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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霍姑娘。”
      声音犹如一根针,刺进她的脑子,抽痛得感觉令人浑身发抖。她的身子僵硬了起来,先于意识感觉到危险。一点一点地转身面对,迎面而来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云清微笑得看着她,即使两人曾经在牢里面对面,他看她的眼神里,依然没有一分熟悉感。
      “陆、陆大人……”她结结巴巴地道,赶紧将玉佩收进袖袋里。
      陆云清没有将她的动作漏掉,但也不打算细查,如清风的声音淡淡道:“霍姑娘,你当真是京城富商霍老爷的女儿,前日,多有失礼了。”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失礼?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用刑,居然只是失礼而已?他的话令她反感,但是也深知那是三哥的命令,心中不免酸楚,摇头道:
      “是我不好,陆大人不用道歉。”
      陆云清听她语气有带着浓浓的失意,笑道:“当差办事,总有失偏颇之处,霍姑娘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以后还请霍姑娘小心为好,皇宫内院并非民间,不可任人来去自如。”
      “多谢陆大人教诲。”她不冷不热地说。看着眼前的人,往日那些憧憬,忽然之间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拦了。
      陆云清也不接话,径自笑得云开雾散一般。
      她原以为打过招呼他就走了,可是看他样子,似乎还特意来寻她的。
      “陆大人若没事,我先进去了——”
      陆云清这才笑道:“不急不急,天色还早,也不下雨,陆某还有事请教。”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打算去别处相谈。
      她心有余悸,自然不会答应,回道:“爹娘在等我,陆大人有事还是在这里说吧。”
      陆云清想了想,点头道:“也罢……”他看了看四周,街上行人也不多,方放心地继续说道,“陆某对姑娘为何入宫一事,依然存在不解,还请姑娘能解我疑惑。”
      脚底生了刺,刺痛得她连退四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笑得无害的男子,分明是给人以温暖感觉的人,为何话语总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她不敢随便答话,那一夜自己下错了决定,得到的回报已经够她刻骨铭心了。
      “我已经说过了,大人信不信就不关我的事了——”说着,她飞快地踏上台阶,逃也似地进了大门,并吩咐门房紧闭了起来。
      陆云清看着她一副被狼追赶的小兔子胆怯样,眼底浮现出几许疑云,但终究只是笑了笑,往前走去。疑问总有解开的一天,不在于一时,不在于一刻。
      人在京城,相逢总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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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府房间的一角,她缩在角落里,任门外轻语如何询问都不开口。
      她没料到,陆云清竟然会在霍家门口逮到她,虽说自己那一夜被扔出宫外,应当是无罪释放了,为何今日他又旧事重提,摆明一副不信任她说辞的模样?
      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也没人信,那么,要她如何做?
      而这一回,他是以自己的想法而来,还是听命于别人寻来?是无意之中在大街上看到她,还是经过调查,刻意来到了霍府?既然到了,又没有登门拜访,只是找机会寻她说话,又是为何?
      她想来想去,都无法想个明白,可是心里的担心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减少。一层一层的担忧堆积起来,压迫得她心里没有一点空隙。
      轻语来叫了一轮又一轮,可是她硬是无心搭理,天色从早到了晚,夜幕降临,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声音在夜色里分外清晰。
      肚子饿得抗议了,她才从躲藏处走出来,打开门,就看到一脸担忧的轻语守在门口靠着膝盖打盹。她心里颇为抱歉,想想自己又是给霍家人添麻烦了。明明是想要好好地跟他们相处的。
      大概是听到她的声响,轻语从睡梦里醒来,揉了揉眼睛:“小姐,你终于出来了——”她大大松了口气,有点为难地道,“夫人前一阵来过了,她看到小姐这样,吩咐说小姐如果再不出门,就不准给你饭吃——小姐,你不大爱出门便罢了,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把自己关起来呀?”
      面对轻语的疑问,她实在想不出好答案,只得混了过去。他们又哪里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又害怕什么呢?
      就这么过了两日,她躲在房间里,想这样或许就不会遇到陆云清了吧。可是一个人呆着,无边的空虚如影随形,还是无法置身自己房间的那份违和感,使人沮丧又酸楚。
      这一天夜里,她望着好像当真要水漫东临国的天际,那如瀑般倾泻而下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她记起,前一阵子的大雨拖延了三哥的行程,害得自己临走之前,也没能见他一面。他回到延寿阁里,知晓她的死讯,会否伤心难过?不不,即使伤心,三嫂应当也会宽慰他才是。
      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如飘零燕,身不知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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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脱离了眼眶,化为泪水奔流在脸颊上。浓厚得要压垮人的思念充斥着她的脑海,挤满了她的心房,她再也坐不住了。
      夜色下,她从屋里搬来了凳子,爬上不算高的围墙。悄悄地离开了霍家,浑身湿漉漉地来到大街上,才想起自己居然百密一疏,忘记带伞了。
      循着往东的路,她走在沿街店铺的屋檐下,一边躲着雨,一边朝目的地跑去。夜已深,但是也有一些店家还在开门做生意,尤其是酒家饭铺,不时从店里传来人声。
      她提着裙摆小心地走,由于太过注意脚下,一时不察,冷不丁撞上了一堵厚实的人墙,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却惊吓得连呼吸都要堵塞了。
      她想,自己定然是忘记求神拜佛了,不然为何躲着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人竟然不期而遇呢?
      “咳……小心点。”大汉舌头打结,声音不清不楚地嚷嚷,嗓门很大。
      她缩着脖子,低着脑袋,点了点头。打算绕过一边,即使是冲进雨里,也好过与对方正面冲突。哪知刚走了两步,背后的衣裳领子就被人拎住了,生生被阻挡了去路。
      大汉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她抓到自己跟前,低下头,凑过来瞧她的面孔。
      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刺得她要打喷嚏,可是比这酒味更使她难受的,是对方那张脸。大汉的脸,大汉的嗓门,这名一个劲打量她,似乎要将她从记忆里挖出来的人,恰正是真正对她用刑逼供的禁卫军首领,陈飞陈大人。
      她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噩梦般的记忆复苏了。
      霉运当头,偷溜不宜日。
      “放开我!”她大声嚷嚷,企图引起店里其他人的注意,解救她于水火之中。无奈其他人像是看好戏,又像是没有胆量得罪这宫中大人似的,自顾自喝着酒,不理不睬。
      陈大人眯起一双混沌的眼睛,摇摇晃晃地站着,端详了半天,才终于将她放下来,她暗自松了口气,正要趁机开溜,却被一掌拍了过来:“小姑娘,你命真大,居然好端端地活着嘛!”
      轻飘飘的口气,她即使知道他喝醉了,也生出十分的不快。尤其是整个人被拍得直直扑向街上,滂沱大雨淋在身上的滋味,她短短几日里已经尝尽了一生的次数。
      她挣扎着爬起来,也不打算申辩,可是雨水淋过的青石板上不知怎的长了青苔,滑得要命,才刚使上力,下一刻又再度滑了开去。耳旁,传来陈大人看得哈哈大笑的声音,伴随着店内赔笑的令人厌恶之声。
      无名的火从内心升起,正要发作,身后刹那传来一阵马嘶声,急促的勒令声,在雨声阵阵中,听不真切,她扭头看过去,不甚清楚的视线里,一辆四头马车立在离她堪堪只有五六步的地方,如果不是驾车人眼疾手快,只怕马蹄子踏上来,她便要一命呜呼了。
      “怎么回事?”马车内,传来询问的声音。
      这一声,让她刚要站起来的努力,再度白费了!
      她漏夜离家出走,她快要被想念击垮的这一次行程,想要见的人,想要听的声音,不正是马车内的人吗?脸上感到热热的,泪涌了出来,身体忽然充满了力量。
      站起来朝前看去,耳旁是赵英禀告“有人拦路“的声音,不管是赵英也好,相熟的马车也好,她都恍如隔世啊。
      从最后见他的那一面计算,到此刻,究竟经过了多少的日夜,多少的时辰,多少日暮晨更?!她没有计算,无法计算,那满满地想念冲破了身体的阻隔,令她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朝马车走去。这个时候,她未曾去细想,自己因何产生了那样的思绪。
      驾车的赵英刚听到主子命令往前走,扭头赫然发觉原本倒地的人正向他们走过来,披散了长发,浑身湿透,眼眸里异样的光芒夺人心魄。
      但既然已经不挡路,他也没有探究的兴趣。毕竟主子此刻有急事回宫。他正欲驾车重新出发,在下一刻又停住了,因为拦在前面的女子,无论如何都是堵住了他们前行的路。
      赵英想了想,下了马车,打了伞,上前道:“姑娘,你挡着路了。”
      挡着路了,挡着路了,她要的就是挡路,就是想要见三哥一面啊!
      “嗯。”她热切地盯着马车瞧,可是帘子深垂,根本看不见里头的一个角落。她要如何才能让三哥下马车,让她瞧个够呢?不,根本瞧不够啊,她如今是霍繁玉,有多少机会能见他一面?今日偶遇,她必须要将接下来不能见面的日子,都瞧完,储存起来,每一日每一日地偷偷用掉一点!
      赵英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马车方向,并且有意图地想要接近,立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警告道:“姑娘!”
      她对赵英的警告恍若未闻,可是被阻挡了视线和路千真万确。不得不仰起头,瞧着十年如一日表情的人,她笑了笑:“赵英,放开我。”
      饶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赵英也大吃一惊:“你——”她怎会认识他?怎会知道他的名字?为何那一声“赵英”如此熟悉,好像心里的某个角落,偷偷藏起的某个日子里,有谁这么唤过他一样。
      正当赵英闪神间,一旁酒醉迷糊的陈大人似乎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笑呵呵地打招呼:“赵将军,这么晚了,你还在当值哪!”
      赵英一怔,维持着抓住她手臂的姿势,及目望去,看到醉醺醺的陈大人,难得眉心拧了拧,点头算是回答。
      陈大人忽然咧嘴一笑:“赵将军,这个人就是当日闯宫的丫头,看来她的目标并不是皇宫,而是太子殿下哪……咯……”
      这一声,不仅吓到了她,也令赵英将目光紧紧放在她脸上。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与此同时,心心期盼的帘子打开了,晋无庸的视线往她的方向瞟过来:“赵英。”
      她想,自己一定是兄妹情深过了头,不然为什么听到三哥的声音都想哭,甚至在他下令对自己用刑之后,还很没用的只是听他叫别人的名字,也高兴地快要飞上天。
      三哥,三哥,她喃喃地念着两个字,盼望着声声的叫唤,能让他多看她一眼。这过甚的兄妹之情,她此刻无心去想。
      “姑娘,你既然被放了出来,就该知难而退。”说着,赵英放开了她,转回马车。
      她看着马儿重新迈动步子,终于往前行去,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内的晋无庸看,马车经过她身旁,晋无庸投来淡淡地不着痕迹的一瞥,随后帘子阻隔了视线。
      可是这一眼,仿佛化为满满的想念,收进她的眼里,传进她的心里。她捂着胸口,浓烈到几乎疼痛的满足感,催生了更多的泪,更多的喜悦。
      “三哥……”她喃喃自语。
      不料却听在一旁被雨淋了,酒醒了些的陈大人耳朵里,他瞪大铜铃眼,大声喝道:“你这女子,怎么随随便便喊人三哥?太子殿下是你能喊的吗?”
      即使如噪音在耳旁咆哮,她也听不见了。
      低头看着被马车经过溅到泥水的明黄色裙子,它当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是为什么呢?她想竟然不知自己有怪癖,哪怕是三哥的马车经过,也会如此高兴,只怕这裙子要晒干晾起来,封存收藏。
      “咦?”陈大人大嗓门的声音还在一旁响着,她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抬起头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那么近的距离,直直击中她的心房。
      她仰起头瞧见了日思夜想的面孔,方才惊鸿一瞥之后,她以为这一眼要让她想念无数日了,“三、三……”她结结巴巴,想喊出来,却又胆怯了。
      晋无庸凝视着眼前被雨水打湿的面孔,双眼热切的视线,如夜空里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心底某个角落里,他曾经无意瞧见的模样。
      “殿下。”执伞在身后的赵英提醒道,“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殿下。”
      晋无庸恍若未闻,如果说她是那一夜用一个荒诞的谎言想要欺瞒他的犯人,为何此刻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后悔感?一丝罪恶感悄悄地穿透他密不可透的防线,袭上心头。
      自己,好像欠了她什么。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赵英。”
      “在。”
      “带走。”说着,晋无庸转身走回马车、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人。
      赵英沉默了片刻,立刻拉过她已经无法反应的手,几乎拖着带到马车旁,无视陈大人那张被雷劈中的脸。
      “你去哪里?”赵英刚收好伞,就瞧见这个姑娘急匆匆地要往马车里头钻,“坐这里!”他强制地将她按在身侧,可是,却阻挡不了她一个劲地扭头往马车里头瞧,到最后,他都无端地担心她会为此扭断了脖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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