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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霍家小花园内,离开了爹娘房间的霍繁玉不敢走进自己的闺房。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很不公平,只想到了自己。在晋无忧陵墓那里,她分明感觉到自己将要脱离霍繁玉的身体,那或许是真正的霍繁玉想要回来。可是她那个时候很害怕,害怕得紧紧抓住了三哥,紧紧地攀住了自己能活着的这个唯一的躯壳。这对于霍繁玉来说,是杀戮之罪。
      她,犯下了杀孽啊!
      站在花园拱门口,望着被暂时遣到院中小亭子的三哥,她依靠着门旁石墙,幽幽地望着他,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视线瞟了过来,随后,朝她伸出了手。
      她想,如果要偿还这份想要留在三哥身边,而霸占了霍繁玉身体的罪,就让她来承受吧,哪一天上天要收回,也千万不要让三哥受到伤害。
      这是她自私,是她的自私。
      “怎的如此慢?”晋无庸拉着她的手,引她在石凳上坐下,问道。
      她嗔怒瞪了他一眼,道:“这里是霍府,不是皇宫,三哥还是注意点好。”让下人这么看着,她也就罢了,他身为堂堂东临国堂堂太子,不是让人看着笑话么?
      晋无庸不以为意,自然也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眼里,道:“那你跟我回宫。”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呆在这里,但又不想看不到她,唯一的办法只有这个。
      她略略吃惊,瞧他志在必得的模样,笑道:“你想得美呢,三哥……”她至少要在这里为自己恕罪啊,“我既已对不起真正的霍繁玉,至少,能替她好好照顾爹娘。”
      他知她心有愧疚,便握紧了她手,道:“她早已死了,你能活着,是上天安排,无需自责,也更不需要愧疚。如果上天要惩罚,何必让你落在她身上,如今再要收回去,也要看看我准不准!”
      “我们是人啊,人怎能与天斗呢?”她的生,她的死,她的魂离,她的托身,哪一样由着她的意志来?每一步都是无法控制的呢。
      晋无庸眯起眼,轻哼一声:“天子天子,并不是摆着好看的。”
      “……三哥,你是太子,天子是父皇,你这么说,可是要犯谋逆之罪的呢。”她皱了眉,可是心头却渐渐暖和起来,忧伤暂时消退了下去。她记起来,以前每一次病重,几乎弥留,全靠他在旁边鼓励,才让自己有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不知道是否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对他的情意就变了质呢?
      面对她的提醒,晋无庸笑了笑,正要说话,眼角瞥见有人走过来,暂时放开了她的手。
      “太、太子、请、请、请用茶……”轻语抖抖瑟瑟地奉茶,捧着茶碗的手都得跟什么似地。一张小脸也涨红了,
      “多谢。”晋无庸话是对着她说的,惹来她一瞪。
      “轻语,我暂时不用伺候,你先下去吧。”她吩咐道。
      然而轻语却摇了摇头:“小姐,老爷吩咐,必须要呆在小姐身边。”
      她略微诧异,心想难道霍老爷要派轻语来监视她吗?转念一想又不可能。正要开口,却听得晋无庸喊了一直在亭外某个角落待着的赵英。她还没弄明白,就见赵英上前,将轻语给拖了出去。
      “小姐!小姐!……”
      “喂——”她哑然看着轻语惊吓过度,像被挟持的人质一样,拖离了自己的视线。而罪魁祸首正坐在她对面,安然地喝着人质奉上的香茶。
      “三哥!”她抗议道。
      “恩?”他装聋作哑,“这里景致是不错,可惜这湖碍眼,明儿我让人来填平了,种上秋菊吧。”他完全当这里是自己家,或者,天下都是他的家,是吧?!
      可是,听他这么霸道地说,她又很没用地心里欢喜。犹记得宫里害她落水的湖被抽干了,总觉得他是怨恨这湖夺去了她的命吧。
      “……三哥,宫里的干湖还害我掉下去摔到了呢,若是将这里的湖填满了,种上秋菊,我虽爱喝菊花茶,却怕怨怒太深,中毒呢。”
      晋无庸瞟了她一眼,也不反驳,再看向对面她的屋子,道:“这里头家具我都不喜欢,不衬你,换掉。你这身衣裳太暗沉,换掉,你丫头泡的茶不若长命的好喝,换掉。你——”他的言语消失在她封他唇的手掌心里。
      “三哥,你干脆把我也换掉算了。”她无奈地道。
      他闷声不出,只是将身子稍稍前倾,她便觉掌心一热,顿时面红耳赤了。
      他满意地看她羞红了脸,赶紧抽回手的模样,在在是那个延寿阁里的晋无忧。便轻轻笑了起来,执起她的手,在背上印上一吻。
      “要换,一起换吧……”
      他的话,淡淡平平,没有起伏,可是犹如誓言,烙印进心里,抹不掉,擦不尽,成为她十八年里最幸福也最心痛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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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老爷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扶上床榻,正欲让她好好休息,却被拉住了手,问道:“繁玉呢?”
      对于妻子的这个问题,霍老爷答道:“正陪在太子殿下。”他说着,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家女儿分明很少出门,哪来的机会跟太子殿下如此亲近?若是进宫那一次,时间如此之短,他还记得当日太子殿下来敬酒,繁玉低着头,而太子殿下也没有多停留一眼才对。
      如今两人时而视线胶着,状态亲昵,好似相熟许久,这是怎么回事?
      霍夫人听了,顿时皱起了眉:“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你去叫人将繁玉带过来,送太子走。”
      霍老爷听了,可吓了一跳:“夫人,让繁玉过来可以,可是太子殿下,这——咱们家毕竟是平民百姓,若是得罪了太子,那往后的日子……”他想想都会头疼的。
      霍夫人板起脸,硬声道:“你去是不去?!”
      霍老爷向来以妻为尊,立刻苦恼着,答应去了,留下霍夫人一人在屋子里,望着前方默默出神。
      等霍繁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霍夫人沉着脸,坐在房内的凳子上,声音冷硬地道:“关上门。”
      她一边疑惑着,一边关了房门,转身面对霍夫人,她的这个娘亲,善良慈爱,只是也是府里人最怕的人。她是霍府真正的主人,谁都不敢违逆。
      她自然耳闻多了,内心里多少有些敬畏。
      “娘,你找我何事?”她温文地道。
      霍夫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坐下。”
      她越发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方才爹,也就是霍老爷有些苦恼地过来,很委婉但很明显地让三哥回去自己的地方,她就感到异样了。送走了不甘不愿好像真要带她走,或者干脆守在她身旁的三哥,她才来到了这里。
      而三哥离去前说会再来找她,她竟然现在就隐隐期待起来,觉得时间过得慢,恐怕自己也是异常了吧?!
      “繁玉。”霍夫人叫道。
      “是。”她规矩地坐着,扮演着霍繁玉的角色。
      “你和太子是怎么认识的?”霍夫人直截了当地问。
      她自然知道,这件事迟早要被问起,想了想,半真半假的道:“我、我那日去秦府里参加秦老太爷的寿宴,太子正巧也在那里,所以遇到了。”她不敢抬头看娘,谎言很容易穿的。
      霍夫人听了,点点头:“是吗?——那么,你和他之间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回事……”
      “为娘的眼睛没有瞎掉!”霍夫人声音严厉起来,“你要骗我还早着呢,说实话!”
      她缩了缩肩膀,嗫嚅着道:“是,是有情意,但——”
      只听到她前半句,霍夫人便变了脸色:“太子门第太高,你不过是霍家人,怎么可以——不,哪怕是皇亲国戚,官府的千金小姐,也该知道,一如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宫!那里有什么,你知道吗?”
      她很想回答说,她懂得,她自小在那里长大,看到的听到的还少吗?可是,这会儿,她什么也说不出来。霍夫人的话,每一句都在提醒她,在关心她,可是总有种异样之感。
      皇后如是,霍夫人如是,难道她与三哥的情意,这么不堪吗?
      “娘,你放心,我懂得……”
      “既然懂,就知道该怎么做!”霍夫人依然句句严苛,“以后,不准去宫里,不准出府,若是他想要进门找你,得先经过我!”
      这是个命令,是个决定,宣告着她或许再也见不到三哥了。心里当然难过,可是她知道,这是霍夫人的好意,因此不能怨怼,不能迁责,只能咬着唇低头应了。
      脑海中,想起皇后逼她出家的情形,她猜想,若是自己违背了霍夫人的话,只怕也有可能形成这样的局面吧?
      在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远在皇宫的晋无庸,会有怎样的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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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禁卫军副统领陆云清带着提满礼品跨进霍家门槛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这一阵子,他似乎来得勤了些。她还是不信她魅力大到让他瞬间就改变了看法。一见钟情如秦元观,她能感觉到他的真意。但是眼前这位笑得有礼的陆大人,她却渐渐觉得自己看不清了。
      以往的迷恋是怀春女子的一时迷惘,而今相处下来,总觉得他身上藏着谜团,而三番四次造访,又似乎忘记了提起她那一夜的话,曾经想要探个究竟的他,现在变得单纯是来拜访了。
      因此,她很怀疑。
      不过,霍老爷深信不疑。
      “陆大人真是客气了。”霍老爷笑呵呵地让人收下了礼物。
      “这是宫里的御医介绍的补药,对擦伤很有效,伯母可以先行试用,如果有效,改日小侄再送一些过来。”陆云清见到霍夫人之后,殷切之情溢于言表,看得她都皱眉头了。
      有人明目张胆地摆明了是拍马屁,讨好人,这样的笑脸,不知道是该打呢,还是该欢迎。她相信,娘也是如此想的,因为她看到了霍夫人虽然在笑,可是笑得不是很明朗。足可见对陆云清还持有保留态度。
      “多谢陆大人,宫里御医的东西,我一介百姓粗妇,怎有此福气享用呢?还是请陆大人带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霍夫人轻易地推掉了这明显的礼品。
      她不禁要佩服起娘来了。到底陆云清是朝廷命官。
      但是,陆云清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道:“霍夫人怎会是百姓粗妇呢,我听闻您早前也曾经在宫里当过差,不是吗?“
      这爆炸性的消息,震动了现场所有人。
      她甚至不知道,霍夫人居然还曾有此经历!可是,她搜遍了记忆,也不记得自己看到过她这张脸呀!难道,在她出生之前吗?
      她看向一边的娘,只见她两眼死死地盯着陆云清,好似化为两把刀朝他飞过去。而后者呢,却是一副失言的模样,带着些微的懊悔,堆上后悔的笑容:“啊,这是不能说么?小侄失言失言,还请伯母见谅!”
      而霍老爷听了,却是原本笑得乐呵呵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站起来,圆滚滚的肚子颤动了一下,沉声喝道:“陆大人,霍府简陋,恐怕要请陆大人回去了。”
      陆云清站了起来,有些讪讪然道:“小侄一时失言,就这么赶我回去,是不是有点——”
      霍夫人“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喝道:“来人哪!送客!”
      这一出变化,看得她目瞪口呆,似乎发觉,在霍府里,也有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并不是一个表面上和煦融洽的家,今日陆云清不过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引发了爹娘如此大的反应,那么是否还有另外的事情更加劲爆呢?或者说,这在宫中当过差,并不是一个丢人的事,甚至有时候还算是荣耀,为何娘要要震怒,爹很不开心呢?
      这里面,是否有什么秘密存在?她并不是想要探隐私,可是好奇之心一旦跳出来,就再也阻止不了了。
      她看到霍夫人随后头也不回地拂袖回了内屋,而陆云清在霍老爷板着脸的情形下,告辞离开了。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更是一个糟糕的事端。
      只不过看不出陆云清有何失望,些许懊悔,不知是真是假,这是他刻意为之,还是当真失言呢?她无意探究,只是发觉自己以后也当小心行事。
      特别是与三哥的来往——
      如此说来,娘铁令如山地要她不要跟三哥往来,是不是因为娘曾经在宫里当差,然后因此落下了阴影?莫非,其中还牵扯到父皇吗?
      她摇了摇头,赶紧将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不能再脱轨想下去,越来越想得离谱了。她宁愿相信,这不过是娘并不远提起而已。
      “唉……”霍老爷仿佛脱力一般,坐下了,神色有些憔悴。
      她急忙上前:“爹,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瞧一瞧?”
      霍老爷摆摆手,努力挤出笑容:“我没事——”他想了想,告诫她道,“你娘不爱人提起这段往事,所以才会反应那么大,今日之事,你就当没有听到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也不要问她详情,要像从来都不知道一样,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她也并不打算追问,这是霍家的家事,是私隐,她尽管已经成了霍繁玉,有些事,却也不是她可以碰触的。
      “我累了,先去歇歇了……”说着,霍老爷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大堂。
      她望着两老如出一辙离开的方式,暗暗心里责怪起陆云清来。并且希望着,从此以后不要再见到此人,便好了。只是她的这个希望,破灭的太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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