这就是张仪啊,只觉得晕了一回,又回了神,原先积攒着的泪水派上了用场,我睁着一双泪眼,动情地叫了一声,“阿玛。”接茬儿跑了过去,用隐颤的声音道:“阿玛,我是小文啊,您的女儿。”

      “小文,你是小文?你想死阿玛了。”那奸臣也是激动,一把将我揽进了怀里,紧得让我差点岔了气儿,这戏未免演得太投入了点吧!我心里暗暗叫苦。

      “小文,来让阿玛好还看看你。”他用那只獐头和那双鼠目将我上上下下瞅了个遍,又恶心巴巴地说,“女儿,你瘦了。”我心里一个作呕,感觉早上吃的点心在胃里打了几个转儿,可是这当口可不能发作啊,只得在心里将这个狗屁张仪骂了个彻头彻尾,真是的,也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也不想想咱俩可是第一次见面呢!还瘦了呢!我还扁了呢!

      本欲不着痕迹地摆脱他搭在我肩上爪子,年富却比我先一步请开了他的尊爪,道:“张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年富啊。”说着还向他使了个眼色,真是难为他了,对着这样恶心的人还得装出兴奋的模样,“装”他为什么要装呢,我心里打了个突,抬眼正看见年富身后的允禩,允禵,弘历。嘿!怎么都在啊,十四正朝着我笑呢!我也向他笑了笑,心中被张仪引起的不快立即消了大半,允禩则是面无表情地欣天赏地,弘历就更别提了,跟他爹一个德行,整个一座冰山,亏得他旁边的俩人没被冻坏。

      那张仪是何许人啊,立马就领会了年富的意思,也和年富一通热情,十四走到我面前,特意看了看我的右腿,轻声问,“腿伤好了?”

      我也轻声回道:“恩,全好了。”

      “不疼了?”十四问了句废话,不过还是让我挺开心的,想这朋友这是好啊,点头道:“不疼了,那个药,谢谢你。”我是指那个蓝瓶的药,用脚趾猜也知道是他送的,除了他也没人了不是。他笑着说了一声没事。

      年富立马插进话来,“小文,你和阿玛刚刚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去吧。”那语气亲热得就想咱俩是一胞双生的兄妹,关系瓷实着呢!只见他丝毫不理会我杀人的目光,笑嘻嘻地将我拉到张仪跟前,然后稍一低头在耳边小声冷冷地询问,“我送你东西你没看过?”其实这不能说是询问,因为询问都是等待别人的答案的,而他丝毫没有要知道答案的意思,一个劲地把我和张仪搡成了一堆儿。

      接着张仪也顺势将我一边往树林里拉,一边向门口的马而泰大人施礼,道:“马大人您还有事就先忙您的去吧!老朽还要和小女说说话。”我也向马而泰看了过去,那马而泰竟然出了神,被张仪这一唤才回了神,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哦!真是恭喜张大人了,令秀可是胆貌双全啊!您老以后可是有福了,我家里确是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说着又向着允禩和弘历的方向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去,我来不及多作探究,已被拉着进了林子。

      确定不可能有人看到了,我用力甩开张仪的手,冷声道:“好了,咱们也别演戏了,阿玛!”我故意在阿玛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还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张仪却突然换了一张面孔,满脸的无奈,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声调沉重地说,“我知道你看不起这样的阿玛,我……”

      不待他说完,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张大人不必这样,您怎么样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无所谓看不看得起。”

      “小文,”张仪眼里竟然充斥着泪水,“你就这么恨阿玛吗?阿玛也是迫不得已啊,身在宫中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小心,稍出差错就会掉脑袋的啊,阿玛死了也没什么,可还有你额娘啊,她怎么办呢?女儿,你也一样,要谨言慎行啊!”说着还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我抬眼看他老泪纵横的脸庞,突然觉得这张面孔可亲起来,他这是提醒我在宫里要事事小心啊,在这树林里也是一样要小心。

      看来他是深知这道宫墙里的凶险的,毕竟家中之变故让他明白天威难侧和人情冷暖,进宫必然也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吧!要是没有我的出现,他们也许在宫外过着悠闲舒适的生活吧!不用进这个可怕的牢笼里来,每天奴颜婢膝地讨好,提心吊胆地生活……

      心里一阵愧疚,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待俩老,我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那里只有松弛的皮肉和突出的骨头,我点点头,道:“阿玛,您放心,女儿谨遵教诲。”突然又忆起了此来的目的问道:“阿玛生病了吗?”

      “哦,没什么承皇后娘娘操心了。”又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早点回去吧!皇后娘娘虽然对你恩宠有加,但也不要恃宠而骄,要谦逊待人知道吗?让你一个女孩子在这宫里……”顿了一下,终未接下说,只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我的头,又重复了一句:“早点回去吧!”我再次点了点头,只觉得喉咙有点堵,本想说些让他放心什么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情,还真是有点不知所措,一向淡然,都习惯地以为自己真的不需要别人的多余感情,原来自己也终究不过是个凡人,去不掉七情六欲。

      正往回走着,突然见着若曦也正从对面走来,像是在想着什么,并没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直觉地,我一个闪身,往旁边的林子里一躲,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应该去打个招呼的,毕竟人家可是救了我一命,正迟疑间,弘时也来了,他拦着若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若曦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有种神情很复杂,有倔强,有心痛,还有无可奈何。这么多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也不难猜想他和她的纠葛。

      我心里有些高兴,又旋即感到难过,高兴的是若曦是个热心肠的好女孩,爱上弘时是弘时4的福分,难过的是她注定是不能和弘时相守的,她的背后一定不简单,而胤禛,我不知他是抱着何种态度来对待若曦的,一想到胤禛,心里又有丝丝心痛涌起,我黯然地往回走,进了林子深处,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升至中天了,而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突然脚下一个踩空,身形不稳地往下滚,扑通一声我掉进了水里,耳朵里,嘴巴里,鼻孔里都充斥着水,真是无孔不入啊,然后身子还一直往下沉,下沉。天啦!这底下竟然是一个渊,情急之中灌了好几口水,有了上次落水的经验,马上作出动作开始划水自救。

      头浮上水面时,眼里全是一片黑暗,我努力睁了睁眼,眼前还是一片黑,只有如雷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证明着我的存在,没有尽头的黑暗,同时又身在水里,我的心升起了深深的恐惧,只能迅速决定只朝着一个方向游,祈祷能够快点找到落脚的地方,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力气开始抽离,心中的绝望如同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一般慢慢地吞噬着我。

      然后我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胤禛,想起了十三,还有允禵八爷承欢绿芜弘时玉淳……

      “啊——啊——”一声类似乌鸦叫的声音响了起来,其实我没听过乌鸦的叫声,只听说乌鸦的声音很难听,而我在临死之际听什么都自然的变成了丧音,能好听到哪去呢?突然我的心里涌上一阵狂喜,醒悟过来,有动物在,这里就一定有岸,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仍然朝着原来的方向游去,游着游着,感觉全身都已经麻木,只有两只手和腿机械式地上下扑腾着,一只手指突然触到了硬物,到岸了,心中庆幸着,整个人处在兴奋状态。

      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脚下的水深还不过膝,而我刚刚还害怕得不敢去试水的深度,感觉就像是在大海中央似的。

      “啊——啊——”那个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又在洞里清晰地回响了起来。有动物的地方就必然有出路,我心中庆幸着,沿着声音一路摸索着朝前走,又走了半个小时,眼前出现了昏黄的光线,而水也浅到只没过脚背了,心微微颤抖着,转了弯,心中的欣喜还没完全搁下,这会子也只剩下绝望了,眼前的一切真是叫人欲哭无泪啊。

      摆在眼前的又是没有尽头的路,不同的是,没有了水,洞的两壁旁每隔三米的样子整齐地设置着台柱,每个台柱上都摆着一颗夜明珠,这情景真是称得上壮观。

      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建得起这样一个地洞,摆得起这么多的夜明珠,恐怕也只有一国之君了,应该不是胤禛,难道是康熙爷?不过这已经够不上目前我关心的问题了,目前只觉得又冷又饿,能找到东西解决民生大计就阿弥陀佛了。其他的,就先靠站吧!

      我抬眼望了望那个看不到尽头的路,正彷惶间,一只大雕出现在眼帘里,那只大雕足有我高,灰黑色的羽毛与翅膀和强劲的爪子,箭一般朝我飞了过来,我想跑,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再没力气跑动了。

      眼看它就要到眼前了,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哀,看来今天是天要绝我了,真不知道这雕饿了多久了,千万别连骨头也不给我留啊!等了半晌,却不见那雕来执行死刑。
      怎么这回没声了,我疑惑地睁开眼睛,这个庞然大物的嘴赫然的离开我的脸不过5公分。
      “啊——”这一惊身子便往后仰,努力想调整平衡,却没能实现,身子重重的撞击地面。“哎哟!”我吃痛的呻吟了一下。想着该死的鸟怎么无声无息地就到了我面前啊?而那个罪祸只是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翅膀悠闲的来回扇着,仿佛高楼上辛灾乐祸的客馆。

      我不知道这雕的来头是善还是恶,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洞里,还是别惹它为妙。我径直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往那个没有尽头的路走去,未理会那只怪物,而它却亦步亦趋的跟着我的步子,我这才发现,这东西其实比我还高,这真的是雕吗?正走神的出奇,没注意到道上的大石头,脚崴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强忍着疼痛,轻轻揉着脚踝,心中别提多难过了,那只雕却走到我面前用它那把大扇子翅膀在我耳旁扇起风来,我正在愤恼着,偏这只鸟还在扇风,心中的那股火燃的更凶,这不是扇风点火吗?我一把扯住它正扇风的羽毛,威胁性的说:“你在再我旁边碍我的眼,我就吃了你。”其实我只是发泄发泄,反正一只鸟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没想到它突然“啊—啊—啊—”地叫了起来,一下子飞到三尺之外,而我的手抓着它的羽毛竟然被勒伤了,露出一丝丝血红,好痛,我狠狠的瞪着它,只可惜它正背对着我,接收不到我的愤怒。还担着肥大的屁股走了几步,接着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哎—等等。”语音在洞里回荡着,而那只鸟已不知去向,我气馁的靠着墙,看着夜明珠发呆,那里有路,难道我就活活死在这里吗?心中一片荒凉。渐渐的倦意袭来,眼皮越来越沉,撑不住的坠入梦乡。

      我在梦里听到杂乱的声音,好象是有声音说“哇,这么多夜明珠,我发财啦,发财啦!”
      “有人!”我欣喜的睁开眼睛,。那声音似乎仍然萦绕在耳旁,而眼前的景物还是一如当初,不见半个人影,看来是产生幻觉了,这到让我想起了海轮的一句话。
      “我发现回忆里的事实总是胡乱地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I fand that fact and fancy look like across the years that link the past with the present hard to classify)
      当事实和想象发生冲突的时候,人们往往更喜欢自己想象的,久之便以为那是事实,就像一个长期撒谎的人,久而久之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谎言,而现在的我正处于这种现实与想象的分界线。理智告诉知道刚刚所听到的是幻觉,而心里明明有另个声音在反驳:“不,这不是幻觉。”我心里叹了口气,扶着墙身慢慢的站了起来,现在只有自己救自己了,期盼路的尽头出现我想要的奇迹。

      “咕咕—”我早已经饿的发慌了,那声音在这空荡而悠长的洞里真是响彻心扉。
      “你说的人在哪啊?走了这么远了还没见着。”走了不到十步,那个我梦里的声音又想了起来,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我原地转了个圈,把四周都看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有收获,又等了一会儿,我竟然又看到那只雕,不同的是雕的身上还站着一只鹦鹉。

      “寸日!”我惊异的喊出声来,自从上次看见她并被它A了三百两白银以后,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理会这只该死又臭屁的鸟。可是现在看到它,只觉的它从来没这么可爱过。
      那个誓言早被我丢到海外天空。

      “寸日,你怎么会在这?”我一个箭步把它提到我手上,它立马哇哇大叫起来:“你不要这样提着我啦,我可是一只有身份有地位的鹦鹉啊!”一边看我还一边研究性地看着我,然后眼睛开始亮晶晶,像是有水珠滚动,本来以为它是要表达一下对我久别的感动,不料它竟然脱口而出“”你不准和我抢这里的夜明珠。”

      我错愣的看着这只本性难移的守财奴,它真是不可思意的到了极点,我能说什么?自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暗叹一声对佩服外加点头如打鼓。
      “你是不是饿了?”它竟然问出了一句人话,我反射性的回答:“我没钱!”
      “嗳,你说什么呢?咋两什么关系,计较这么清楚干嘛?你先上叉叉的背,我们带你去找吃的。”
      说着又飞上了那只雕的身上,我指着那只雕艰难的问了句:“你说的叉叉是```它?”
      寸日眼睛骨碌碌的看着我说:“是啊,有什么不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说怎么会有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句话,这两个怪胎聚到了一块,就是最好的诠释,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爬上了雕的大背。

      他们带我吃的东西是野果和番薯什么的,吃的肚子里胀了一肚的水,一动就感觉水在肚里荡漾,吃完东西后我知道了原来寸日是翅膀受了伤掉了下来,而大雕还是小雕的时候住在蒙古大草原上,后来随蒙古小格格进宫,迷了路,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大雕能听懂人话,只是不会说,而寸日既会说人话,听人话,还能理解大雕的话。叉叉这名字就是寸日帮大雕起的,原因不详,听到这么多信息,就知道寸日这家伙和大雕相处很久了,怪不的这一阵没看到它,本来还庆幸清净了不少,没想到它竟然被仍到了这里,真是悲哉。

      想到这里我竟然毫无同情心的笑了起来,还来不及收整面部表情,就听见寸日在发号施令:“小文,你可能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因为我现在飞上去,但你也不能只吃不做吧?你会很无聊的,所以你的任务就是采野菜和野果哦。”

      果然,是吃不得亏的,竟把我当成厨娘。接下来的一日,我一边采野果,一边寻找出路,结果发现这个地方还真称的上世外桃源,四面都是高高断崖,底谷却是树木繁茂,绿草丛丛。

      如果淘渊明来了这里,肯定该把嘴都乐歪了。
      可是谷底的气温昼夜相差太大,寸日比较娇弱,不过它可以窝到叉叉的翅膀下。
      看到寸日在叉叉的怀抱里,那一刻我真的恨起自己是个人来。接下来的自力更生就是仿照原始人的钻木取火,不过我天分不高,那树桩被我折磨的快折了,就是不看点点星火来安慰我。到是这样努力我也没冷着,到了天亮,我才迷糊的睡着。

      这里不能多呆,醒来的时候我只能去寻找出路,可是找了一个下午,回到洞里也只收获了点野果而已。吃了点东西果腹。又乱七八糟的想到了《神雕侠侣》,现在神雕到是有,小龙女也在,就是不见杨过登场,这样想着又开始乐。

      天完全黑了,我走进洞里,猜想着一定有其它出路,不然这些夜明珠是怎么一回事呢?虽然猜不到摆这么多的夜明珠放这干嘛,不过至少证明有人来过这,而且又出去了,因为找不到尸骸。

      这么一想立马兴奋起来,好象阳光大道此刻就摆在面前似的,我站在洞壁旁仔细研究着这墙有什么蹊跷。墙是用正方形的大块石头砌起来的,一看就知道工程浩大,这不得不让我对这个洞的主人再次好奇起来。

      武侠书里的洞门一般都有机关,那就从尽头开始找起吧!
      我开始仔细观察墙的蛛丝马迹,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飞快跑到离尽头最近的台拄旁边,摘下夜明珠,扭动盛放珠子的小碟——不动?用力,还是没动,跑到另一旁的太柱前如法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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