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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   几天后,婚事暂时搁浅了。
      太子妃的丧失也办完,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种阴暗的气氛当中。人人都唉声叹气,而见到长命推着她走在游廊上,那些宫女再度恢复了在她背后怯怯私语的情形,大概是在说她是个扫把星吧。
      “好了,我在这里看一会儿,你先回去,过一个时辰再来接我。”她命长命暂时离开。
      等到周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她望着眼前太子妃的陵墓,看着高高竖立的太子妃的墓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悲凉,将手中的一杯酒撒入了地上的土中,她讲酒杯扔到地上。
      她已经能慢慢走两步,可是太子妃却只能在一坡黄土中长眠了。
      “你这是何苦呢?要杀我要害我,结果却害了自己……”她犹记得那张疯狂笑着的脸,眼神中透露着癫狂的模样,让人看了害怕,可是另一方面,她想起太子妃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却无法置身事外地,好端端地看着。仅仅是来看望一位过世之人的心情她没有,她只感觉到周围的风吹来太子妃的怨,她的恨,她的委屈与哀愁。
      她慢慢闭上眼,耳旁仿佛还有太子妃在怒骂她的声音。一句句,一字字,声声控诉着她的出现,抢走了她的丈夫,抢走了她的孩子,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她无意这么做的,对吧?可是不管有意无意,到如今,她又怎能坦然自若地说,太子妃的死,太子妃孩子的死,与她无关呢?
      她没有直接动手,可是她的存在,却已经伤害到了如今已经芳魂无踪的人。
      “天哪……”她伸出手,捂住了面孔,落下泪来。心上好累,累的她几乎无法站立。长命劝她不要来,可是她必须来。她可以骂太子妃自作自受,可以骂她害人终害己。可是心底深处,却无法否认在那把将太子妃生生割裂成两半的刀柄上,留下过她擦身而过时,遗留的气息。
      如果此刻站在万丈悬崖边上,她只怕可以看到太子妃正试图从底下爬上来,拉住她一只脚吧?而在另一边,霍繁玉是否也会拉住另一只脚,两个人将她拖入下去呢?
      她这次活着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结果?!
      她待在三哥身边,待在皇宫里,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可是她怎曾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小心愿,会害到另一个人,害到了两条命!
      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让她回来?!为什么让她活着呢?!
      她若死了,是不是好一些呢?
      可是,她不能死。这个念头转过,她仰起脸来,忽然笑了笑。
      “太子妃,你是想我死吧?可是我不能死,你如果想看我死,就好好活着,你可以折磨我,可以刻薄地对待我,现在这样,算什么?你什么都没了,解脱了,一点用都没有,你知道吗?……”可他再说,已经死去的人,又如何活过来?在这个世上,她托身的事,还会发生一次吗?
      不会的吧?

      “繁玉姑娘,该走了……”
      长命到了时间点,来接她。但定然是在不远处静静观望吧。
      她点点头,有些心力交瘁,感到身体沉重,比什么都难过。而等到长命扶着她走了一会儿的时候,忽然与几个来扫墓的人狭路相逢。
      说狭路相逢,只是因为她看到了秦元观,秦家的人。
      两人一对眼的一刹那,皆是愣住了。
      秦元观扶着一位年纪大约是四五十岁的白衣妇人,体态优雅,气质不凡。他们的身后,跟着的是提着篮子的几名丫鬟家丁,显然是来祭扫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元观,总有几分微妙之感。如今好几次遇见,都是因为太子妃因她而产生了些事端。如今再见,却会是这样的地方。
      她因此想借机避过了,哪知越过他们身侧的时候,那名妇人忽然开口了。
      “你来看太子妃么?”妇人的声音轻软温和,可是话语之下却隐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某种东西。
      她停下了脚步,无奈地转身,轻声应了:“是、”
      妇人轻轻挥开秦元观,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双眼眸精明如镜,道:“你便是那位霍家大小姐,当真是美若天仙,世间少有。”
      她这话更是不知如何回答:“夫人夸奖了。”
      秦元观见状,走了过来,在旁道:“娘,还是过去祭拜小姑吧。”
      然而妇人却置之不理,目光紧紧攫住她不放,突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我只想跟这位霍姑娘说几句话,那也不成么?她还不是太子妃呢!”
      她听了当真如刺进心里的匕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夫人……有话请说。”她为何要在这里面对秦家人的责难?她做错了什么?
      秦夫人停顿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拉着她的手,拖着她往前走:“你跟我过来!”
      这个举动吓到了秦元观和长命。
      “娘!”
      “姑娘!”
      然而秦夫人未曾理会,她被抓得手臂很疼,随后被用力一甩,跪倒在太子妃陵墓前,身子一歪,几乎摔倒了。秦夫人见她如此,讽刺道:“到如今你还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你这么一副妖媚样,怪不得澄儿敌不过你,太子对你念念不忘,一时半刻都离不开!”
      这欲加之罪,她如何开口言说?
      “秦夫人,你怎可——”长命上前一步,要替她说话。
      秦夫人脸一横:“你一个小小宫女,哪里轮得到你多嘴?!”态度凶恶之极,长命被喝住了。
      秦元观走到秦夫人身旁,有些为难地道:“娘,你不要这样,小姑已经过世,而且这件事也不能怪霍姑娘,宫里来的人不是已经说明白了么?”
      秦夫人一把推开儿子:“什么说明白?一张嘴张在他们脸上,要说什么还不是任由着他们说?!我就不相信,她好端端的一个人,胆子又小,会去杀人放火?即使如此,为什么她死了,这个人还好端端地活着?!”
      “那是……”那是太子妃不幸,被掉落的梁柱砸到了啊!
      秦元观杵在那里,左右为难。
      秦夫人看她在长命的帮助下,挣扎着站起来,继续狠毒地道:“你究竟有什么能耐?不仅害死了她的孩子,现在又害死了她?!你是不是生来就是克死澄儿的?!啊?!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跟太子殿下安通款曲,然后借机进了宫,接近太子殿下,最后不仅害死了他们母子,还会得到太子妃的地位!”
      “夫人,”长命当真听不下去了,“你说话也该知道分寸,繁玉姑娘进宫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太子妃自己胡思乱想到最后神志不清,还在宫里摆弄巫蛊之术,让人抓个正着。这一切能怪谁呢?!”
      秦夫人听了长命的话,更加气愤难平:“好一个嘴厉的丫头片子!”作势扬手要打,被秦元观一把拦住了,“你放开我!……这个女人现在什么都有了,可是你看看你可怜的小姑,只有一堆黄土,连个像样的陵墓都没有!孩子没了,丈夫没了,如今连自己的命都没了!这一切,难道不是这个女人的错吗?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会这样的吗?!”
      秦夫人一声声,一句句,都在控诉着她,都在说她的存在,是造成如今悲剧的罪魁祸首。她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是事实。的确是的。她没有杀他们母子,可是因为她,他们都死了。
      谁能说,她没有错呢?可是,她的存在,难道是个错误码?
      她难受地抬头看着被秦元观扶住,痛哭失声的秦夫人,秦元观示意她赶紧走。长命扶着她,慢慢地离开了……

      延寿阁已经化为了一堆灰烬,只有空荡荡的院落里,两株古树犹自孤独地相伴,看着那一地的残垣。
      她缓缓地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将手中拿着的酒壶搁在身旁,身后是她的屋子,是太子妃被烧死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那焦灼之味,熟悉的恐惧感悄悄地窜进身体的深处,令她赶不走,找不到。
      夜色美好,如钩的新月高高挂在上空,俯瞰着世人的冷暖情仇,孤傲凄冷,却油然独自承受,
      她若是也能化作一轮月,哪怕是一颗星星,挂在天空中,躲藏在繁星的夜空里,守候着三哥,看着东临国,陪着父皇在深夜的御书房里为国操劳,那,该多好?
      那么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不会害死太子妃,也不会有种心痛难绞,又无法剥离这深深的痛楚。
      从太子妃陵墓回来的路上,长命劝她不要将秦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没有放在心上,她是听在了耳里,记在了脑子里。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痛苦的,想要忘记的忘不掉,想要记住的,只怕再也记不住。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从唇口一直灼烧着她的喉咙,滑落入肚子,腹部热热的,奇异的是,一点都不好喝。大家都喜欢喝酒,她曾经偷偷尝过,却是一种苦味。如今再偿,依然是苦味。
      这股味道从肠胃开始在她身体里蔓延,直到占据了她的脑海。
      “哈哈,你倒好,做完了事,一个人死了,轮到我在这里接受他们的责备,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与我何干,与我何干,与我何干?!……”她喃喃说着,不知道说给谁听,或许是说给自己听的吧,可是她的心听得见,脑袋却没听见。
      拿起酒壶,再要灌一口,人说喝酒可以忘记一切烦恼,但是好像没有效果,应该是喝得不够多吧?那么,她喝光了一壶,却只觉得脑袋有点儿热热的,并没有失去记忆,也没有感觉到一身轻松!难道,还不够多?
      当她拿起第二个酒壶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伸过来一只手,抢去了她的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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