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染相思豆》亦年白

6、终于相见

　　深深的痕迹，在沙漏一如既往的流逝中，淡成何样图景？
　　在凌觅的印象中，那深深的心灵的依偎，是不会淡漠的，因为有他的悉心呵护。然而红豆的遗落，他的意念开始出现裂缝。记得纪寻放在自己手里的时候，那是怎样的眷恋和不舍，即使他明白，纪寻从来没有戳破这层薄如蝉翼的未来，只能以“我们是朋友”来一次次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可是，这颗不会湮灭的红豆，其实，说明了一切。
　　可是，凌觅没有那样的奢望，如果他们都互相懂得，又能够怎么样呢他们的禁忌之恋，又会发展成何种局面，凌觅无法想像，也不敢去想像。
　　睡在病床上，凌觅想了很多，直到倦得眼皮打架，最终做出决定：明天去找他。
　　此时，宋裕骁就坐在病房外的塑料椅子上，忍着睡意看书。时不时抬头凝眸房门。是凌觅劝他回宿舍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可，他是害怕了，他害怕凌觅又会在不知觉中擅自离开，就像是不辞而别。
　　当他刚下课，就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但，等待他的只有空空的病床，一下子，觉得世界在崩溃。
　　想起了今天的一切，他猜想也许会在那里。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看到了再次昏倒在香樟树根旁的凌觅。宋裕骁满是悔意，背起凌觅，一心奔向校医院。
　　他绝对不能让今天的情况重新演绎。
　　于是，他就在病房门外耐心地看着他，不能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第二天如期而至。
　　晨光微露，倒在门外的宋裕骁朦胧得醒过来，其实他睡得不是很熟，甚至可以听得见远离校门的那条街上夜车驶过的声音。
　　落地玻璃窗的投影愈发清晰，门外的香樟树上开始有鸟的鸣叫和在风中跳动的样子。
　　当凌觅还在睡梦中，宋裕骁为了不让他起疑心，造成刚起床来看他的假象。
　　没想到，凌觅早已经醒了，坐在床沿，清亮的瞳孔蒙着一层雾气，望着透过纱质窗帘的天空，那样的眼神，仿佛要触及那无法触及的远方。
　　“裕骁，帮我请一个上午的假，可以吗？”
　　“凌觅，你有事要做，我不能代劳？”
　　“这件事，必须我自己完成，没有任何人能够代劳。”
　　“嗯，我知道，我们只是朋友。”
　　宋裕骁早就预料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不甘心地争取，抱着最渺茫的希望，他看着目光几乎触摸不到的凌觅的侧脸，缓缓地转过身，只听见房门合上的细微声响，他总是至微的关心，入微得让人难以察觉。
　　而这却被凌觅收入耳膜。
　　凌觅突然觉得事情在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他的以后可能会更加艰难。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其他的因素。
　　我要来见你了，纪寻。
　　走在往常的路上，两旁的香樟树绽放着迥异于雨季的魅力，那随风而来的清香溢满了春天逗留过的地方，凌觅感到轻松了许多。
　　首先，他要做的是寻找纪寻所在的班级。
　　一开始就这么棘手，他从没有见过他，在这两年里，他会在哪里呢？
　　凌觅思考着，对他而言，这比解一道物理题或者做一次化学实验要难得多。
　　经过宣传栏，这是他第一次关注宣传栏上的东西。所以，对于班级里关于他的传言都只是听说，没想到，今天都亲身实践了。
　　高二下半学期第一次月考光荣榜：第一名——凌觅，第二名——宋裕骁，第三名——汪明易。
　　余光中，一个朝思暮想的名字映入眼帘：纪寻——钢琴八级荣誉证书，下面竟然标着高三（5）班。
　　纪寻，高三了。
　　凌觅猛地发现原来他们很近，在宣传栏上，他们的名字只隔了一条红线。
　　凌觅正在为怎么找到他发愁，原来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的事例。顾不上想为何他会成为自己的学长，凌觅一心只想找到他，朝着高三教学楼就急匆匆地进发了。
　　可能是下课时间吧，楼梯转角密密的人群。想想自己已经荒了几天的课程，也只有为他才会这样吧。
　　高三（5）班的字样出现在凌觅的眼前，目的地到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犹豫不决中，有位学长模样的人询问道，“你找人吗？”
　　凌觅抬头，看清了那人的样子，是他，就是他没有错。
　　那人显然也震惊了。
　　周围似乎抽空了，这个真空的世界，只剩下他们。
　　还是凌觅先开的口，“纪寻，你在啊。”
　　“是，我现在是高三生。”纪寻其实很想问，凌觅，你真的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是他千般思索，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嗯，还好吧？”凌觅整理着措辞，想要告诉他太多太多的话，却也正是这太多太多的话，让凌觅还是冒出一句在礼貌不过的问候。
　　“挺好的，只是准备高考，有点累。”纪寻勉强着微笑，因为他似乎从凌觅微微湿润的眼眸里看到了什么，却无法读懂。
　　“我只是路过，去团委那里送点东西，那，再见吧。”凌觅在伤痕撕开的疼痛中，还是选择了逃避，他没有勇气将想象中的情景复制出来，毕竟已经两年了。
　　“嗯。”纪寻淡淡地答，听不出任何的语气。他似乎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他关于他的所有，这两年来的所有。
　　冥冥中，失望总是大于希望。
　　还记得，从前的他总爱走在自己的身后，一直走着，节奏一致的脚步，是否猛一回头，他会不见。
　　还记得，他腼腆的笑，犹如风中肆意摆动的野百合，馥郁了整个春天。
　　还记得，他一袭纯白色的校服，黑色的耳麦沿着耳际，总在自己打篮球的时候，一个人靠着那棵繁茂的香樟，静静地坐着。
　　现在的曾经，凌觅，你还记得吧？
　　我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