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梦》李杏

69、第六十九章

　　她本是在午膳时分去送菜，结果过了两三个时辰才回到酒肆，一进门，坐在门旁凳子上的龙傲骨就站了起来，疑惑又担心地问道：“繁玉，你怎的去那么久？我还怕你被关起来了，派了梅叔去接你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我，我在那里遇到个熟人，就多聊了几句。”她说不出是遇到三哥，“不过我看到梅叔，他回来了吗？”
　　龙傲骨摇摇头，伸手捶了捶生硬的肩头，道：“没有，他本来走得慢，恐怕这会儿还在路上呢……对了，银子收回来没有？”
　　“哦，”她赶紧从怀中取出银子交给龙傲骨，“那位将军和他的贵客都说菜很好吃。”当然是她事后问三哥得来的。具体会有几分真实性，她就暂时不说出来好了。
　　龙傲骨自豪地将银子收进了柜台，记上帐，道：“那是自然，我请来的人都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好手……”
　　她望着龙傲骨自由爽朗的模样，心里十分羡慕她自由自在一身轻。自己若是能与三哥有这样一份生活，那该多好？可惜他们两人注定了无法成为普通人吧。
　　龙傲骨整理好，来到她面前，忽然凑过脸来，把她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龙傲骨摸着下巴，想了想：“你脸颊这儿好像有点红红的，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她下意识地摸过去，果然有个硬块，才松了一口气，道：“可能是虫子，这里奇怪的虫子很多，我在京城都没有见到过。”她赶紧提起一个话题。
　　龙傲骨点点头：“我待会儿拿点药膏给你涂一下，说起虫子，今儿你不在的时候，竟然有个不怕死的小子说菜里有虫，要我陪个十两八两给他，真是狮子大开口，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
　　她听着龙傲骨说着这件事，风从门口吹进来，带来几分微热的凉意，这样的一个接近傍晚时分的时刻，她忽然感觉到自来到这座边疆之城后，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正说着话，下工回来的龙傲甲出现在了门口。
　　“龙大哥。”她叫了一声，看到他一脸凝重，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感到几分奇怪。因为毕竟他一向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
　　龙傲甲将手上拎的一些食材交给龙傲骨，跨进店门，对她说道：“我有事跟你说，到后院去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来到后院中，她一边想着这与大皇兄那里的院子还是有些差别，一边看着龙傲甲在原地来回转悠，好似在思考着该怎么跟她说。难道，是他发现了三哥，而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她吗？想到这里，她心里感到很温暖。有这样的朋友，她这辈子也算活得值得了。
　　“龙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是大皇子的贵客的话，我已经见过面了……”她主动地说，不想再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
　　龙傲甲一愣：“贵客？”他想了想道，“我是听说今天有人要来，但我一直在边关上做事，并没有回去。怎么，那位贵客是什么人吗？”
　　她未料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就暗暗心里感到有些失言了，不过，总会让他知道的，由她说出来，总比被龙大哥发现自己隐瞒了的好。
　　“这个，那位贵客，就是，三哥……呃，太子殿下。”她说完，悄悄抬眼注视着龙傲甲，看他的反应先是一愣，眉头一皱，一股升起的怒气窜上额头，随后又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才站定了。
　　“他来了，那就是说战事完全可以避免了，这倒也算是好事。”龙傲甲平静又不平稳地说，抬起眼望向她，“你单身一人来到此地我就觉得奇怪，如今想必你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吧？”
　　她感叹他的敏锐，但是说到这个问题，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解决吧。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但是自己答应皇后的事，总是要执行的。那么，以后会不会是这样偶尔见个面的状况呢，或者，这样的情况，皇后也不会容许发生？她无法想象以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嗯，差不多……”她轻轻笑了笑，勉强的笑容怕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吧。
　　正当这时，身后传来梅叔的声音：“哦，你已经回来了！”
　　她回过头，看到梅叔满头大汗的模样，很抱歉地道：“我呆的太久，让梅叔去找，真是不好意思。”
　　梅叔摇摇手：“没事，我也正好可以找几个老朋友聊聊，你不用放在心上……”说着，便走到自己的屋子那里。
　　等她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龙傲甲一脸艰涩的表情，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笑起来掩饰地问道：“对了，龙大哥，你刚才要跟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龙傲甲面色隐忍，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要找的那个宋大义，我已经打听到了！”
　　“真的？怎么样？”她欣喜道。
　　“登记册里的确有他的名字。不过我问了一些人，他们都说他在一场战事中死了，尸体也找不到。你也知道，战场上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的……”龙傲甲见她脸色变了，安慰道。
　　她心头的震惊，当然比不过见到三哥那一刹那，可是没想到霍繁玉的亲生爹爹战死沙场，连见到自己女儿的一面都没有机会，不免感到悲伤起来。
　　“是这样啊，他已经死了啊……”既然已经过世，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过总算是为霍繁玉找到了亲生爹爹，相信她也会感到高兴吧。
　　龙傲甲走过来，伸手似要拍拍她的肩膀，但又在半空收回了，道：“既然已经死了，你也不要难过，人总有一死，他为国战死，也算死得值得。”
　　“嗯……”还能如何呢？可是她总是未免伤心，不论是霍繁玉也好，霍夫人也罢，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得知宋大义的生死情况，等有机会回到京城，她想要到霍夫人坟前，好好告诉一番。

　　这天傍晚，客人一如往常地多，她并没有应三哥的邀去他那里，而是留在此地帮忙。只不过，当她无意间瞥见在门口一脸艰深的赵英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龙大姐，我出去片刻。”她说了之后，走到门口，带着赵英在一边角落里站定了。
　　“霍姑娘。”赵英似乎有话要说。
　　她赶紧打断道：“这件事你可不要告诉三哥。我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如今身处环境不同，又得到他们照顾，在这里帮些忙也是应该，你可不要以为我受了委屈什么的。”
　　赵英却好像十分为难：“姑娘！”他的声音里加强了一丝语气。
　　她听得出来他的不赞同，无奈道：“我知道，三哥会不让我干这些，他是不忍心，一是为我好，我知道，只不过呢，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让你说，你明白吗？”
　　赵英摇摇头。
　　她心想，要敲开这颗石头脑袋需要多大的力气呢？
　　“赵英，你如果不想娶妻的话，就答应我保守秘密！”她使出了这一招，令赵英皱了眉头，等过了许久，她才听到他生硬而不甘愿的回答：
　　“……我知道了……”知道，并不等于答应。他在心里补充道。
　　她自然听不到他的心声，满意地点点头：“行了，那你回到三哥身边吧……”说着，她径自走回了酒肆。再过一会儿回头时，门外已经没了赵英的身影。
　　“唉……”她叹一口气，转过身要再去做事，却不意与起身离开的客人撞在了一起，“哎呀……”
　　“对不起，你没事吧？”客人看着她摇晃了一下身子。
　　她甩了甩头，勉强笑道：“没事……”然而，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头脑发胀，身子有些软，走了两步，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也跟着晃荡起来，晕倒前的那一刻，听到一声惊叫。
　　等她再度醒过来时，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在房间里，而龙傲甲正满脸怒气地坐在一旁。她直起身，忽然感到身子浑身上下都很累，没有什么力气。
　　“龙大哥……”
　　龙傲甲见她醒过来，站起来走到床边：“你醒了……不要起来，躺着休息。”
　　她不好意思地道：“外面一定很忙吧？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然而，龙傲甲却是脸上怒气未消，拳头握得几乎发出“咯咯”的响声，浑身散发出一股要揍人的气息，令她感到奇怪：“龙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有身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