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泪无痕》莫宁儿

4、假妆

　　红娘子见洛方不动，有些不满地撅着嘴，却仍没离他半步。
　　“还不走么”鬼婆婆见洛方仍无离去的意思，不免有些恼了。
　　红娘子瞄了一下洛方，又看着舞影。
　　从她出现以后，红娘子就一直心神不宁。
　　妒忌心，人皆有之。
　　红娘子不仅妒忌，还有点怕。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些怕。
　　怕自己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不是她。
　　舞影已站在鬼婆婆身旁。
　　她微微仰起头，面上仍是空白。
　　洛方一声叹息，身影向门外跃去，红娘子自然紧跟过去。
　　“舞影，保护洛方。”
　　舞影轻颔首，也闪身而去。
　　“姥姥，就这样放他走么”扶着鬼婆婆的红衣女子道。
　　鬼婆婆叹了口气：“放声与红娘子，要得心上人,必从第二楼。”
　　天降甘露，大如豆。
　　舞影在一间客栈前停下脚步，第二楼对面的客栈。
　　此时她用重黑纱遮脸，使无人能看清她的面目，但老板已在偏僻一处备下酒菜。
　　舞影无声坐下，并无动筷。
　　突听得丝竹铮铮，一曲化蝶缓声传来。
　　那是她最爱的曲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每次听着曲她并不觉悲伤,反而有种释然。
　　死，其实并不可怕。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棠东。”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边吟边走进来，眉清凤眼，模样倒生得标致，只是稍嫌略带脂粉气。
　　书生后面跟着一人。
　　身穿着只属于他的那身五星锦袍，洛方清澈的星目内透出一丝疲惫。
　　“老板，来两间上房。”书生冲掌柜一笑，道。
　　掌柜半阖着眼，头也不抬。
　　书生也不生气，拿了一锭金重重放于桌面，又道：“我要最好的，两间。”
　　钱，虽为身外物，但总能诱人。
　　掌柜的轻扬下手，仍没抬头。
　　店小二却陪笑走来，把桌上那锭金纳入怀，在前头引路。
　　书生噙一丝冷笑地扯了扯嘴角，也跟随着去。
　　洛方却坐了下来。
　　在离舞影不远的地方。
　　他没动，她也没动。
　　“洛大侠？”书生也不知何时坐了下来，冷冷地唤了他一声。
　　舞影微抬头，面对书生。
　　她认出来了，那是红娘子。
　　红娘子的目光有毒。
　　情毒。
　　突然，原本凄美的琴声顿变凌厉。
　　洛方慢慢倒了茶，往口边送去，仍是目不转睛看着舞影。
　　一股劲流向洛方打去。
　　只见他轻挥一下手，空中爆破声起。
　　一阵熟悉的怪笑响起，是棺材老儿。
　　背上背的还是那副青木棺材。
　　“该死了，该死了，这么大声还不死，还待何时？”那老儿说这话时，已是一脚踏进了客栈。
　　但很快又缩了回去，他看见了洛方。
　　也看见了舞影。
　　客栈里头的顾客早已逃光，就只剩他们了。
　　“你……你……你不是去第二楼吗？”那棺材老儿盯着洛方，又指着舞影：“你……你……怎么在这？”
　　洛方嘴角暗含一丝苦笑，因为客栈老板的脸色变了。
　　变得有点像看到主人的狗。
　　舞影纤指轻敲桌面，木制的酒杯平平飞起，向棺材老儿掷去。
　　棺材老儿怪叫一声，向前一低头，那酒杯打在棺材上，摔了个粉碎。
　　他又“哈哈”大笑了几声指着舞影道：“你不是她，你不是……哈哈哈……”
　　“什么不是的，怪老头。”红娘子低声嘟嚷了一句，却抬眼看看洛方，又看看舞影。
　　她歪了歪头，也盯着舞影看，她不确定这个舞影是不是第二楼的舞影。
　　她没有危机感，没有在第二楼看到舞影时的那种危机感，甚至连妒忌都没有。
　　爱情中的女人总是敏感的，无论是单思还是相思。
　　但是“舞影”却仍是像木偶般坐着。
　　琴声止，弹琴的女子木无表情地下台而来。
　　她有脸，还是一副绝美的冷脸。
　　客栈静了下来，坐着的还是坐着，站着的也还是站着，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纤手轻拨，琵琶声响。
　　声仍铮铮，人却无言。
　　“舞影”站了起来，伸手欲摸女子的那张脸，那女子却以极快的速度退了开去。
　　棺材老儿把他的那口棺材往上托了托，坐在地上。
　　“怎么，你不喜欢么？”“舞影”收了手，往脸上摸了摸：“我也不喜欢。”她轻轻一掀，脸上再不留白，而是一副美人脸。
　　一副和女子一样的美人脸。
　　她又摸了摸脸：“还是自己的脸好，不像有的人，老是见不得人似的。”
　　红娘子正要出言讽刺，却呆住了。
　　“舞影”也有一条红绫，和她的那条相似，又极不相似。
　　“舞影”的红绫发出阵阵低鸣，不饮血，誓不休。
　　女子也往面上轻轻一抹，顿时无相。
　　她，才是舞影。
　　白衣已污，人仍冰清。
　　棺材老儿看到舞影，跳起来大哭道：“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老儿不做这买卖了。”话音刚落，人已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