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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无为歧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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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前万花谷外的骚动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然传遍整个武林。那一日四派弟子守株待兔,志在必得想要拦下裴元一行,却不料半途横杀出一批听闻消息的乌合之众意欲抢夺谢云流的大弟子洛风,双方竟因此冲突起来,虽然最后因裴元从中调停而化干戈为玉帛,却是双双一无所获,一时沦为武林笑柄。
同时不胫而走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却不是一个笑柄那么简单了,却是个搅得江湖不得安宁的消息。
万花谷失窃了一本秘籍。
一本非常重要的秘籍。
为此万花精英弟子尽出,只求能寻回这部秘籍。
据说,此秘籍乃集万花谷中医者之智,可活死人,药白骨,最重要的,它可以使毒人复活,使僵尸回复意识。
据说,得此秘籍者,便是天下第一神医,可取天一教秘炼尸人为己所用,一统天下。
消息在人群耳语中越传越远,越传越广,由起初的窃窃私语,渐渐成了江湖中人相逢之时必谈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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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云用力拍了一下矮几,震得几上茶碗微微一跳。她冷冰冰地说道:“此物倘若落入天一教手中,便是大祸!你万花也太过大意,怎会遗失如此重要的东西?”
裴元微微欠身,丝毫不动声色,道:“其时四派围我万花谷,纷纷登门要寻什么剑魔弟子,来去人流纷杂,依裴某所见,只怕对方早有预谋要盗走此秘籍。”
曲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略沉吟了一下,道:“连我都不知有如此秘籍存在,万花上下如此保密,怎会令人得知了下落?”
“正是如此。”裴元颔首,“知道此秘籍存在者,万花众弟子十停中不过一二停,至于知道这秘籍所藏之地的,二代弟子之中绝不超过十五个。”
“看来你必是其中之一了?”曲云睨了他一眼,眯起眼来。
“是。”裴元微微垂首,“此番所谓精锐弟子尽出,也是师门考验,将我们几个尽数遣出万花谷。”
“你来找本座,又是为了什么?”不耐烦地挥挥手,身为苗女的曲云本就不习惯汉人这些兜来绕去的说话方式,此番心烦之下更是没耐心多听,直接打断道。
裴元欠身道:“裴某有一小小的诡计,还想请教主相助。”
***
洛风除下斗笠,放下手中长剑,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温热的液体将旅途的劳顿驱散大半。
时隔一月,身上的伤已渐渐痊愈,半边身体也不再酸麻,功力亦恢复了七、八成。他旅居各地,希望能够打探到师尊下落,却是一无所获。反倒是在他行走江湖的过程中,不断听到那个人和万花谷的事情。
什么四派围攻化干戈为玉帛,他并不是傻子,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一切都是出自裴元的手,他有意将自己藏身万花谷的消息广为散播,引各路人马来寻,这一来人虽然多,内部却反而因分赃不均而生出嫌隙来,这才有了万花谷口一番好戏,也才让他顺利趁乱离开万花。
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啊……洛风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苦笑来,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过得可好?
这些日子里江湖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万花有一本药白骨,活死人的秘籍,里面详细记载了尸人毒人炼制之法以及解救之法,乃是万花众人智慧之结晶,一旦获取,进可炼制不死军团夺取天下,退可行医济世,获万古流芳积万贯家财。却不料如此重要的秘籍在四派围堵万花时失窃,各门各派如今都是乱作一团百口莫辩,纷纷偃旗息鼓,一时间江湖之上倒比平日更加宁静。
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却是呼之欲出。
洛风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也听说那个人也离开了万花,前去寻找秘籍下落,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成果如何了。
“听说了么?”隔壁桌忽然传来“窃窃私语”声,但那声音却大得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得到。
“怎么?”有人问。
“听说南疆那边闹起来了。”先前的人嘿嘿地笑,幸灾乐祸,“万花秘籍失踪,他们生怕天一教夺取秘籍如虎添翼,从此不可收拾,所以抢先围攻天一总坛……”
“然后呢?”有人不满他絮絮叨叨,径直打断道。
“听说折损了不少教众,却未能夺回秘籍,不过啊……”那人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据说剑魔也对那本秘籍很感兴趣,早与天一教达成协议,那天一教本已落在下风,在剑魔的帮助下才重振旗鼓,杀了五毒教一个措手不及啊。”
洛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这么说来,这秘籍恐怕真的落入天一教之手了?”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个嘛……”先前的人哈哈一笑,“真真假假的,谁又说得准呢。”
“你既不是亲眼所见,又怎知剑魔出手相助?”有人嗤之以鼻,“依我看来,不过哗众取宠而已吧?”
先前的人这一来不干了,反驳道:“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我见过抬回来的五毒弟子的尸首,个个一剑毙命,狠辣老练,放眼江湖之中除了剑魔,还有什么人能有那么快的剑,那么利落的杀人手法 ?”
洛风不欲再听,丢下几个铜钱,拿起长剑,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听说那位号称活人不医的万花大弟子也在南疆中了埋伏,生死未卜呢。”幸灾乐祸的声音。
洛风握着长剑的指节猛然泛白。
***
连日来的潮湿令得情况雪上加霜。
蜀地瘴疠严重,加之连日阴雨,用于驱赶天一毒虫毒尸的柴火早已无法点燃,如今一行人逃脱不及,身陷重围,全军覆没想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饶是裴元智计百出狡猾多端,面对此情此景却也无法可想。
他全然没有料到天一教竟会与一刀流相互勾结,只是如今要后悔也有些晚了。
看着眼前呻吟不止的受伤五毒弟子,裴元背起了旁边的药篓,站起身来。
“裴先生。”一直端着药盘在旁边的五毒女弟子欠身,“外面太过危险……”
“缺医少药,这样下去,他们性命难保。”裴元摇摇头,“我自会小心,但让我看着有人平白死去无动于衷,我恕难从命。”
“如今村外都是天一教和一刀流的人,还请裴先生珍惜自己的有用之躯才是。”女弟子浅笑,自有一股不同中原女子的娇媚之态。
“既然活人不医,要取我性命,自然要些手段才有可能。”裴元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也没看他怎么动作,竟已闪过拦在门口的五毒女弟子,扬长而去。
***
“思洛。”熟悉的刺鼻味道传来,“那些倭人又来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情?”郑思洛若有所思地望着树丛深处,眉心拧成几个结。
来人嗫嚅几句,方道:“不知道,没有人听得懂。”
郑思洛抬手,收回了视线,道:“我去看看。”
***
屏息静气,裴元悄悄自隐身的树丛闪了出来。
这些人的衣裳上面不知涂了些什么东西,让人颇觉得不舒服。
那人似乎察觉了什么,却没有动手。事情看起来似乎变得有意思了。
***
又是阴雨连绵的日子。
除下身上的斗笠和蓑衣,洛风甩了甩潮湿的外衣,洗了把脸,下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西南的雨季还真是让人吃不消啊。这一来只怕行动又被限制住了。侧头看着窗外的雨丝,他想起了那个人。
就算他兼程赶往南疆,偌大的土地上他又能否找到他?能否帮得上忙?能否救下他的性命。
近乎荒谬的,他忽然想起那个人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嘴边志在必得的笑容——
我裴元素与小鬼抢人,就算阎王也别想从我手中将人带走,更何况你这么一个身负重伤的病人?
思绪正乱,客栈中突然传来吵闹声。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粗豪的声音大喝,跟着哐啷啷一阵乱响,似乎是把碗儿杯儿碟儿都摔到了地上。
“这位爷,您这是何必,息怒,息怒……”掌柜的慌忙来作揖赔礼。
“你们这小城是怎么回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拍着桌子,脸涨得紫红,愤怒溢于言表,“爷已经在这里等了半月,好容易昨日说栈桥修了大半,怎么,今日一场这么屁大的雨,又给冲断了?你们当爷是三岁孩子不成?是不是故意要留爷在这里,给你们当冤大头送钱?”
掌柜的只能不断点头哈腰赔着不是,满面为难之色,道:“这个……小的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是听说前面的栈桥地基不稳,连日降雨,山溪水量充沛,听说是又给冲得塌了,还搭了几位工匠的性命进去……这一来只怕工期又要延误,大家也都不敢冒雨去了,只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被山洪冲了去……”
汉子不待他说完,又是一拍桌子,愤愤道:“我不去管你什么山溪山洪,下雨下雪,今儿你不给爷说明白喽,爷把你这小破客栈的房子都拆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山入蜀?”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这……这小的怎么知道……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若两三日内还没有起色,小的打发个人去给您探路,就算在山沟沟里挖,也挖条路出来送您入蜀,可好?”
一时厅内一片唏嘘,有熟客闻言哄笑,揶揄道:“哟,掌柜的,那怎的不见你送我们入蜀呢?”
掌柜的一张苦瓜脸,还要勉强端起笑容来,实在是要多怪有多怪,一个劲儿地打躬作揖,片刻不敢直身。
洛风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起身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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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传来粗鲁的摔门声音。
洛风听到动静便走出房间,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不多时,只见方才在楼下吵架的那汉子一脸不快,随手开了房门,看了洛风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有事?”
“这位兄台请了。”洛风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想请问,兄台可是已在此等候半月有余?”
那人倒也是个性情中人,洛风说话有礼,他也就收起了方才那副倨傲的态度,摸了摸鼻子,点头道:“不错,这鬼地方邪门得很。”
“看兄台今日之意,似乎这栈桥被冲毁不是一次两次了?”洛风看出对方的性子急燥,索性不多客套,开门见山地问起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
那汉子看了洛风一眼,随即左右看看,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让你这么站着听我这么站着说大家都累,你若不介意,便进来喝杯茶吧。我一个人耽在这里,川蜀这边的话又听不习惯,无趣得紧。”
洛风闻言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汉子引着他入房,房中凌乱不堪,四处散着换下的衣服,汉子有些赧然,随手拾掇了两下,将洛风让到桌边坐下,蒲扇似的大手随便倒了杯冷茶放在他面前。
洛风道谢。
汉子坐下,道:“这地方真是邪门。”说着他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指着窗外,“我和人约了入蜀参加什么劳什子武林大会,据说有个什么秘籍,似乎还有血眼龙王的下落……”汉子挠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记不得了,总之是一个什么很厉害的秘籍,结果半个月前我赶到这里,起初是雨水大,掌柜的说山路泥泞,入蜀也不急在一天两天,不如等雨势稍缓再启程……你喝茶啊,别客气。”
洛风微微点了下头,端起茶杯抿了一下,权作回应。
汉子继续说道:“大概住了两三日,雨似是小了些,我就急着入蜀,掌柜的却说前一日山洪暴发,将栈道冲断了,一时过不去,要我再稍待几日,说工匠正在修理。我想想也没什么,无非耽误个几天行程,于是倒也不觉有他,就这么住了下来。哪知道这一下不要紧,日日修,日日断,三日之后我去问,掌柜的吞吞吐吐不肯说,最后问了半天才知道,刚打起桩子来,上游山洪下泻,又给冲塌了,说是要再等几日。我又耐着性子等他修,这回倒是好,有个七八日消停,说是修了大半,很快就能入蜀,哪知道一夜之间突然倒了中间一个桩子,整个桥面又给撕裂,又要再从头来过。”汉子说到激动处又是一拍桌面,站起身来,指着门外,嗓门震天,“没修就是没修,偷懒了还怕人说么?短短半个月倒告诉我同一处栈桥给冲塌四次?他们真是当中原人都是黄口乳儿,不谙世事不成?”
洛风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冷茶,起身道:“多谢兄台。”
“我瞧你人不错,别也给这黑心老板诓骗了,我已准备明日折返,换一条路入蜀,你也趁早离开这邪门的鬼地方吧。”汉子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
暮色沉沉,雨仍没有停的意思,天比往常黑得更早了些。
溪水沙沙作响,雨滴落在水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凄风冷雨,加上不知名的虫鸣,周围倍加阴森。
依稀的黑影几个起落间已然落在栈道两边。
几个黑影似乎彼此之间打了个什么手势,随即传来叮叮咚咚的细微敲打之声,若不细听断然难以捕捉。
跟着只听哐啷一声钝响,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本已建起一半的栈桥又坍塌下去,上面铺设的滚木纷纷滚落下方溪涧之中,不见踪影。
黑影们彼此似乎又打了个什么手势,一声唿哨,竟是向不同的方向遁去。
洛风在城镇中走访数日,早觉得事有蹊跷,已在此地连续埋伏了三四个晚上,果然让他撞上了有人故意破坏栈桥,事情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有人不希望武林人士大量涌入蜀地,显然有所图谋。
盯着那散向不同方向的黑影,洛风心中微微一动,长身而起,径直向某个方向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