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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爱别离(下) ...

  •   茫茫的森林里慢慢现出了一个人影,缓慢的,却又坚定无比的走向银丝暗绕的地方。
      他的步子很慢,似乎有种依依不舍的味道,像是迈了出去,就再也不会收回来。
      一身的月光衬着白衣飘飘的他,宛如神祗。
      云裳静静的站在那里,黑衣黑裙让她与夜色混为一体,只有苍白脸悬浮在空中。
      “我来了。”山水垂目,仿佛提不起看她的勇气。
      “好。”云裳也冷冷的盯住他开口。
      “他们呢?”
      一只如玉的纤手慢慢从衣袖中探了出来,黑白分明,霎是好看。“请!”
      云裳与山水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向困住徐衎与采薇的林子。
      “大哥!”采薇惊呼出来。
      “你不该来!”徐衎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
      “为你,我必须来!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需要你为我承担这样的结果!”
      云裳淡淡地开口,“死是一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你轻视它,就很简单;你重视它,就很麻烦。”
      山水道:“对我来说,都一样。”
      云裳道:“是吗?你对自己的生死可以轻视,但你绝对不会轻贱他们两人的生命!”
      山水眼皮微跳:“说你的目的。”
      云裳道:“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山水道:“为什么?”
      云裳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曾起誓,以你的命来告慰我九泉之下的夫君!”
      “你不该找大哥,你要找的是那个发出悬赏要你夫君性命的那个人,是他害死你丈夫的,我大哥也只是为他办事!”采薇在一旁大叫。冤有头,债有主,这疯女人为什么要找大哥的麻烦!
      云裳神色冷冷冰冰,长长的云袖垂在地上,一丝不动:“那个人就是我!”
      采薇闻言一惊,这个女人不是说很爱自己的丈夫的么?怎么会出钱找人来杀他?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云裳深锁愁眉,眼神迷离。“大肚皮是个不安份的男人,他总是想方设法的离开我。既然我留不住他,那就让别人逼他回我身边来!这个大肚皮总以为自己的左手剑打遍天下无敌手,那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转身对向山水,“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得到那三千两的赏钱?因为大肚皮确有些本事,也更因为江湖人都知道,杜陂是我千丝万缕聂云裳的相好,没有人敢动他分毫!倒是你这个出初茅庐的臭小子敢对他下毒手!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杜陂不是被大哥杀的,他是死在你自己的手上!”徐衎爆出一声怒吼。
      “臭小子,你说什么?”云裳犀利的眸光如剑般射来。
      “徐衎说的没错,是你亲手将你夫君送进了鬼门关!你说你爱他,可是却将他禁锢在身边,你这样对他,他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大鹏,没有梦想,没有自由,没有希望;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逃离你身边。好不容易逃开了,你又用死亡来逼迫他回去,他完全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死在大哥刀下,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采薇的话掷地有声,句句敲在山水的心上。这样禁锢的爱情……竟会逼死心爱的人。不由得想起了杜陂死前轻松的笑意,心中莫明一寒。
      “你们懂什么?废话少说,山水纳命来吧!”云裳恼怒的喊道。修长的纤指在月下起舞,宛如拨动着无形的琴弦。月色清冷,染得云裳一身荡起一片清亮的光晕,更衬得他妖娆的风姿。银线看似轻盈,随风飞舞,却如自己有意识的一径向山水扑去。山水急退数丈。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牵连了不少如丝的银线。
      “大哥,不要碰到那丝上,缠上了,你就会死的!”采薇急得在圈内大叫。
      徐衎在圈内望眼寻找能用上的工具。他踢起一块扁平的砾石,借刀施力将其打了出去。采薇什么也没看见,便突然觉得腰间被什么狠狠打了一下,一阵剧痛,便倒在地上。
      “姐!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丝韧性这么好!”徐衎扶起采薇,懊恼的说道。
      “我没事,你快看看大哥!”
      他们看着层层丝外的两人,那妇人的银丝厉害之极,山水一时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也只有尽力的躲避。
      突然火光闪动,一个人影从树丛中跃出。

      “姚战!”采薇惊呼。“姚捕头,那女人疯了,她要杀我大哥!”
      姚战看了相缠相斗的两人一眼。“本官乃奉朝庭之命,护卫一方安全,断容不得你们在此斗殴滋事。”言毕,抽刀跳进了斗得火热的两人中间。
      “滚开!这没你什么事!”云裳玉腕一转,数道银丝直逼姚战。
      银光来得太快,而且又太轻柔,轻得就像一阵微风,柔得就像一抹月色。
      姚战一惊,急忙跃起,将手中的火把抛出,专心应敌。
      火把卟的撞在悬在枝间的丝上,居然没有像其它东西那样被缠住,哗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徐衎定眼一看,那火竟然把银丝给烧化了。
      徐衎大叫道:“哥,火可以对付这些银丝!快把火把踢过来!”
      山水闻言,伏身逼开云裳的攻击,一脚抽射,那支火把便如箭一般飞进网内,落在了徐衎的手里。挥着火炬,牵着采薇,徐衎很顺利的走出了银丝结成的小囚牢。把采薇安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徐衎也跳进战区。
      “好哇!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不怕江湖人笑话!”云裳轻蔑一笑。
      山水没有说话,这时候刀永远比嘴快更重要。
      杀气如狂风骤雨般向云裳袭来。
      她急退。瞬间,刀光倏没。
      手中的银丝疾若闪电,在夜中闪烁着无尽的光芒;黑色的丝绸叠云裙舞着,炫丽,翩然,仿若暗之女神降世。云裳嘴角浮出一阵诡笑。纤指轻柔地在月光中舞动,像一只轻灵的粉蝶悠悠然地在花间嬉戏,又像清晨那朵放苞欲放的花骨朵儿。优美,娇柔。
      一时间,竟让他们看傻了眼。
      玫瑰娇艳,引人欲摘,却没想到隐在叶间的毒蛛。
      一点银光入闪电没进徐衎所站的地方。
      “姐!”徐衎猛地扑了过去。
      人影一晃。电光终是溶进蓝色的天空。
      一朵朵血色的红花突现在地上,月光下,妖异地变成了黑色。
      “徐衎!”山水怒吼!
      采薇花容失色,看着伏在地上那个青色的人影,捂嘴垂泪。
      “挖心刨腹不过如此!这滋味不错吧?!”云裳阴森森地笑。
      山水太阳穴、颊额上的四道青筋,一齐凸现出来。手中的刀越捏越紧。
      暴雨终于在山风鼓满秋楼后,倾盘而下。
      云裳没有动,站在雨中,惨白着一张脸,嘴角却露出了两只小小的笑涡。
      大肚皮,我为你报仇了!
      雨雾过后,乌云散去。
      云裳仆倒在地,神情柔和宁静。如泉涌的血水,将她的魂魄一路送往奈何桥畔。
      风声呜咽,一段情仇就这样在月色下沉默……
      刀仍在不住轻颤,鲜血一连串滴下,他冷漠的目光,凝注着自刀尖滴落的鲜血,神情仿佛十分寂寞萧索。
      “要赶快去找大夫来,他好像伤的不轻!”姚战蹲在徐衎的身旁,“这丝有毒!”

      这件大事,仍是惊动了一向不过问江湖事的武夫子。面对爱徒,他只字未提,只是在徐衎被抬进门的时候,用沉默与无奈的目光看了一眼他。
      那暗器是聂云裳成名的绝技——冰魂银丝。遇物则缠绕至死,遇风则随之四散,遇火则熔化消失。这是件神物,不知其质的,难破;知其出处的,易解。武夫子摇头,没想到让众多江湖人士胆颤心惊的冰魄居然被误打误撞的被徐衎给破了。
      世事如棋,局局难料,纵有千般心思在天意面前也是枉然。
      夫子浩如烟海的气源源不断的注进徐衎的身体里,用正阳之气催动冰魄在徐衎的身内熔解,析出。
      天明之时,夫子发须竟已全白。
      他站在门边看着人来人往,神色空白,没有人知道他再想什么,深幽迷茫的目光锁在那个在床上沉睡的人。
      采薇静静的立在他身边。爱一字,愁煞多少红尘中人。男与女,天经地义,理之所在,情之所终。男与男,只怕是余桃断袖,众人不齿。大哥与衎儿……能承受的来么?她望着大哥的英挺而冷漠的侧脸,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官差衙役在屋外穿来流去,姚战与手下耳语不断,眼睛却盯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采薇回头,目光不期然的撞上了他的。回忆起春风楼上的种种,想来尴尬,只得将眼睛移开。却觉得后脑灼热,两颊微红。
      夫子为徐衎推宫过血。暖流在他四肢百骸中游走,所有的痛处与疲劳皆随着这股暖流而去,极为舒服。
      徐衎手指微动。站在门边山水立即扑了过来,跪在床边,仰望着苍白的他。
      像是感到了他的目光,徐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似乎有点不明所以,他挪动嘴皮唤道:“哥……”
      山水紧声道:“我在这里!”
      虽然徐衎已经清醒,但仍是全身无力,气息微弱。“姐……”
      采薇立刻走了过来,“我没事!徐衎好好的疗伤,不要说话!”
      徐衎苍白一笑,“ 我不行了……”
      “胡说!你会没事的,夫子在这里。”他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不允许他神智迷惘,紧紧捏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徐衎记住。生同在,死同往!”
      徐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眸交汇,情无语。
      瞬间他脸色骤变,鲜血从口中猛地喷出,而人却因昏迷,不支倒地。
      “徐衎……”山水紧紧抱住他,大声喊着他的名。
      “夫子……”抬头面对的,却是夫子铁青的脸。
      武夫子气愤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山水大声叫唤,采薇不知所措。

      “夫子!”山水站在他身后,恭敬的唤道,“求你救救阿衎!”
      夫子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他。
      “救他,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山水垂首,“夫子说!”
      夫子冷冷地开口:“离开这里。就你一个人。”
      山水满面惊惶,“不,阿衎如此,为什么要我走?”
      “好,那你就留下给他送终吧!”夫子气极转身欲去。
      山水忽然跪下,嘶声道:“夫子,为什么?”
      夫子叹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夫子。我要听的是原因!”他固执而冷漠的开口。
      “……路,我以为你会走的跟他不一样;没想到,你们终究是血亲……”夫子颓然。
      山水怔了怔,终究低下了头。
      “结束,未必是完结,也许,那正是开始。”

      不知是何处的王孙贵族弄来了难见的烟火,竟在春风楼外噼哩啪啦的放了起来。引得楼内众女子们尖叫着,纷纷挤去楼前观赏。一时间,莺歌燕舞的春风楼一片死寂。
      一朵烟花升起。明明灭灭地绽放与消失。
      隔着桃红的轻纱,那光彩夺目,煊丽无比的烟花变得朦胧。
      窝在软榻上的采薇失神地看着这些红红绿绿,忽明忽灭的美丽景致。
      “为自己的美丽而绽放,虽死而犹荣。烟花也是人生吧!”一个男声在窗边响起。
      采薇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哪个。
      她幽幽地开口,“绽放最美的烟花,一定会被烧得最痛。没有人承受的了这样痛处。所以,烟花使终是烟花,人使终是人。”
      “他去了?”
      “不走又能怎样?”
      “去了也好。杀人之罪,本该以命抵命,如今减刑,也终落得个流放边关。”
      “这里已容不下他。”
      “徐衎怎么样了?”
      “……你说呢,最亲近的人也离他而去。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他摇头。也不再开口,与她一起看着在夜空中笑得欢畅的烟花。
      天下万物于我如粪土,只有徐衎是我唯一挂在心上的人。我走后,还请妹子好好照料他。
      想到大哥对她说的话,忍不住鼻头一酸。这两个人啊……
      天地间的情爱,以男女相恋为正。可是,大哥却以情人之心来爱你……他——只怕自己承受不来这样的爱恋。……徐衎,你忘了大哥吧!今生,你们注定是有缘无份……
      烟花明灭,泪终于滚了下来。

      桅子花只为你开放这一次,因为花开花谢必然轮回,而成长也必须继续。结束,正是开始。

      (通告:偶的花开,要暂停一段时间。。因为这个很多东西前后不一致。。需要调整的说,所以就暂停更新,等前后修改的差不多了,偶就会把大结局贴上来。。泪~~真是难写。。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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