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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

  •   1

      憎恨是维持更为长久的快意:
      我们匆匆相爱,但却不紧不慢地仇视。
      ——拜伦:《唐璜》十三段,6

      2

      最先记住的感情是思念,浓烈如火般的思念,它贯穿了我后来的一生。
      最早的记忆片段是我站在一间空荡荡的黑屋子里嚎啕大哭,月光从长至曳地的天鹅绒幔帐间浸入,一直延伸到我脏兮兮的脚趾边。我一边哭一边模模糊糊地喊着一个人,直到房门大开,他踩着澄黄的烛光走进来把我抱起。
      那应该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凯厄斯,但很遗憾现在我只记得这个了。
      他很年轻,后来的那些年里他的外貌一直保持着这种违和的年轻。他也很英俊,雪白的长发往肩后梳着在暗夜里迎着银色的月光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庞。
      我虽然小但人的本能却是懂得欣赏美的,尤其是存在感如此强烈逼人的美丽,所以我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向他任由他把我抱起。
      凯厄斯的怀抱冰冷、坚硬,周身隐隐涌动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兵具的铁腥气。他抬起我满面泪痕的脸,冷酷地开口道:“所以,小东西,虽然你是阿罗扔进来的但显然他还没有教会你沃特拉城的礼仪。”
      我被他那双忽然近在咫尺的血红色瞳仁吓到了,张了张嘴,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瞬间,凯厄斯的表情起了一种怪异的变化,双臂骤然收紧,带着点凶狠,我小小地叫了一声疼,扭动着想要跳下地但被他牢牢地抱住了。
      “该死!”我听见了他低咒了一句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小孩子的血都这么好闻吗?”他拧眉嘟哝着。
      “先生,我爷爷说在外面只有菲利普可以这么抱着我。”我有点胆怯地仰头对他说。
      凯厄斯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很好,那么现在你记住从今往后我也可以抱你了,唯一的一个。而且——”他拖长语调,慢悠悠地以明显的恶意对我说:“你回不去了,你已经被抛弃了。”
      抛弃?这是一个我没有学过的新词,但我默不作声垂着脑袋好似听懂了它,可心中大抵有所察觉,眼睛里又开始止不住地淌出泪来,胸闷闷的。
      见状凯厄斯哼笑了一声,伸出修长的食指揩去我脸蛋上的泪珠,他连手指都冰冷极了,我扭过头又被他扳回来。
      “凯厄斯。”
      许久之后,在我抽抽噎噎张口不知该叫谁时他忽然轻轻地说。
      黑暗的空屋子里,我隔着朦胧的泪花看他,男人饱满的额头和如大理石一般洁白的脸颊都沐浴在月光中,好似正微微地透出光来。他低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血色幽光在其间一闪而过。
      “凯、凯厄斯!”终于,我含含混混地喊出声来,壮着胆子一头扎进面前柔软的黑袍中。我有种感觉今晚这位冷冰冰的漂亮先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果然,凯厄斯只是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撇撇嘴,一甩披风抱着我走了出去。
      城堡内夜风汹涌的凉。

      3

      在那之前我从没到过意大利,不过对于童年的我来说意大利那令人晕眩的地中海阳光并不曾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沃尔图里是一个奇怪的家族,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一张惨白俊美的面容,他们来去如风,可以同时是最优雅也最粗暴的存在。
      五岁之前我一直苦恼于语言问题,我始终发不好意大利语里特有的卷舌音。
      毫无疑问凯厄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的脾气在教导我数次之后便彻底爆发出来。我经常被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双眼哭肿得和兔子一般。但在他不生气的时候凯厄斯就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经常出门,每次回来都会带给我一马车又一马车的礼物。我的衣橱里总是装满了衣料昂贵的时新裙装,首饰盒中塞满了剔透美丽的宝石。我有专门的房间来放我的玩具和书籍。甚至有一次在我对他带回来的一个魔术玩偶爱不释手后,第二天醒来城堡外面就响起了马匹的嘶鸣,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各式玩偶如流水般被呈到面前。
      凯厄斯喜欢送我东西,也要求我必须穿戴他选的服饰。他心血来潮的时候什么都可能送给我,有时是某个奇异的果实,有时是一柄精巧的短剑。
      蒂玛曾半开玩笑地说凯厄斯把我宠上了天。蒂玛是阿罗的妹妹,马库斯的妻子,有着温柔的眉眼和微卷的棕发,我很喜欢她,在她身边我总会洋溢着一种仿佛被浸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的幸福感。
      但更多时候我是和凯厄斯两个人一起待在房间里。这又是沃尔图里家族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了,偌大的一座城堡却只住了不到二十个人,这还是算上我在内。
      阿罗、马库斯、凯厄斯还有蒂玛应该属于家族中的核心成员,其余人则分担着城堡的守卫工作,这些人员并不是恒久不变的。其中有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我印象最深,因为有一天他坐在草地上随手给我叠了一只纸兔子!可是很快他就不见了,我找了他两天,第三天的中午有一个人飞快地从我身边跑过,等我回过神来远处就只剩下一个残影了。一小簇栗色的头发被捆成短短一束静静地躺在我手心里,我眼圈一红,却终于还是没敢哭。
      那天晚上是我破天荒头一次和凯厄斯顶嘴,我心情不好晚餐基本没动几口,吉普赛籍姑娘安吉拉收碟子的时候被路过的凯厄斯看见了,他眉头一皱命令重新把饭菜端上来。
      “我吃不下了。”我窝在沙发里,眼神有些飘忽,心思依然停留在那束头发上。
      他回头瞅了我一眼,“这才多少,你吃猫食的吗?”
      “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了!”我忍不住提高声音反驳道,“你连这个也要管着我?”
      话音一落,房间里顿时就寂静了一瞬,凯厄斯偏了偏头,安吉拉便躬身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
      然后他大步走到我面前,烛光将他的阴影打在我身上,我转开视线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蛇一般阴冷地咬着我的脸。
      “五年。”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只是五年。”他重复道。
      我咬着嘴唇,“你从来不让我出门!”
      凯厄斯冷笑,“难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溜出去少了?”
      “那只是花园!”我震惊地转过头,“难道我连城堡的花园都不能去吗?难道我必须每天都待在这间屋子里吗?”
      “如果可以,”凯厄斯慢悠悠地说,“我当然是这样想的。”
      愤怒顿时窜上了我的大脑,我猛地蹦起来踩在沙发上怒视着他,尽管就算是如此也仍然没有他高。
      “我要出去玩。我要结交同龄朋友。”我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能这么关着我,你是错的。”
      “同龄朋友?”凯厄斯扬眉,他以不无嘲讽地口气大声说,“哈,你以为那个米斯特加就是你的同龄朋友?”
      他不是吗?这个疑问如流星般在我脑海里滑过,栗发少年那张苍白稚嫩的脸浮现在我眼前,“就算大……也不会比我大多少。”我顿住,“等一下,果然是你做的!他在哪儿?”
      “死了。”凯厄斯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我慕地愣住了。“你在开玩笑?”
      “我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凯厄斯不屑地哼了一声。
      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真讨厌你……”我喃喃道,身体缓缓滑坐回沙发上。那只纸兔子和少年的脸交替着在我眼前出现,我猛地站起身,抿紧唇转头向外走去。
      凯厄斯微微一愣,一把抓住我的肩,“你去哪儿?”
      我没好气地说:“你没听见吗,我讨厌你,我不想和你待在一个房间内!”
      “你说什么?你这个愚蠢的小女孩你究竟知不知道——”
      “放手!!!”我抱着头大声尖叫,“你放开我!!!”我开始对他又踢又挠,“我不想成天都待在这座阴森森的城堡里,你不可以关着我!!!你这个魔鬼!魔鬼!!!”
      凯厄斯面色冷峻的看着我,他依然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臂,我恍惚觉得我手臂疼得快要断了。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扣扣的敲门声,蒂玛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凯厄斯?你们怎么了?”
      “没事。”凯厄斯冷冷地说。我却拼命大喊起来:“蒂玛!蒂玛救我!”
      闻言,凯厄斯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瞅我,没来由的我觉得他此刻危险极了,“蒂玛!蒂玛!!!”我越发喊叫起来。
      门被撞开了,带进一阵城堡走廊的阴风,有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哎呀哎呀,我还以为凯厄斯控制不住要提前品尝一下他的小伴侣了呢。”那人轻柔地笑道,直走到我面前蹲下。
      “阿罗……”我看着来人和凯厄斯一样血红的眼睛嚎啕大哭。
      “哦哦,小安娜没事的,不怕不怕。”我被紧跟在后的蒂玛心疼地抱了起来,“松手凯厄斯。”她难得生气的命令道。
      凯厄斯脸色难看极了,但他终于还是放开手,阿罗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当初我就说,不要选这么小的孩子你偏不听。”
      “和你们无关。”凯厄斯紧盯着我,我扭头把脸埋进蒂玛的长发里,断断续续地哭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大概是看我这个样子,蒂玛忍不住商量道,“不然今晚先放在我这边一晚吧,我早就说过你这么带孩子是不对的,安娜才八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你非要把她与世隔绝地关在城堡里早晚会出事的。”
      凯厄斯寒着脸没有搭腔,阿罗倒是兴趣盎然地在我和凯厄斯之间看来看去,最后他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吧,你也正好借此冷静一下。”接着他又附在凯厄斯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我懵懵懂懂地看见凯厄斯神色不佳地瞅了我一眼又淡淡地移开视线,身旁蒂玛却是明显变了脸色,把我搂得更紧了。
      那一晚最终我被蒂玛领去了她的房间,之前我从没进去过,好奇地东摸西看。蒂玛的房间就和她的人一样,是这座气氛古怪阴森的城堡中难觅的温暖之所。我还惊讶地看见了穿着一身蓝黑色棉质睡袍的马库斯,他把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看起来和外间与凯厄斯他们聚会时大不一样,面部表情柔和极了。
      他似乎有点意外在这里看见我,但也没说什么,拿了本书就靠在大床一端看了起来。只是当蒂玛把我洗干净领出来示意我爬上床睡觉时他才挑了挑眉开口道:“你让这孩子睡这里?”
      “有什么关系,她才这么小。”蒂玛无所谓地甩了甩头发,接着她看着已经滚到大床中间的我神色柔和下来,“如果我们也能有孩子早该有这么大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马库斯皱了皱眉,“不要乱想了,这孩子可是凯厄斯看上的。”他淡淡地说。
      “知道。”蒂玛似是想起什么脸色阴沉下来,她侧过身子给我掖了掖被子,“安娜,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如果你把凯厄斯惹火了你会承受不了他的怒气的。”
      我躺在两人中间正觉得既新奇又紧张,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说:“他不让我出去,每天都没人陪我玩,而且……”我心里一痛,泪水涌上眼睛,“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哥哥被他杀了。”
      “栗色头发?”蒂玛愣了愣随即醒悟道,“你是说米斯特加?”她叹了口气,“你误会凯厄斯了,米斯特加是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更何况凯厄斯也不可能冲他下手,他是我们的护卫之一,只要没有背叛,沃尔图里的人轻易不会被处决的。倒是你……”她担忧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是吗?”我有点惊讶,一时间凯厄斯愤怒受伤的眼神浮上脑海,“那我明天就去给凯厄斯道歉。”我抿了抿嘴唇,“可是他不能再这么关着我了,我想去城堡外面看看,蒂玛姐姐,我从塔楼上往外看过,外面好热闹啊,街道上有好多好多人,我看见好几个和我一边大小的孩子呢!”
      烛光摇晃中,蒂玛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先睡吧,明天我帮你去和凯厄斯好好谈谈。”
      “我可以自己说。”我打了个呵欠,“其实……凯厄斯对我很好的,我说的话基本……他都会听……”
      似乎是马库斯倾身吹熄了灯盏,这一晚我哭闹太久,早已十分疲倦,很快,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练手发泄之作。前面写的很认真后面就潦草了。嘛~不要太在意啦~
    同学读完后很喜欢这里面的凯厄斯,很讨厌小安娜……TAT我得说,要是换成我被人在一座城堡里关五年我不心理扭曲就谢天谢地了。
    杰瑞米演的凯厄斯大爱!=3=就是因为他我才动了写这篇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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