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冷》韶弄

3、水中仙

　　——貂儿，帮我找一个人好不好。
　　——谁啊？
　　——我不记得了……除了我的名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怎么找？
　　——我们一起找，肯定可以找到的，好不好貂儿？
　　——好吧……
　　那天，仿佛是神使鬼差之下的，我答应了云宓的要求，我不知道为什么，思考了几天，我认为我这么做的理由是我要报恩，毕竟虽然是云宓暴露了我的身份，但是她还是救了我一命，救了一命就是救了一命，不管怎么样，一句话的错误是无法抵消掉救命之恩的。
　　之后一段时间，我跟着云宓穿梭在溪州的各个地方，我才真的感觉到她是一个鬼，因为别人无法看见她也无法和她说话，然而我并不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的鬼，按她的说法，她在人间游荡了好些日子一直在找那个什么人，普通的鬼不入轮回哪里可能逃脱鬼差的追捕？
　　云、宓。
　　一次闲下来的时候，在林子里我一边舔着爪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人。
　　也许是因为加了个我还是遍寻不到，也许是因为我的问题，云宓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她看着林子中缓缓流淌的小河和河边长得萋萋的蒹葭，道：“我只是感觉有句话没说过要去说，不说的话……”
　　不说的话会怎么样？我放下爪子感兴趣地听。
　　天打雷劈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还是望断天涯不见归路？
　　可是我等了半天云宓却没了下文，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不再说话了。我凑过去一看，她已经入睡了。
　　喂，怎么可以说话只说一半啊，你要负责任啊！人类真好玩，说着话也可以睡着……等等，她好像不是人……不是人你睡什么啊你需要睡么？！
　　看着云宓难得的安恬睡颜，我叹了口气也躺了下来，睁着眼睛看天上遍布的群星，错落仿佛是我初来人间的时候看到的流萤，如今大概是秋意正浓，荷花落尽，流萤早没了踪影。人间的四时变幻，比起极川千年不变的冰雪，自然是有趣许多。
　　对于云宓来说，是什么话那么重要？可以让她放弃轮回的机会？
　　谁知道呢，人总是很复杂的，死了也一样。
　　我耸了耸肩，忽然看见远处森林里蓝光一现，一抹水蓝飞快地靠近。我警惕地握起拳头，正要叫醒云宓逃命去，那水蓝已亭亭立在面前。
　　一袭蓝衣的少女，眉目温婉静好，娉娉婷婷地站着：“好久不见。”
　　“渺渺……”

　　名唤渺渺的蓝衣少女全名华渺，是一位水仙，嗯，是水仙，没有花，不是水仙花。
　　水仙这个种族很有趣，哪里有水，哪里就有他们的踪迹。水是他们的眼睛，是他们的伙伴，甚至就是他们自己。换句话说，只要有水，他们想干什么都可以，什么日行三百里，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统统毫无压力。也许是因为先天条件好得过头，这个种族如今正面临绝后的危机。
　　所以上天是公平的……
　　别看渺渺外表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长着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其实年龄在水仙一族都已经可以算是老不死的。认识渺渺对我来说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只乳臭未干的小雪貂，虽然我知道现在我在她的眼里依旧是这样。
　　渺渺瞥了我一眼，把注意力转向了云宓，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看着似乎要把她脸上有多少痣都数出来，手指掐来掐去，淡漠的神色有些许严肃的意味：“瑶姜，你怎么会和一个游魂在一块？”
　　“游魂？什么是游魂？”我充分发扬了雪貂族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
　　“这么多年不见你的理解能力一点也没有进步。”她嘴角抽了抽，优雅地站起来，“想不想知道你游魂姐姐也就是你云宓姐姐和她那位什么什么的故事？”
　　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嘴巴没有一点温柔过……
　　等等……“你知道云宓姐姐和那个什么什么的故事？”
　　“这么多年不见不但一点长进都没有，反倒越来越傻了，忘了水仙是干什么的……”她又瞥了我一眼，掬一捧水凝成了球珠，手已经开始结印。
　　水仙是干什么的我明明从来不知道啊……好吧，为了云宓姐姐和那个什么什么的美好往事，我忍。
　　“等等，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渺渺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我，眼睛温柔而坚定，那一瞬我有眼前这个人不是渺渺的错觉，记忆里那个蓝衣女子一向骄傲，还有些许强势，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眼神？
　　“什么事？”
　　“答应我，不管看到了什么，不管云宓有没有恢复记忆，以后尽量不要让云宓去寻找那个人。”
　　“为什么？”
　　“你一定要答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