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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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房间内，夜神绫安静地跪坐着，礼仪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的双眸淡淡垂下。
一般来说，脸上经常挂着微笑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真的很温柔的人，另一种则是冷漠到骨子里的人。这两种看起来非常相似的两种人，实际上却是天壤之别。就夜神绫的性格而言，当然是第二种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向往与她截然相反的迦琉罗吧。
那种对待旁人毫无保留的温柔……是她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
就在此时，一阵银铃之声打断了她的出神。那铃声清脆而又轻灵，竟似是从九天之上的蓬莱仙境传来的一般，美好得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夜神绫怔了一下，突然便笑出声来。动听的轻笑声在宽敞空荡的房间里寂寞地回响着。此时那双冰冷的银色瞳仁里盛满了柔和的光芒，冷冽的色泽与柔和的光晕在那瞬间完美地糅合为一体。夜神绫勾起唇角，摊开手掌，一道耀眼的银色光华漂浮在她的手心上方，那光芒明明灭灭，华美而绚丽。夜神绫缓缓将手合拢，那银色的光华也就随着她的动作变得又细又长。最后待到光芒散尽，夜神绫手上竟握着一把檀木折扇。
“哎呀……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呀。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呢。”说着，折扇的弧度便随着夜神绫的动作逐渐变大，最后成为一个完美的半圆。
扇面的底色是暗紫，繁复的金色图纹华美大气，就像某个古老而高贵的家族的家徽，庄严中透着神圣。深邃的紫和耀眼的金在扇面上交织缠绵。图纹的核心是一个六芒星，代表六界。而六芒星的核心则是一个圆。圆内的图形，也是华美繁复中透着肃穆庄严。流畅的线条如藤蔓一般交缠繁杂，有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韵味。这些“藤蔓”缠绕在隐约得让人难以发觉的三角形图案上，如同攀附着某个不可撼动的支柱。
这个三角形自然也有着它的寓意——它代表着世上三中最为重要的存在形式，即死神——死去的拥有灵力的所谓“正义”的灵魂，虚——以吞噬人类灵魂为生的所谓“邪恶”的灵魂，以及人类——活着的普通人的灵魂。
同样是人类的灵魂，却硬要分成三六九等。从前她还未麻木时，每次看到这图案，都会忍不住冷笑——真是死神的傲慢啊。
然而这三者之间却存在着可以称为“轮回”的神秘联系，也正是因为有了着联系，世界才得以保持十分微妙的平衡，从而得以继续存在。
但这也只是夜神绫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根本构造罢了。这个世界的构造她不清楚，当然也懒得搞清楚。
再说回折扇。折扇的扇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做的，触感就像玉石一般冰凉温润。而扇子的扇坠则是一颗玉珠，衬着旁边的银色流苏，便也越发显得雍容贵气。那颗玉珠玲珑剔透，握上去便感觉有融融的暖意传到手上，仿佛能烫贴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玉珠上面刻着一个王界的古文字——就是刚才在石壁上看见的那种文字——意思是“绫”。虽说只是一个字，但一笔一划都流露出潇洒大气之感。系着玉珠的绳子也很别致，那是由两条墨色的约有三分之一的指尖宽度的绒线缠绕而成的。只是区区一条绳子，却也精致到了刻有繁复花纹的程度。
不过，事实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作为拥有凌驾于六界之上的纯净灵力，全世界唯一一把风属性、空间兼攻击系，以及拥有储能型斩魄刀能力，隶属于灵王长女，下任灵王的斩魄刀——曳影而言。
所谓曳影，疏影摇曳，风起之时。
话音刚落，夜神绫手上的折扇便倏地消失了。然而，她却没有一丝惊讶之色，只抬了眼望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紫发金瞳的俊美男子，声音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哎呀风灵酱，你似乎又胖了点哟。”
面对夜神绫表情无辜语气嚣张杀伤力巨大的问候（？），曳影的反应却只是额角暴起青筋外加脸色转黑而已，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他的强大。应该说不愧是陪伴（忍受？）夜神绫度过那近乎永恒的漫长岁月的斩魄刀么？
“这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吗？！死过一遍之后看见故人按道理来说不是应该抱着我痛哭流涕感动万分天崩地裂的吗？！”曳影拍桌怒吼。说完自己想象了一下对方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的模样不觉抖了抖——灵王在上，太恐怖了，那是世界末日吗？
夜神绫瞥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哦呀，曳影酱，不要转移话题嘛。不就是胖了点儿么？没关系没关系。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帮你制定减肥计划这种小事不足挂齿啦。这么见外干什么？“
一个十字路口出现在曳影的额角：“转移话题的是你吧？白痴！”
提了提身上唐装的前袍，曳影毫不客气地在夜神绫对面坐下，随手拨了拨他那头紫色的长发说：“好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留在这里？”
“呵，这个嘛……看情况吧。”夜神绫耸了耸肩，“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会来到这里，和你有关系吧？”
曳影扬起头“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了。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拥有割裂空间把你送到平行世界来的能力？”
也不能说没有吧，就像当初把她带到《BLEACH》的那股诡异的旋风……如此想着，纯粹出于“好心”的夜神绫又笑眯眯地“提醒”（或者说打击？）道：“不过，付出的代价似乎也挺大的？”
曳影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几乎是咬着牙说：“哼……割裂空间不难，你以为治好你身上的伤很容易？当时你刚和那个双面派的虚皇——或者说灵王——算了管他的，反正是和你那个烂人老爹干了一架，又被人一刀刺中心脏，灵压几乎没有了。要不是老子我多才多艺还能储能又机智无比懂得在平时储存灵力，你以为你是靠什么才没有灵体崩溃的？还不赶快谢谢老子？”
“你是我的斩魄刀嘛。斩魄刀就是死神的半身，反过来说也一样。我如果死了你也活不了啊。”夜神绫斜睨他一眼。
一拍桌子，曳影难得地毫无气度地怒吼：“你也知道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啊？那你为什么不用那个？”
“哪个？”
“还装傻？你都一把年纪了，这么多年签订契约让我储存在刀魂的灵力不知道有多庞大，再加上你自己瞒着所有人得到王键的承认之后继承的力量。如果放出来让整个世界崩溃也不是问题，你为什么不解放那个？”
“呵。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解放？”
“你这不废话么？那个要你和我都同意才行啊。可是斩魄刀誓死效忠主人，你说不我能说是吗？”
夜神绫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来了折扇，“啪”地展开，勾唇微笑，眼中却一片淡漠：“既然如此，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说，”曳影冷笑，“你就是愚蠢到家的贱货！”
“哦。”夜神绫摇着扇子微笑，点头。
曳影突然不笑了。
他是她的斩魄刀。这是比任何人都要亲密的羁绊。
因为他就住在她心底那片空寂冷落、大雪纷扬的雪原上。
夜神绫还是笑，却不再沉默，开口拉回话题：“依我的感觉来看，大概……我只剩下不到一成的灵力了吧。这感觉其实挺微妙的……MA，也算是新奇体验吧。“
“没错。具体一点就是百分之五。虽然这个世界的灵气很充沛，但是因为你本身的灵力总量就非常变态——哼，我的主人嘛。这是理所当然的。”曳影又撩了下头发。
“虽然我不认为我是，但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因为是你的主人，所以就必须和你一样是心理变态？啧啧啧。曳影酱，诬蔑别人可不好哦。”
“我说的是实力变态你懂不懂！你这个大——白——痴——！就算把不放过任何机会吐糟这个贱习惯当成美德也给我差不多点！……算了，懒得理你。说回正事——总而言之，要完全恢复灵力需要很长的时间。”说到这里，曳影叹了口气，“把你送到这里之后，我已经不能再帮你造出一个实体了，刚好那个小女孩因为强烈的自我否定，灵魂自动消散。所以我就在失去意识之前顺手把你塞进来咯。MA……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再说这个身体也挺漂亮啊，也不是很委屈你嘛。”
塞进来……这什么话？
夜神绫面上微笑，心里黑线。
曳影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奇怪。嗯……那个什么叫风影的欧吉桑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那家伙强倒不算很强，只是这种力量我从来没见到过。”
夜神绫腹诽：废话，你要是知道查克拉那铁定就是穿来的。
“还有就是你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好像叫做……妖力对吧？也很奇怪。而且比起那个猥琐大叔身上的力量，好像还要更接近灵魂本源一点。”
翻了个白眼，夜神绫扶额：妖力还接近灵魂？真实闻所未闻啊。无论是在《大剑》还是《BLEACH》里都没有这种说法啊……还是应该说这果然是个一团糟的综漫世界？
与此同时，曳影瞟她一眼，立刻不满地叫嚣起来：“喂，你那算是什么表情？给点好点的反应不行么？”
“小声点，你想把其他人引来吗？”夜神绫扫他一眼，伸手揉揉太阳穴，“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继续休息吧。”
曳影两手交叉环在胸前，挑了挑眉道：“这么说，你要留在这里？”
“不然呢？难道你还想让我用一具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的身体和不到一成的灵力去征服世界吗？”
“你说的话就不能正常点吗……”曳影无语了片刻，复又扬起笑，“喂，现在你的那个宝贝弟弟纯真的天使明澈已经不在这里了，也没有王界和王族了。在这里，你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呢？”
沉默。
曳影笑得更高兴了，高兴得几乎让人觉得病态：“怎么样？殿下？感到绝望吗？无助吗？悲伤吗？迷惘吗？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多少年了，我看着你一步步登上至高无上的王座，成为‘地下君王’，让所有人拜倒在你脚下，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越来越阴险毒辣、卑鄙无耻、心思诡谲、洞察人性，你的手段甚至残忍得连我这种没有心的灵魂都发指。你这么努力，无非就是为了你的宝贝弟弟，无非就是为了王界而已。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甚至连身份也失去了。努力了这么久……你难道不觉得可悲可笑吗，我尊敬的殿下？”
夜神绫轻笑出声：“迷惘？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就不是为了明澈或者什么王界、王族而活得。迷惘和绝望那种又没用又软弱的情绪，我不需要。”
“哈。那你倒说说看，你是为了什么而活的？——这样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的你？这样由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的你？你他妈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混蛋让我千百万年来都住在雪原里上，冷得老子要死。别说滴水成冰了，根本连水都拿不上去，一拿进去就冻结了，滴都滴不了。而且那里风还大得要死，像刀子一样。气候永远都又干又冷。还有啊，你知不知道那些雪和你一样恶心死了，不仅仅又虚伪又凉薄，而且还冷冰冰又软绵绵的。啧。妈的。搞得每次看到你我都想爆粗口。”
“环境能够磨砺灵魂嘛。我只是在磨刀而已。住在山清水秀温暖如春的地方小心总有一天断掉。还有啦，想了解我多一点就坦率地说出来嘛，别扭成这样真是难看。”夜神绫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吐糟。
曳影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暴跳如雷，只轻轻冷哼一声。
“活着的意义什么的……”夜神绫转头看向镶嵌着蔚蓝天空的小圆窗，“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啊。可是停滞不前这种事死人也做得到。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无所谓。迷惘也好，悲伤也好，绝望也好，我要做的只有前进而已。在雪原上孤身一人跋涉千里也没关系……依然要前进，……只有前进。”
夜神绫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漫不经心的神色渐渐透出一种仿佛铭刻在骨子里的坚定。“只要雪原上的雪一天没有停止降落，那么我的脚步也就一天不会停止。——对着刀剑所指的方向，对着不可逾越的困难，对着自身的灵魂，唯有一直到底！”
“你果然……没有改变啊。”曳影凝视着她，“还是和以前完全一样的贱货一个！”
夜神绫微笑道：“多谢夸奖，不胜荣幸。子曾经曰过，水清则无鱼，人贱则无敌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曳影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一缕余音被窗外的风轻轻吹散：“总而言之小心点……偶尔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别弄死自己。其实你弄死自己不要紧，拖累我就糟糕了。……喂，听到了吗？真是的，你这个蠢货、白痴、笨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主人啊。”
看着手中华美不似人间方物的折扇，夜神绫轻笑出声，眼中光芒渐渐变得盛大而璀璨。
无论如何，她的剑已在手，她已无所畏惧。
千百万年的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以及嗜血杀戮翻云覆雨，连窗棂也仿佛被这种让人不自觉便想要俯首称臣的气势压迫得咯咯作响。但只一瞬间，她就又变回那个早慧却又脆弱的，伪装完美无缺的小孩子。“
“笨蛋是你才对吧……真是的，一个超级大笨蛋。”
是呢。一个超级大笨蛋。
所以才会追随我这种人这么久，所以才会不顾一切也要护我周全吧。
从前她走向王座，踏的是白骨，行的是血路。而辉煌的王座下也总存在着累累白骨，你却用你的魂灵支撑起我王座的一角，成为坚不可摧的支持。
属下或许可以被收买，甚至连自己也可能不可信任。
只有这把斩魄刀，一直比她自己还要忠实。
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只有你这个大笨蛋才会这么做。
在漫长的岁月里，荒凉冷寂的雪原上，作为我灵魂的一部分，作为我的半身，与我同在着。
所以谢谢你，曳影。
可是，你所不知道的是。
——无论身在何方，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从来，就无需退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