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笔尖之恋》罗幕生

5、5

　　等到两个星期之后，田野再来编辑部时，引起了一阵小小骚动。
　　“这…….”
　　办公室静了好一会儿，众编辑伟在许鹏飞桌前，目瞪口呆望着那厚厚一叠足有两寸高的原稿纸，一时间没人说话。
　　“嘿嘿。”
　　大概是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小胖子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又有点儿得意：
　　“我把阿印所有刊出来的作品全都照着临了一遍。”
　　他双眼闪闪发亮，分明像个等待老师颁奖状的小孩。
　　旁边有人问他：
　　“你这些共画了多久？”
　　小胖子伸出肉乎乎的两个指头，晃了晃：
　　“两周。”
　　顿时身旁响起阵阵倒抽冷气声。

　　“两周…都是你一个人画的？”
　　被这么多编辑直勾勾盯这看，小胖子颇不自在点了点头。
　　这么大量的分镜图，画得也细致，居然是田野一个人在两周之内完成的，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有人拍了拍他肩膀，赞道：
　　“小子，够能耐，挺拼命的。”
　　难得听到别人表扬，小胖子情不自禁绽开笑脸，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拼命摸着鼻子，偷偷看一声不吭的许鹏飞，等他开口。
　　“你临的这些都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没错，都是阿印的。”
　　“阿印？谁啊？”
　　“咦？”小胖子楞住：“你不知道阿印吗？”
　　对方一脸茫然。
　　旁边有年纪大一些的编辑，见状解释道：
　　“小赵你是这两年才入行的，大概没听说过，阿印那是老作者了，七、八年前特别火，出了好几部经典。”
　　“咦？是吗？有哪些，我居然还不知道？”姓赵的编辑显然很意外。
　　“《飞行大陆》你听说过吧？那是他最后一部作品，也是最受欢迎的一部，可惜他没有画完就停载，后来就没出现过了。”
　　年纪大些的编辑说道，接着又报了阿印好几部漫画的名字，赵编辑听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
　　“这几部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人画的，名气这么响的老作品到现在都没看，看来我得回去补补。”
　　旁边有人插话：
　　“他现在是不是不画了？我现在从来见过阿印的作品，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的确，自从他担纲的那家杂志倒了以后，到现在没见他再出现过，有好几年了吧？”
　　“差不多有六年了。”小胖子表情变得略微有些恍惚。
　　阿印六年都没再出现过。他翻遍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漫画杂志，都找不到阿印，他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样，再找不见踪迹。
　　可惜他的作品明明还没有完结，田野一直都还在期待结局呢。
　　“这行里这样的事情多了去，”有人感叹道：“就我见的大部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了去去了来，说穿了，哪行都一样。”
　　“阿印这样的挺可惜，才华是有，没准能成大家，可坚持不下去，到最后也一声不吭消失了，再往后，只能被市场遗忘 。”
　　“没这回事！”一听人家这么说自己崇拜的漫画家，小胖子顿时愤愤不平：
　　“他的漫画那么棒，我就一直记得，一直都记得。”
　　“呵呵，”身旁的编辑拍着他肩膀，笑咪咪道：
　　“小子，加把劲儿，要是能坚持个二三十年，没准你以后能比你偶像更有出息。”
　　“我？”小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慌张起来，摆着手说：
　　“我…我不行的，那么厉害的作者我哪里赶得上……”
　　“试都没试过，你哪知道不行？”

　　“你看你临摹人家分镜这劲头，是挺足，挺勤奋，可这么勤奋的人多了去了，能坚持下来的人才少，你能坚持多久，两星期、两月、还是两年？如果是二十年，那你能远远把他甩在后头。”
　　听了这番话，小胖子愣愣呆住，迷惑的眨了半天眼睛，见一圈人都望着他，赶紧低下头，最后磨磨唧唧开口：
　　“我…没想过那么远，反正…就是…先把当前的份儿给做好……”
　　他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

　　聊了几句，编辑们都去各忙各的，只剩田野坐在办公桌对面，盯着书墙那里一排一排的杂志样刊，油墨的气味在空气里发酵氤氲。
　　许鹏飞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那堆稿纸，一动不动，好半天都没说话。
　　小胖子沉不住气，左右张望好久，又挥挥手，见他没反应，轻声喊：
　　“许老师？”
　　“呃？”许鹏飞如梦初醒般，下意识应了一声。
　　“我画的这些，请看一下吧。”
　　小胖子以为许鹏飞会认真去翻他仔仔细细画的分镜临摹稿，结果对方只是从那堆稿子里随便抽两张出来，扫了一眼，便放了回去。
　　田野临得细致，连对话都跟着誊了上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完成这么大工作量的。
　　“临了这么多，是不是有心得体会？”
　　“嗯嗯！”小胖子忙不迭点头：“当然有，我临到一半，再对比之前自己画的分镜，那叫一个废……”
　　许鹏飞却没有对他这些劳动成果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列了张名单给他，又说：
　　“那好，再把上面的几个漫画家作品找来看，每本至少读三遍，一遍通读故事，二遍看分镜，三遍做笔记，看一个星期，重画第一期分镜。”
　　“好的好的。”小胖子恭恭敬敬接过那张名单，小心翼翼放进文件袋里。
　　接着，许鹏飞又递给他一样东西。
　　“咦，这是……”
　　小胖子接过来，打开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分镜笔记…咦咦！”
　　声音一下子抬高，小胖子捧着笔记本的手有点发抖，满脸惊喜：
　　“这是给我的吗？”
　　许鹏飞点点头。
　　“可是…这笔记你不自己留着用吗？”
　　“我用不着。”
　　小胖子如获至宝，万分小心打开本子，轻轻摸了摸纸页，高兴得不像话：
　　“哗……这宝贝太好了，笔记做得好好！谢谢你！太谢谢了。”
　　许鹏飞见他这幅模样，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对了…”小胖子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他：
　　“你送给我的这些书…都不是轻易能买到的重要资料，以前你也画漫画吗？”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许鹏飞噎了一下。

　　小胖子看着他，满脸好奇。
　　拿过手边茶杯轻呷一口，许鹏飞顿了顿，说：
　　“以前是，现在不画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咦？你以前都画过些哪些呢？说说名字看我读过没。”小胖子一听，兴奋起来，几乎要抱着他手臂摇来摇去了。
　　“随便涂过几笔而已。”许鹏飞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还有事，你可以回去了。”
　　小胖子见他不肯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看了他一眼，乖乖收拾东西。
　　“那许老师，我先走了。”
　　小胖子很有礼貌的说完才离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即使是从背面，也能看出他满怀信心的姿态，男孩向前走着，融入门口阳光射进来的大片的光里，轮廓逐渐模糊。
　　就好像从前的自己，才华横溢，前路毋庸置疑的光明，那时候满怀信心，朝气蓬勃得能点燃周围空气。
　　许鹏飞下意识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轻轻叹了一声。

　　折腾了大半个月，田野的分镜终于通过，跌跌撞撞迈入下一环节，他很勤快，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日夜赶工，把前面练习分镜花去的时间都赶了上来，方昀要求的三期原稿，加起来工作量非常大，本来许鹏飞还担心时间可能不够，画不出三期稿子，没想到截至日前楞是被田野赶了出来，画稿完成度颇高，几次返工修改后，顺利的通过了编辑部审议。
　　稿子通过当天，小胖子坚持要请客，硬是拉着许鹏飞去编辑部旁边的一家馆子吃了一顿，虽然许编辑一贯表情僵硬不擅交流，但是他一直在旁叽里呱啦啰啰唆唆耍宝，也引得许鹏飞翘了好几回唇角。
　　“咦！”
　　饭吃到一半时，小胖子突然停下筷子，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许老师，我发现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帅！”
　　许鹏飞一听这话，又噎了一下 。
　　“真的。”小胖子一脸严肃：
　　“你不知道，之前小年夜团拜会的时候，桌饭旁边的一圈女生都偷窥你，说你长得好看。”
　　偷窥？瞧这词儿用的…….
　　许鹏飞瞟他一眼，又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
　　“还有喔！我今天还有个大发现！”小胖子指着他，极为认真的说：
　　“你害羞的时候，通常都不说话，哈哈！”
　　这下许鹏飞是真的呛到了，一口菜堵在嗓子眼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哈哈！许老师你看，说着说着你就脸红了。 ”
　　听他聒噪个不停，许鹏飞不禁捏了捏自己脸皮，唔，有点儿发烫。
　　他看着对面笑得前翻后仰的小胖子，眼睛里不自觉地堆了些笑意。
　　“唉，长得帅的人就是受欢迎，肯定很多女孩子追你。”小胖子伤春悲秋状托着下巴长吁短叹，表情哀愁：
　　“哪像我，活到现在二十二岁还没摸过女孩子的手。”
　　“你二十二岁？”
　　许鹏飞略微有些惊讶。
　　“没错儿。”小胖子说着，摸摸自己肉肉的双下巴，又叹气：
　　“大概是我长得太圆了，每次走在街上都被人家当成高中生。”
　　是挺像的。
　　许鹏飞在心底默默赞同。

　　又多喝了两杯啤酒，酒精上头，小胖子有些醉醺醺，他歪在桌上，撑着脑袋感叹：
　　“唉唉……啥时候我要能有个女朋友多好，帮我洗洗衣做做饭，每天睡觉前再冲一杯牛奶，送到我面前…啧，太美了。”
　　许鹏飞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老师…我现在只请得起你来小饭馆，等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请你去大酒店吃饭，点最贵的菜！”
　　“好。”
　　“真的？那…那咱们说定了的。”
　　小胖子不胜酒力，醉得稀里糊涂趴在桌上，许鹏飞看他样子好笑，顺手拍了拍他的圆脑袋。

　　一段时间后新刊面世，田野人生中的第一期连载也顺顺利利和读者亲密接触，起初没什么反响，过了几期以后，也陆陆续续收到一些读者反馈，反映还不错，田野画得努力，作品每幅画面都尽量画到最完整的地步，看得出来的确是下了苦功夫，只是他经验尚浅，缺乏磨练，总欠缺些火候。再后来，他的连载还上了杂志作品人气榜，虽然是吊车尾的位置，成绩也算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