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笑》琥珀夜

1、第一章 命运

　　江南梦重重几重，楼台多少烟雨中。
　　我倚着西窗，望进细雨中，如烟，如烟，一缕青烟无痕觅，一缕青烟随风逝。而我就是那一缕烟尘，穿过江南如诗的风景，远远观望百态人世，我叫做莫尘烟。
　　既有百花艳春景，何必生我绿娇红。
　　笔锋婉转，自嘲诗一句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我看着娟秀的字迹凄凄一笑，也许旁人会笑我狂妄，不过见过我真正容貌的人，也只会叹所言非虚。从我出生起，就注定了倾城的宿命，也注定了我没有资格谈自由。我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是莫宅的尘烟阁，自从十岁后，我就进了这里，容貌愈加出众的我，很少走出这座阁楼。我爹，是“天赐”织造坊的当家，莫上尘。而我娘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离去了，只留下了我和大我一岁的姐姐，莫幽蓝。娘死后，爹没有再娶，我知道，他深爱着娘。爹对姐姐很是疼爱，每次有什么希奇的宝物都会带回来给她，而我，却很少关心。在我搬尘烟阁后，他也鲜少来探望，一年也就四，五次。我知道他在害怕，害怕面对这张与娘亲极为相似的脸，他恨，恨我的出生夺走了娘亲的生命。这一切是谁的错？我的吗？我也不在乎了。在莫府，我只是一个失宠的小姐，来往尘烟阁的人极少，而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莫府还有个二小姐吧。我却不在意这份冷清，换句话说，我是爱极了这份清净。我认为与人打交道，不如与书打交道，至少你不必操起那套虚伪的笑容，要知道，伪装是很累，而且很让人作呕的。读书让我心境清明，远离尘嚣。当然，我也明了，身在尘世，必会沾尘事，是躲不开，逃不了的。
　　“小姐，小姐，老爷要你去他的书房找他。”门外传来小春的声音，小春是我唯一一个丫鬟，从我搬进尘烟阁起就一直跟着我。表面上是小姐与丫鬟，实际上，我们相处如朋友，我喜欢她的单纯。
　　不一会儿，一身鲜绿的小春出现在门际。
　　“知道老爷找我是什么事吗？”我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看着气喘吁吁的小春。她径直走到圆桌前，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才开始回话。
　　“似乎是为了小姐的亲事呢。老爷选了皇甫家的三少爷皇甫玉和御家的大少爷御晨冰作为首选，让两位小姐出嫁。不过尚未决定是由哪位小姐嫁哪家少爷。”
　　“哦，这样啊。”
　　“小姐，拜托，这是事关你终身幸福的事也，你不要以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这我好不好！！”
　　终身幸福？？这也太夸张了吧，我从不认为婚姻是女子唯一的幸福。看着小春一张皱得紧紧的，明显写着“我很严肃”的小脸，我敷衍着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打听这两位公子的家底啊？”
　　“当然有咯，”说着，小春两眼发光，她对八卦是热钟得很呢。
　　“听说啊，皇甫公子是当今宰相皇甫玉的儿子，俊美非凡，才高八斗，是这一届科举最看好的状元极人物；而御家是北方首富，御公子今年二十出头，就已经当了御家二年的当家了，并且行商手段极高，在商家之间的评价也很高呢。而且他的长相也同样非常出色哦！不过啊，御公子已经娶了一个妻子了，他的表妹林湘玉。据说长得挺漂亮，和江南二娇——府上大小姐，第一花魁肖子蓝有得拼。”
　　我挑眉轻笑，好一个官商勾结，这个莫老头子的算盘打得真好。
　　“小春，你的八卦工夫确实厉害！居然这么短时间内把别人的底细都摸透了。当今皇帝真应该收拢你去当奸细！”
　　“嘿嘿，小姐，人家可是关心你，才去打听的也！”看着她媚眼横飞，我蓦然一笑，接着低下头接着玩弄手中的笔。
　　“好，当你是关心我，那你再去帮我好好的打听御晨冰的详细资料吧。”说着，放下笔，我站起，向门口走去。
　　“小姐，为什么你对御晨冰这么感兴趣啊？”
　　听到小春的话，我停在门口，笑了起来。
　　“当然是想好好了解一下未来的相公咯，”转过头看着小春，嘲讽的扬起嘴角，“你认为我们的当家老爷会舍得她的宝贝大女儿去和另一个女人抢男人？”
　　“小姐``````”看着一脸忧伤担心和欲言又止的小春。我急忙放下冷冷的嘴角，换了一个温和的表情。
　　“我没事，小春，不要担心。”说着走出了门口。后面又小春的声音，“小姐，没关系的，江南二娇在小姐面前都相形失色，林湘玉定比不上小姐。只要小姐去抢，就一定可以``````”我扑哧一笑
　　走出尘烟阁，我抬起头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刺眼的阳光。是太久没出来了吗？是啊，是太久了，久到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突然，我感到一阵眩晕，哎，一时闪神望着太阳太长时间了，我只好闭上眼睛迎接大地。
　　“二小姐你没事吧？”迎接我的不是大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原来是元澈。
　　元澈是莫府的侍卫，除了小春，这莫府就数他与我稍为熟络。
　　忽然发觉我还在他的怀中，连忙挣扎着站稳脚，离开他的怀里。他的手僵硬的垂在空中，眼中毫不掩饰的落寞。我看着他，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有些事，越逃避就越暧昧。
　　“我没事，元大哥，不必挂心。”
　　他顿时收起手。
　　“二小姐这是要去书房吗？”
　　我轻轻点头。
　　“我陪二小姐一起去吧。”
　　“这是莫府，我不会迷路的。”
　　“是呀，妹妹是在自己家中，不会走丢的，元大哥不用过分担心啦。”温婉的嗓音却有掩饰不住的酸意。我抬头看着向我和元澈走来的莫幽蓝。没想到她竟然喜欢元澈。那么莫老爷安排的亲事要怎么办？难不成莫府要上演一出苦命鸳鸯的戏码？终止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我低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元大哥，人家今天要出府去逛街，你来保护我，好不好？”莫幽蓝瞥了我一眼，然后期盼的看着元澈。
　　我无辜的耸耸肩，显然我成了莫幽蓝的假想敌了。
　　“抱歉，大小姐，我今天还有事要忙，你还是找别人陪你出府逛街吧。”
　　“不要嘛，人家就要你陪，我去跟爹爹说，爹爹最疼我了，我让他把你的其他事都压后，今天你得陪``````。”
　　我突然摇晃了一下身子，向地下坐去，元澈急忙扶住我，我顺势靠在元澈的胸膛，缓缓抬起头，半睁眼眸，虚弱地用柔柔的声音说：“元大哥，我，我头好晕。”
　　不再理会莫幽蓝，他一把抱起我向走廊走去。
　　“我带你去阴凉的地方。”
　　透过元澈的肩膀，我看见莫幽蓝狠狠瞪着我，我即刻杨起嘴角回了她一个笑容。现在是换她一脸错愕。
　　莫幽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入口处，我轻声说：“放我下来吧，元大哥，我没事。”
　　闻声，他把我放了下来，我立刻退出他的怀中。
　　“我去书房了。”我转身准备朝书房的方向走。
　　“二小姐，”他喊住我，“谢谢你帮我。”
　　“你以为我在帮你吗？你错了，我并不是在帮你。”
　　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我继续向前走着。我没有骗他，我的确不是在帮他，他对我来说还没有重要到我要去帮他，我只是在对莫幽蓝挑衅。17年了，同为莫家女，待遇却天差地别。看到她适才的骄纵，一不小心有点情绪失控。
　　书房中。
　　我推开书房门，那个对我有生育之恩的男人，坐在书桌的后面，周围都是上好的檀木书柜，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木和油墨混合的清香。
　　听到推门声，他抬了一下头，又垂了下去。
　　“你来了。”
　　“是的，爹。”这声‘爹’叫得好是辛苦。
　　“蓝儿今年已经18了，你也有17了吧。”他没有看我，仍然低着头看桌上的书本。他还在害怕，害怕面对这张和娘亲相似的脸。
　　“是的，尘烟二月满的17。”
　　“恩。”
　　随即是一阵沉默。
　　“你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恩我``````”
　　“爹，我会嫁给御晨冰的。但是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抢过他的话。
　　他抬起头探究的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拉回到书上。
　　“什么条件？”
　　“成亲前的这段时间，请给我自由。”
　　他想了一会儿，开口：“好吧，我答应你，你和御晨冰的婚礼在4个月后举行，这4个月，我不会管你的任何事，你也可以随便去你想去的地方，需要钱就到帐房去拿。”
　　“我知道了，谢谢。”
　　他点了点头。我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