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十五章 针锋相对（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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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宴已残。
酒足饭饱的将领们纷纷从辜洗凡的大帐里告辞出来，鲁彦君也是其中一员。
身为军中最被看好也是最得辜洗凡重视的将校之一，鲁彦君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青云直上。
打着酒嗝一路迤逦前行，鲁彦君想起辜洗凡在席间有意无意的暗示，将要再度提拔他，让他掌管狼牙分队，这个消息令他志得意满，同时更大的野心已在他心中发酵。
猛地站定脚步。多年来战场拼杀的经验让他对危险和杀意的感知敏锐得异于常人。虽然已是醺醺欲醉，但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后背上突然有一阵凉意袭来。
反手抽出腰间佩剑，他一招撩向杀意来处。
只见月下一道银练划破寂静黑夜，点点寒星沿途散落，没有什么花哨，却非常狠辣果决的一剑。
但他精妙的一击完全落空了。
惊人的杀意随着他的动作在月色里发酵，却已不仅仅限于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动弹不得。
拼杀多年从不畏惧的鲁彦君突然觉得一股强大的畏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此时他深深后悔自己一时托大认为营中深处不可能有人闯进来所以拒绝了辜洗凡为他设置卫兵的好意。
他本能地张开嘴，想要呼唤周遭营寨的军士，但声音还没有逸出喉咙，已经被一道明丽的剑光永远地锁住了。
趁他泄气的那一瞬间，一剑封喉，再不用多任何一招。
他眼前的色彩迅速散去，所有的野心与荣耀也随之如风一般散去。
***
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周辅臣放下手中的书卷。
作为狼牙军中著名的儒将以及智将，他有着长官的赏识以及光明的未来。
比起去和那些粗汉们行酒令呼来喝去，他更喜欢在深夜里独自与兵书为伍，从书中印证他在战场上体会到的点点滴滴。
抬头看看他无论到哪儿都会带在身边的仪器，他还记得这是二十年前至交好友僧一行离世之时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从此之后两人音容渺茫，再不曾尘世相逢。
不过往常这个时间早该有人来换灯烛了。周辅臣皱了皱眉头，看看几乎燃尽的灯油，忽明忽暗的火苗依然在顽强地挣扎着。
有什么东西不对了。一向料敌机先的周辅臣敏锐地感觉到了潜伏的危险，他帐下的亲军一向知道他曾参与僧一行等人的水运浑天仪制造，对时间极其敏感，平时做事从不敢迟误半分，今日必定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缓缓抽出挂在旁边的佩剑，周辅臣不动。
极静。
外面突然传来短暂的一声惨叫，跟着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周辅臣依然不动如山。他在等，等对方出手的刹那，那将是他反守为攻的最佳时机。他知道潜伏在暗处的人在等待什么——那也正是他在等待的——当灯火熄灭的那一刻，便是一决胜负之时！
油灯的灯芯发出细微的爆裂声音，微弱的火焰跳动了两下，然后终于不甘心地熄灭了。
说时迟那时快，灯灭的刹那周辅臣已经一掠而出，跟着张口欲唤——
竟然还是迟了。
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比他快了一步，他一掠而出，冰冷的剑锋已经等在了他的身前，这一来他精妙的闪避到反而好像径直撞到对方剑锋上一般。
一剑之威，折颈断首，被利剑斩落的头颅去势未止，飞出之后落地，骨碌碌滚出好远才停住了，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到死还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
一招之内便被人取走了性命，削下了首级。
***
手中握着已经褪了色没有香气的锦缎香包，常保怔怔出神。
——我等你回来。等你衣锦还乡八抬大轿来娶我。等你一生一世。
——如果有一天，你忘了回家的路，这个香包会告诉你，我在这里，一直在这座小桥上等你。
守着这个承诺，如今已是八年有余，再等待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就可以衣锦还乡迎娶他心爱的女子。
再一点点时间就可以了。
外面突起骚乱。
收起自己纷乱的思绪，常保将香包收入怀中，掀开帐幕去看。
在门口尽职尽责看守的亲军见到他连忙行礼。
“小左呢？你看起来有点眼生，是新来的？”常保随口说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小左去解手了。”对方低头回答，一张脸藏在了阴影当中，“听说那边死了几个人。”
“打架斗殴的事情天天都有，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常保哼了一声，转了个身。
跟着他只觉得后颈一阵冰凉，然后剧痛如潮水一般袭来，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蜿蜒的血色小溪流过那亲军的厚底铁靴。
缓缓抹掉脸上溅到的血迹，那亲军露出了自己的脸。
洛风的脸。
***
一夜之间连损三员大将！
狼牙军上下炸开了锅，一时人人自危，只怕那冷血杀手下一个找上的便是自己。
跟着有人发现每一具尸体的脊背上都用剑留下了一行字，一般无二都是“速速交人”，落款全是“刀宗洛风”。一时之间剑魔大弟子洛风名震狼牙，成了人人畏惧的对象，众将谈虎色变。
偏偏洛风行踪诡秘，每当狼牙军严阵以待他便销声匿迹，一旦稍有放松军中必有人被其所杀，尸身上毫无例外都是那几个大字。
杀戮的目标也从开始的将官变成逢人即杀，任何人稍不小心都可能毙命剑下。狼牙军上下士气低落，一盘散沙。
中军帐里一片愁云惨雾。
辜洗凡面对着上上下下的质疑，对银甲将军以及唐怀智的不满也终于到达了顶峰。
因为银甲将军乃是安禄山的谋主，他一时不敢造次，只好直接向唐怀智开炮：“唐老先生，我素来敬你智慧过人，但你如今打蛇不成反遭蛇咬，说要围点打援屠戮各门各派，却反倒害我狼牙损兵折将，这又作何解释？”
唐怀智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如今军中上下倒都来追问我对方要的是什么人，你二位不许我泄露那人行踪，却让我如何自处？”辜洗凡没好气地说道，这回却是对着那银甲将军诉苦了。
“如今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银甲将军冷冷地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速速止住军中谣言并擒住此人扼住势头，以免众多武林人士唯他马首是瞻，倘若每夜来偷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个百个中原武林好手，那才真是大势去矣。”
“擒住他？”辜洗凡没好气地说道，“他既然那么想要找到那个人，倒不如就给他送个消息，他每杀我一人，我便在那人身上刺个透明窟窿，看他如何应对。”
“你要如何送消息给他？”银甲将领哼了一声，“是想要对天下人说那个人在我们手上，快来救人么？”
辜洗凡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停了片刻才道：“他一人出入我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想要擒住他又谈何容易？”
“那是因为敌暗我明。只要逼他现身，一个人又有何惧？”银甲将军冷笑。
“那又要如何逼他现身？”辜洗凡问。
“你只需公告天下，我等发现恶人谷藏裴元于昆仑小遥峰，在那里设伏拿他便是。”银甲将军答道。
“倘若他不来呢？”
“那个人在我们手上，他不会不来。”
***
小遥峰顶是整个昆仑山最为奇怪的地方，那里地势极高，但寒气却弱，反倒成了雪域昆仑唯一一处绿洲。
洛风孤身一人登上峰顶，只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满地茵茵绿草，间或有几只雪狐在草丛间悠闲漫步，也不怕人。
当真是一处人间仙境。
但他久研东洋一刀流的剑道，对肃杀之气最是敏感，早在登崖时便觉出了周围的重重杀机，如今杀意更浓。
缓缓抽出长剑，他眼观鼻鼻观心，站定不动。
果然，只听一声呼哨，沙沙连声，周围山石屋后涌出大批身着盔甲的狼牙军来，将他团团围住。人人看他的时候都是双眼冒火，毕竟他就是军中谈之色变的杀人魔王，曾经亲手杀死过这些人的不少战友。
洛风虽身陷重围，却毫不惊慌，手中长剑寒光明灭，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灵蛇。
风声突然转急，有人耐不住性子一刀砍来。
洛风身形突展，直向后掠，来袭之人一时贪功招式微老，腕间露出破绽。洛风毫不容情，翻手一剑直取对方手腕，眼见这一剑若是击实了，那人的右腕难保。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边既已动手，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两柄长枪，三枝狼牙棒，一柄腰刀同时袭到，三人追袭洛风腰间，两人扫下盘，一人自上而下一招苍鹰搏兔，虎虎风起毫不留情。
洛风身法如电，一剑逼退最初动手之人便不再贪功，趁势挽了三个剑花，向后掠去，只听叮叮当当连声脆响，诸般武器先后与他剑身相交，两人武器坠地，其中一人捧着鲜血淋漓的右腕退开两步，脸色苍白。那自上而下搏击洛风的人更是被洛风一剑削中脚踝摔下地来，然而脚腕受伤站又站不稳，砰的一声坐倒在地。
剩下的几个人虽不见得吃什么亏，但从脸色上看却也没讨得什么便宜。
但狼牙军素来军风彪悍，虽初战不利，但余人毫不退缩，诸般武器尽数向洛风身上招呼。
一时之间本来宁静安详的小遥峰上杀气蒸腾，血腥绵延，本来闲适的雪狐也不见了踪影。
***
睁开眼，洛风觉得后脑生疼，身上被斩伤的地方也泛着刺痛。他还隐约记得自己当时深陷重围强弩之末，但对方显然并不想取他性命。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有一个重物击中他的颈后，跟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流目四顾，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旷的石室里面，周围没有窗户，地上也只铺了些干稻草，忽明忽暗的几只火把那微弱的光线通往走廊的一个小方孔照射进来，就成了这个地方唯一的光源。
昏暗的光线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醒了？”一个声音从稍远处传来。
洛风吃了一惊，翻身坐起，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人影端坐在暗淡的光线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仔细观察了片刻，不觉对方有异，洛风还是放心不下，一个箭步过去，上上下下摸了半天，感觉裴元除了全身依然冰凉之外没有其他变化，这才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一切安好。”裴元突然一笑，“洛道长千辛万苦闯进来莫非就是为了问我这么一句话又在我身上乱摸乱抓？”说着他突然抬袖掩面，“真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
“我……”洛风张口结舌，脸色憋得通红，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手，蹬蹬蹬退开三步，一脸尴尬。
“叙旧的事情容后再谈吧。”裴元突然收起玩味的神色，轮廓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十五章 针锋相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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