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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徐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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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徐达。作为洪武朝开国第一大将,这位对于观众来说可能比较熟悉一些。这位仁兄据《罪惟录》列传卷八载:“长身高颧赤色,倜傥负大志”,相比较同卷载常遇春同志则是“长身白皙,猿臂善射”,哦,某绝对不是在此妄论攻受问题,某的意思是,如此看来,徐大将军其实比起某些评书传奇里写的春哥,更有关老爷的神威凛凛之像。而《续藏书》卷三载(注:某于史学完全不专业,因此对于各史籍记载差不多的内容是随手翻到哪里引哪里,不严谨之处请见谅>_<):“沉毅刚决,侪伍咸庄惮之”,此说亦见于傅维麟《明书》如果二位先生没有在YY的话,那么这位便是那天生异象身负天命之人。
是否身负天命不好说,但从史籍来看,徐大将军应该是明太祖最为信任之臣,至少是之一。——这可能和早期救过老朱有关:孙德崖军绑了老朱,郭子兴军绑了孙德崖,老徐挺身而出替回老朱,然后郭子兴放孙德崖,最后孙德崖军放徐达,挺复杂的还,按照《续藏书》的夹注应该是“脱上于难”,虽然救过老朱的人很多春哥救过小舅子郭英也救过这就像老朱写给刘基的诗一样不算数——投效之初即“尝密以天命说太祖,太祖心动”(《罪惟录》卷三),从龙有功居首;“会子兴卒,太祖为大帅,达益重……渡江拔采石,与常遇春皆冠军,而达独参预进止”(《罪惟录》卷三),第一军机参谋;太祖亲率军征浙东以及后来的鄱阳湖大战,均诏徐达留守应天,老巢都交给他了。而洪武三年后,多年征召徐达卫戍屯垦北平、修筑长城,及至徐达死后,仍赞曰“忠志无疵、光昭天日”,看起来除了有个儿子生得不太好外,简直光洁如镜,白璧无瑕。
然而最信任的人,却未必最亲近;或者说,当帝王霸业终成,庙堂君臣有序,再深的情义,曾经的布衣兄弟,都如过眼云烟一场空。
常遇春得天之幸,只见过一次作为“皇帝”的朱元璋(洪武元年四月帝幸汴梁)便萧然而去,徐达却要在朝堂上高处不胜寒地伴君十七年。曾有人和某提起徐达和卫青的相似之处,而在某看来,此二人最大的相似之处,一是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另一则是谨慎的性格。
话说,洪武一朝,最杰出的军事人才,不是徐达,也不是常李邓汤沐冯,而应该是朱元璋本人。正因如此,虽然每诏诸将领军在外,却时时遣使遗书隔空指挥。
被人牵作风筝的感觉,定然不爽。然徐达却每每亦遣使谒上问计,从不逾越分毫,乃至洪武元年5月汴梁一晤,亦未坚持自己的扫北大计,以至北元遗患百年,诸将亦抱憾终身。
某每次翻着诸史书徐达传略的开头,总会感慨,这位让老乡“惮之”、见面不久就“密以天命说”的仁兄,不知是如何最终成就这般谨慎的性格。
不得不说,斗争锻炼人啊。
明初旧都南京,至今仍有若干关于徐大将军的古迹。其中莫愁湖大约最为人所知,其中有胜棋楼,在民间传说中是徐大将军与明太祖下棋的地方。据说下着下着,老徐对皇帝说,你到我这边来看,于是皇帝一看,居然用棋子摆出来“万岁”两字,于是龙心大悦,把整个莫愁湖赏了老徐当花园。想来莫愁湖既无华山的气势,用棋子摆字亦远比宋太祖和陈抟老祖下棋赌赛来得荒谬,某曾经试图考证这个故事是否真的存在,得出的结论是虽然不知高人国手是否真的能在对弈间摆出这般复杂的字样,但此事既麻烦得让人蛋疼更有马屁拍过头之嫌,谨慎的徐大将军大约是不会做的。事实上,根据南京市2003年前后编纂的《莫愁湖志》,“明初,太祖于湖畔建功臣楼、迎宾楼,或即胜棋楼传说之滥觞。其后,湖为徐家私园。”赐园或许有,下棋大概是没有了。但某时常觉得,民间故事的流传,很多时候并非毫无道理,很多故事实在和当事人的身份性格甚为相合。比如这个下棋摆万岁,绝附不到常遇春身上;而戎马倥偬中和营妓谈恋爱(《国初事迹》载李文忠事)也绝不会附会到李善长身上。
胜棋楼故事是假,而另一个故事却是真的:每岁春出,冬暮召还,以为常。还辄上将印,赐休沐,宴见欢饮,有布衣兄弟称,而达愈恭慎。帝尝从容言:“徐兄功大,未有宁居,可赐以旧邸。”旧邸者,太祖为吴王时所居也。达固辞。一日,帝与达之邸,强饮之醉,而蒙之被,舁卧正寝。达醒,惊趋下阶,俯伏呼死罪。帝觇之,大悦。乃命有司即旧邸前治甲第,表其坊曰“大功”。(《明史》列传十三)如今南京仍有瞻园及地名大功坊,所谓旧邸,则在瞻园东北约一公里的王府园。每每读书至此,某心里总是觉得很难受,布衣相从兄弟情义皆浮云,所谓天心难测,强人领赏的不知其意若何,俯呼死罪的大约也心头惶然。这故事于某如鲠在喉,每每思及,那些肝胆相照壮志豪情的YY,便瞬间成了空。
由此看,这西皮也挺苦逼的。
如果《罪惟录》所载无误,此事发生在洪武十四年之后,那么其后两三年,徐达便病逝于南京。这里插个花:《罪惟录》、《明书》、《续藏书》均记载徐达逝后“上跣奔达寝,抚尸而恸”,某觉得这个挺扯淡的,明故宫到瞻园有五六公里,老朱是王军霞吗?……而《明书》最不厚道:“一日,上赐食,食已薨,上果索诸医,诸医已去久矣。”这前半句某还可以理解,和李文忠之死的记载略有相似,但最后一句某是完全看不懂。而这赐食而死或曰之后滥觞而成的赐蒸鹅说,某是完全不信的。不论徐达为功臣庙第一不好擅杀(至少这个时候老朱还没有后来杀傅友德之时的不可理喻),仅论徐达屯戍北京十余年,燕王“常得其用兵法,所练士皆选,大率多为靖难之材”,燕王三子皆徐达长女出,老朱既然笃定四儿子不会造反,又何必杀四儿子的老丈人。——当然,如果和某说,这完全是让徐大将军发挥完余热的鸟尽弓藏,那么某以为,还不如说这是在为蓝玉铺路更可信些——某是绝对不信的。
然而不论如何,老朱和老徐,终归不是喜剧,亦不是缠绵悱恻的琼瑶剧,非要归类,也只能归为悲剧。某于寻常史书间寻不见此二人亲密可YY的事件,但二人兄弟君臣相交二十二年,整个生命脉络足可敷衍一篇纠结无尽的文章:慕,而仅止于远望;爱,而飘渺不可得,仅留忠志无瑕、光昭日月,千古君臣。——打住,这YY实在猥琐得没边了。(不过这倒让某想起来一文:《陵上柏》《涧中石》,一笑。)
由是,遍翻史书,徐大将军故事壮丽无俦而波澜不显,几成不可YY之人,可谓白璧无瑕。不知在老朱看来,是否也认为中山王是那人间的丰碑,天上的月亮,清冷飘渺,绝世出尘,如高岭之花,不可抚触。
南京莫愁湖胜棋楼内载李淡愚名联:
君臣相悦,遑论输赢,谁谓开国帝王,笑把湖山当孤注;
儿女多情,易生悲感,愿祝凝妆少妇,饱餐风月不知愁。
PS 徐达长子徐辉祖,史载是个帅哥,不仅长大以后帅,出生的时候就帅。某一直觉得其事迹很有趣,其人也是个万般纠结的主,全忠之名实在不易。喵喵怪大人有文《镇岁》言朱棣、朱允炆、徐辉祖事,某倒是以为朱棣和辉祖亦有故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