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水*

2、悄绽

　　那绝美的少年将我带回了重火宫。他就是重莲，武霸天下，冠世美人，这天下最强和最美的人。
　　他坐在庭院中，一株绽放的西府海棠立于身侧，明媚娇妍，却颓然地败于他倾城的颜色之下。他执一只玉盏，十指莹莹如玉，清雅悠然如一朵佛前的青莲。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海棠”
　　他猛然抬起头，竟有几分惊愕。
　　过了半晌，他颇有几分自嘲地摇摇头笑道，
　　“呵，好名字”，说罢挥手示意我退下。

　　从那日后，我开始习软鞭。从根本难以掌握力度到缠、抡、扫、挂、抛，轻易抽出对方武器逼其就范，这些的背后是无数个练习地满手鲜血的夜晚。每当月圆之夜，我总会想起重莲的笑容，清远、寡淡，不染纤尘。
　　不久，重莲升任我为重火宫护法。任命我的那一日，他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海棠，今后你便是重火宫大护法”。我低下头，心中暗许诺：海棠在世一日，便纵是粉身碎骨也要忠于重莲一日，永世不违此誓。
　　我抬眼，看他翠绿的纱衣在风中乱舞，蹁跹如秋暮的蝶，心蓦然地乱了。

　　有时他也会与我闲谈几句，虽是无足轻重的话，我仍心存感激，

　　“海棠，习软鞭忌急躁。”
　　“江湖上盛传重火宫护法海棠是三大美女之一，你可听说过？”
　　“海棠，这次的兵器谱你去罢。”
　　“海棠，其实你不必总以面具示人。”

　　我在心里悄悄唤他“莲”，隐秘地，默然地，欢喜地，我想说“莲，我希望你快乐。”，但在他面前我只说“是，宫主，海棠领命”

　　其他弟子对我颇有微词，源于我的晋升，或者说缘于莲的莫名青睐。我知这重火宫中的女子无一不是倾心于他的，甚至是不少男弟子亦是如此。
　　我素来与朱砂交好，但我知朱砂对莲的崇拜大于倾慕，而微兰则还有一份依赖。如花美貌，韶华一瞬虚掷在这华美却空虚的重火宫中，虚掷在一个万人崇拜的偶像的身上，甚是悲哀。但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一切情难自已。
　　那日正午我独坐房中，感到身后杀气袭来，我拿起桌上的软鞭向后一甩缠住对方的剑。转过身却发现偷袭之人竟是微兰。她满眼是泪，双眼通红，哭道：“你凭什么独占宫主的恩宠？宫主最宠爱的分明是我，可现在宫主不仅任你为护法，今夜还要在凉亭中为你庆祝生辰....”
　　我惊讶地睁大眼，发丝纠缠，飘荡在耳际。
　　慌乱地低下头，不让微兰看见我眼中古井微澜，耳畔只听见一朵海棠花悄然绽开的轻响，双颊嫣红如初春的桃花，那时我想，也许，他是对我有意的。
　　当晚，我第一次搽了胭脂。镜中，胭脂红，烟黛眉，烛影摇红中是隐隐窥见幸福的色彩。
　　只是灯花一闪，又灭了。

　　傍晚我来到凉亭中，远远见他背对着我，临风孑然而立，竟如谪仙人一般。
　　亭中他清疏依旧，淡笑依旧，眉宇间萧索依旧，倒是我局促不安，失了冷静。
　　石桌上除一幅画卷外再无其他，画中的女孩淡粉的衣衫，轻灵如蝶，相貌清秀，正值豆蔻年华，一脸无忧的笑容。然而眉眼竟与我有几分相似，尤其是水杏般的眼，与我竟有八分相像。
　　“兄重莲赠解语”，我轻声念出左下角的小字。
　　“是否觉得眼熟？这是舍妹年幼时我为她画的，那是姐妹中我最喜爱的一个，初见你时我就惊于你们相似的眼。西府海棠又名解语花，所以后来我在听闻你的名字后才会哑然失笑。”
　　我一直知道莲有个名为解语的妹妹，为了让她无忧地成长，莲将她送到了江南，从此鱼沉雁浮再无音讯。
　　“你的身上有她的影子。她也曾习软鞭，倔强地练到满手是血，也曾像我初见你时那般咬住牙克制着不流泪。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便将它赠与你，权当赠与妹妹，看见你就犹如她一直在我身边。”
　　我第一次失去了所有语言的能力，如陷阱里挣扎过后绝望待死的兽。
　　妹妹....
　　我强打精神，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画卷，“谢宫主，宫主的情谊海棠会铭记于心，今后定当誓死效忠重火宫”，有一丝旁人无法捕捉到的异样。
　　莲的嘴边依旧是清远的笑，眼如幽深的潭水，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有过波澜。

　　自那日以后，我恢复沉寂。我本不该就渴望什么
　　我不是解语花，我只是一朵无香的海棠。
　　我看庭中的海棠，前几日长出些花苞，嫣红得惹人怜惜。昨夜一场骤雨，打得这满树繁花，未开，便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