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苑》梅岭

12、第 12 章

　　早抑制不住激动者，铺好床铺就急着下棉田。先去的人中，吴清仁、杨华和皇甫荪没有见过棉花，去看棉花到底是什么样；冯甘、秦二仁、邓积云和黄曼仪则是去看开花情况。他们出连部大门，在散乱分布着的农户间穿行。房屋矮小，多是砖瓦房。房与房之间的路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脚一下去就升腾起浓浓烟雾。太阳还很烈，能见着神色悠闲的人们聚在一处说笑。他们觉入了农家深处，又在数拨乘凉人的打量下，沿原路返回。他们回到大院门口，自左侧的墙角绕到院背后，就看见了一户农家旁边的棉花，欢天喜地的跑到跟前去。
　　皇甫荪心内惊喜，不及向四处看，背手弯腰，去细瞧如小孩拳头大小的茸茸的一团。他没有用手去触摸，而是闭上眼睛，十分小心的闻嗅。他漱鼻时觉鼻尖有柔感，一阵惊慌，忙移开鼻子，心内亦微觉难过，像是把花给碰疼了似的。因感觉了棉花的实在，才大着胆子伸手去捏，一下子缩小了大半，笑了笑，偷偷摘一朵放在手心赏玩，足了，向周围看，方发觉不知何时走丢了杨华他们，才朝稍远处望去，隐约看见棉田一端的拾花人中，有冯甘等人的身影，快步赶过去。邓积云两手不停的抓棉花，笑说：“过来就不见了你，还以为回去了。”都在拾，皇甫荪也欲拾。冯甘和黄曼仪嚷说：“快来拾，这儿八毛钱一公斤，比班上组织的还多两毛钱。”秦二仁也起身来，笑说：“听这农户说，这个连的都是头遍花，准能挣不少钱。”皇甫荪不知如何着手，还站在原地，杨华和吴清仁笑问：“还愣着看什么？你让老板给你个花兜，我们没拾过的，先在这儿练练把式，明天拾起来就快了。”皇甫荪忙答应着问棉农要了个花兜，觉邓积云和黄曼仪拾花比较快，去邓积云旁边学拾。至黄昏时分，他们将棉花过了秤，算了工钱，道扰后离去。棉农则送出几十米远，并说欢迎再去拾，才不舍的回去。
　　七人说笑着返回至院门前的引水渠边，孟翔、嬴雪和郝逸三人正在渠边吃饭，多笑说：“竟跑这儿来吃。”孟翔看了看，催说：“快点，不然没肉了。”郝逸又举起叉子上的肉骂：“他妈的，这么肥，能吃吗？”扔进草丛，只喝一口汤。嬴雪又搅动几下汤，也说：“一块瘦的都没有。”也扔了几块。邓积云、冯甘和黄曼仪心疼的说：“连里好多职工肉都没得吃，还扔，真是的。”孟翔觉得三人有些土，笑说：“是吃不进去，没办法。”亦扔了一些。郝逸又叹说：“唉，这馒头也难吃，待会儿去买泡面吃。”把只咬了一口的馒头丢进草丛。吴清仁、秦二仁和杨华责说：“你们也太浪费了。”他们摇头叹一回，忙往小院跑。皇甫荪也觉可惜，但是认为身体不能承受之物，没有必要勉强，若吃出毛病来，是一大麻烦，便没说什么，跟着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处去。
　　而大院一边的一块儿梯形草坪上，桑慧坐在爬满藤蔓的篱笆旁边，不平的问：“为什么他盆里的肉那么多，我的少且不说，还多是肥肉？”王惠兰没有去自己班上打饭菜，而是与桑葚和桑慧一处打的，现正紧挨着菊丛而坐。她看了看，也说：“很奇怪，像是一样的打法。”桑慧撅着嘴生气的哼说：“老师真偏心。”桑葚笑问：“要不要换一下？”桑慧气鼓鼓的说：“我才不呢。”王惠兰说：“我们很讨厌肥肉，深怕－－－－”没说完就住了嘴。桑慧接着说：“我一见到肥肉，心里就不舒服。”桑葚笑说：“我比较喜欢吃肥肉，里面的瘦的，我让给你们。”王惠兰觉难为情，红脸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桑葚忙说：“我要吃肥的才解馋，如果换肉吃，我可是一人吃了三份。”王惠兰有些不信。桑慧笑问：“真的吗？那就全拿去吧。”就往桑葚盆里挑，王惠兰也跟着夹。桑葚忙止住两人，笑问：“都送来了，我怎么给？听说拾花比较累，不吃点，熬不住。”桑慧住了手，王惠兰迟疑一会，也住了手。桑葚将肉分给王惠兰和桑慧，肉片上的也夹扯下来，最后只剩下乳白色的一盆。他看着眼前的汤，心里差点压不住要呕吐，但是没有让王惠兰和桑慧看出来。王惠兰和桑慧十分过意不去，边吃边瞧。桑葚不吃肉，奇怪的问：“你怎么只吃萝卜？”桑葚笑说：“等你们吃完了，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吃肉。”皇甫荪、袁涛和张阿福三人端着饭菜过来，忙招呼三人在身旁的月季丛边坐下。王惠兰和桑慧想看桑葚如何个吃法，很快就吃完了，也把汤喝了个罄尽，笑问：“这下可以了吗？”桑葚微觉诧异，随即相继打发两人去拿馒头，皇甫荪不要，急忙将肉分给另两人。之后半天，桑慧和王惠兰才拿来馒头，递给桑葚，笑说：“去时还在蒸，等了好一会才有。啊，你竟然这么能吃，有点让人不敢相信。”王惠兰继续说：“你吃了摁紧的冒尖的一饭盒盖子米饭，还要吃两个馒头，我可只吃松松的一盒盖子米饭就饱了。”袁涛瞧王惠兰和桑慧一眼，说：“你可真能吃。”张阿福用馒头浸了汤，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边嚼边说：“吃了那么多肉，也能吃那么多饭下去，真不赖。”袁涛笑问：“他的不是分给我们了吗？”王惠兰和桑慧立指着桑葚说不出话来。桑葚显然已察觉出两人异常不满，忙说：“别听他的，我没给。”张阿福笑说：“还是整盆的。嗯，还是你福气好，一人吃三份。”桑甚着急的解释说：“我今晚对肉不感兴趣，觉倒了可惜，就分给他们了。”王惠兰和桑慧怒视着桑葚责备说过分，拿起饭盆，扭头就走。桑葚忙将剩下的馒头给袁涛，急急的穿过人群，王惠兰和桑慧在水笼头处，跑到跟前去，在左手的锅炉接了点开水烫盆，问：“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桑慧冷冷的说：“你的行为让我觉恶心。”王惠兰亦冷声说：“我可是见过猪跑的。”桑葚忙说：“是我犯糊涂，可你们的身体比较弱－－－－”让两人抢白道：“却伤了我们的自尊心。”桑葚急说：“我是真心将你们当作妹妹的。”桑慧冷哼说：“这样的哥哥我可要不起。”王惠兰红脸叱说：“我可不是你妹妹。”她们洗毕，匆匆回房。桑葚没有再追上去，只愣愣的看着王惠兰和桑慧的背影。
　　雷珏找来，笑说：“你原来在这儿，我可找了你半天。”桑葚没听见，让雷珏给碰醒来，笑了笑。雷珏又笑说：“他们都在等着你呢。”桑葚笑问：“是些谁？”雷珏笑说：“是陈老师他们。”桑葚忙将饭盒洗了，放下，与雷珏一块儿去连长办公室。
　　陈祥妍和所带的一些学生正与连长夫人交谈，桑葚来了，均有意无意的递眼色。桑葚虽然看到了地上的水果，也感觉到陈祥妍也看了他几眼，而才来办公室的路上，雷珏亦给他说了让去的目的，可他后悔先没有自然一点，太露形迹，才没有听清雷珏的话，也没有想陈祥妍等人向他使眼色的深意，而是预谋如何才能让王惠兰和桑慧原谅他。陈祥妍又向桑葚送了数个眼风，桑葚没反应，笑说：“夫人，你看，我这学生都乐坏了，不知如何向你表达心内的喜悦。”桑葚在孟翔的触碰下缓过神来，听见连长夫人笑说：“陈老师如此说，我可不知把这脸往哪儿搁好。今年棉花丰收，民工又少，若你们不来，就不知怎么办了。这一丁点水果，是我们聊表渴望甘霖惠降的急切心情之意而已。”桑葚明白了前来的目的。他觉连长夫人约有四十上下年纪，笑说：“阿姨言重了，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提供的挣钱机会才是。你们又费钱买这么多水果，可真－－－－真不知要用－－－－用什么言词表达感激之情了。”陈祥妍笑看了看桑葚，以示嘉许。王金兰也很激动的笑附和。连长夫人的心率一下子加快不少，笑结巴说：“哎呀，小兄弟说这种话，可－－－－可着实让我羞愧，就－－－－就几个水果而已，不值－－－－不值什么的。”桑葚又笑说：“阿姨，我们还属于纯粹的消费者，你除给我们这么多水果，还将给我们比这宝贵千倍万倍的东西，我们当然得好好感谢你。”陈祥妍不悦，还觉得丢人，很后悔让雷珏去把桑葚找来。吴吟也有些诧异，没料到桑葚会当面索要东西。连长夫人显然很为难，有陈祥妍在场，不好说不给，又不想给。她几经权衡，笑说：“只要我有的，绝对不会吝惜。”桑葚没理陈祥妍笑看来的责备眼神，笑说：“其实，早在我们来之前就给了，以后我们在这里拾花的日子，都会大量的给。”陈祥妍的笑容已经没有了，脸成了乌青色，恨不得立时将桑葚轰出去。秦山和冯大申正在想连长夫人底在他们来时给了些什么，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却也存了另一门心思，许还没有分发呢，便在心里偷乐，没有理陈祥妍看来让阻止桑葚继续丢人的眼神。连长夫人再没有慎思，脸色都变了，嗫嚅说：“呃呵呵，我－－－－我可不知给的是什么，可能－－－－可能是那个吃草的给的吧。”陈祥妍不好直接阻止，察觉孟翔和曹慧敏也像在想什么而没有要拦阻的意思，只好无奈的轻声哀叹，没有细听连长夫人的话。桑葚一怔，笑说：“阿姨的忘性很大，竟把给我们的许多关心都给忘记了。”陈祥妍的恨立时散去，又异常欢喜的笑看着桑葚，接连哼哼笑叹。雷珏等人也都觉出人意料，也又附和。连长夫人的身心也放松了，不住的笑，眼光的一半已落到了陈祥妍的脸上，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她没瞟两眼，好像找到了，放心的笑说：“陈老师，你这学生重情，竟把那些不值一提的也深深的记在心上。啊，陈老师，你的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优秀，因此我在这里向你保证，以后不仅有开水提供，还有香喷喷的好茶。”后来确也供给苦涩黄汤，百分之百的茶叶柄汁。陈祥妍笑道了谢，让桑葚、吴吟和她同连长夫人一起去领花兜和花包，其他人则将水果搬回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