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溪谷》凉箩

2、第 2 章

　　清澈溪水从女孩雪白的小腿间流过，女孩却浑然不觉，她正挽着袖子躬身在溪水间专注地摸鱼，师傅在落日峰打坐，两个时辰内是不会下来的，这正是她偷溜出来玩耍的好机会。这女孩便是谢锦灵，几年过去锦灵已毫不见病容，身体好了，个子也高了，却还是瘦，好在她瘦得精神，看上去活泼轻盈反比常人还要强健几分。锦灵又玩了些时候，抬眼才发觉暮色已浓，要来不及回去了，女孩匆匆退回到岸边整理好鞋袜便向山谷深处跑去。
　　这蓝溪谷果然是处幽静的所在，一带溪水穿谷而过，奇花异草映带左右，谷中常年雾气缭绕，林木繁盛，环绕的陡壁群山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阻住了世人的脚步。这里原不是凡人可以进来的，竟是一处仙缘福地，谷口那座略矮于众山的崖壁便是落日峰，陡峭异常，非常人能上。慕留溯隔三日便要在峰顶打坐一回，每到此时，谢锦灵就会偷跑出去玩耍，估摸着时间赶在师傅下山前回去。
　　慕留溯回到深谷的屋舍才刚坐定，就看见小徒弟捧了杯茶进来，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欣慰。这些年自己一点点抚养锦灵长大，徒弟已然身体茁壮，一张粉嫩的小脸，乌黑的眼睛总是灵光无比，与初来相比再无一丝病容。小徒弟虽然顽皮了些，对自己却是十分尊重孝敬，这山谷寂静的时光中小徒弟也实在给他带来了许多别样的东西。
　　“师傅累了用些茶吧，是徒儿用刚汲的泉水冲的。”
　　看慕留溯接过茶盅锦灵暗松一口气，看来师傅并未发现啊。又回神目光落在师傅身上，他正悠然地饮茶，清俊到近乎完美的面容笼罩在落日余晖中，姿态从容，出尘清绝。谷外也有如师傅一般的男子吗，这样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再多看一眼，却又觉得逾越而不可亵渎。正在锦灵乱想之际只听师傅道：“灵儿，为师交代的功课作的如何了，习来看看。”
　　锦灵忙答：“是。”
　　随即盘腿席地而坐默念一诀，只见她瘦肖的身体在室内昏黄的夕阳余晖下逐渐模糊起来，片刻后只余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见慕留溯点头这才慢慢现身回复了方才的形态。
　　慕留溯道“这隐字诀虽是小术，却要修习者稳定心神，切忌焦躁，你一向活泼不定正要借这番修习定一定性子。”
　　“徒儿记住了。”
　　“恩，你下去吧。”慕留溯望着她出去的背影，半湿的鞋底分明还沾着草叶。他怎会不知小徒儿又溜出去了呢。锦灵还是小孩心性，谷中修习对她甚是寂寞乏味，就让她再玩耍几年吧，毕竟锦灵仙根尚存也不急在一时。
　　当初他并未对谢海阔夫妇据实相告，自己不是个凡人，带锦灵回谷也并非治病。其实灵儿体内自有仙根，先前之所以痴傻是因她生来三魂七魄就少了一魄，当日在御锦堂并不是施展了什么法术，只不过将那缺失的一魄还了回去，魂魄归体，灵儿自然回神。想到锦灵前世丢掉那一魄的场景，慕留溯不禁摇头叹息，这是自己亏欠她的，若不是自己，她如今也该修为圆满了。既然如此，就让我带你重回仙途吧，幸而我最终找到了这失掉的一魄，也幸而上苍又给我一次机会带灵儿再入仙道……
　　这边锦灵回到房中却不想马上练习而是又和小貂玩耍起来。原来前些日子她在谷里捡到只受伤的小貂，通体毛发雪白，乌眼有神，煞是可爱，便带回来养。那日师父看到小貂时眉毛几不可闻地动了一下，她正担心师傅不喜欢没想到师傅却说有这小东西与你作伴也好，便欢欢喜喜留下了。现在小东西和她早已混熟，伤好了也不肯离去，竟是长期住下了。小貂粘人的很，一看见锦灵就缠到她脖子上去，锦灵也乐得有小貂陪她玩。此时却听到师傅唤她吃饭的声音，便带了小貂出去。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一盘青菜，一碗煎鱼，一碗米饭，是给锦灵吃的。桌脚的木碗里是一些切好的果子和肉，这是给小貂吃的。只见锦灵坦坦然然地坐下开始享用美食，小貂也不客气地大块朵颐。只有不用吃饭的师傅坐在旁边石凳上看她们一人一兽用餐竟也十分享受。
　　自从锦灵来蓝溪谷，为了她的饮食起居慕留溯就不得不隔两日去谷外的镇上买米粮蔬果，还学起了下厨做饭的手艺。这么多年锦灵已经习惯了师傅只做饭不吃饭的事实。
　　一开始师傅做的饭勉强只能算是熟了，完全不能形容它的味道，但现在师傅已是厨艺大增，各种美食信手拈来。锦灵觉得自己很有口福，现在小貂也跟着沾光了，虽然它的食物不必料理，但有人伺候总好过独自在山野觅食的苦日子。
　　其实师傅也曾传授过她呼吸吐纳汲取天地灵力的心法，可锦灵却有自己的打算。师傅不食人间五谷，多少年样貌都不会有变化，若是自己也不食五谷了，不就永远都停留在小孩的样子上了吗？那可不成。师傅永远容颜不老，清俊出尘，她隐约认为自己若要常伴师傅左右，就不能是个小孩样貌。她得长高长大，长得跟上次来的那个扇姬一样好看才行。不，要比她更好看，那样也许师傅就会少看几眼扇姬而只看自己了吧。
　　慕留溯闲闲地看了一阵便反身回自己房间，不一会又出来重新坐下。待锦灵心满意足地吞下最后一口米饭，他开口道：“天气热了，教你的那些静心凉体的心法怕是也没练好吧……”
　　锦灵吐吐舌头灰溜溜地说：“徒儿是练了的，不过总差那么一点点。”声音软了下去，渐没底气，看慕留溯没有表情，锦灵忙又补充道：“不过师傅放心，我也吃饱了，现在就去勤加练习……”说着就起身往里去，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着。”锦灵乖乖站住，慕留溯继续说：“你总是这样毛躁的性子，那心法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练成的。”他看锦灵垂着脑袋一副准备挨批的架势不禁觉得好笑便缓下声音道：“坐下吧。”锦灵依言坐下。“为师今日出谷在镇上给你买了把扇子，你且看看合不合用。”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柄绢扇递给她。
　　锦灵闻言抬头只见淡粉色的圆形扇面上画了只雪白玉兔，散发着柔和的丝光，摸上去绢丝凉而细腻，很是小巧可爱。她不禁喜上眉梢，扇了两下也很合手，再看师傅正微笑地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宠溺，他刚才进屋一定是取扇子去了，锦灵心中高兴便两步跑到慕留溯身前抓住他的胳膊就开始晃：“师傅真好，徒儿喜欢极了。”慕留溯身形随之一晃，右手臂上传来小徒弟的温度，这孩子真是被自己宠坏了，十三四岁的半大姑娘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忘形，小时候撒娇便罢了，可如今一个女孩子这么粘着自己成什么样子，慕留溯心中这样想着却又舍不得呵退她，锦灵是万分依赖自己这个师傅，也罢，就再由她闹两年吧。
　　“师傅，镇上是什么样子的，人很多吗？他们用不用修习术法？”
　　“镇上啊……”
　　星空下师徒二人坐在院中，锦灵将脑袋枕在师傅腿上边看星星边好奇地问着镇外的事，小貂趴在锦灵腿上呼呼大睡，蓝溪谷中安好的时光静静流淌，锦灵只觉得靠在师傅身上是说不出的温暖安定，镇外什么样真的没那么重要吧，有师傅在，有小貂陪，蓝溪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