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懒骨头

17、酒楼再遇

　　且说那边卢华娟等人谈完之后，继续吃酒聊天，这边雅厅里的两人又遇到麻烦了。
　　原来，现在正是如意居最为繁忙的午时，前来用饭的各路旅客甚多。现在正接待了一个一行十人的镖队，但已经没有这么多空位了。
　　黄老板想到二楼幽兰厅里只两位小公子，也包下幽兰厅很长时间了，这时应该用完饭了，便想请他们行个方便，将幽兰厅给让出来。
　　上官莲华本不欲多说什么，同意让出雅厅，但秦涟漪可是堂堂小郡主，怎么肯让位给这些个低下之人，自然是叫骂了起来。
　　那走镖的本就是江湖粗人，又是这溱国有名的大镖局的，也是一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自然也是跟秦涟漪对骂了起来。且十分过份的是，见上官莲华和秦涟漪两个是单身男子，又俊美出众，便口出不逊，语带调戏，说他们不让雅厅也好，就把酒席摆在这儿，正好叫两个美人陪酒。
　　上官莲华和秦涟漪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自然是与她们打了起来。

　　卢华娟等人听得外面乒哩乓啷，一阵喧哗，便也出来探看。
　　待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又见是昨日在河边遇到的两个贵公子，耳边还听得那些个女人口出秽语，以多欺寡，自然是知道要上前帮谁。
　　她先叫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的黄老板速去通知知县徐大人，好派官兵衙役们来制止，然后也加入战团，与上官莲华他们二人一起并肩作战起来。
　　上官莲华功夫虽然是不错，但之前还要护着秦涟漪，且实战经验也不多，所以一时还十分吃力。现在见卢华娟出来帮忙，自是十分惊喜，便放开手脚，大打起来。
　　而卢华娟的功夫不见章法套路，但一拳一脚十分简洁有效，动作迅速，干净利落，力道也是十足，打的位置又是人体比较虚软薄弱的酸筋软肋，要害部位，所以挨了她拳脚的人都是一时半会起不了身。
　　所以不消一会儿，待官兵衙役们听了黄老板报案，赶过来时，这十个家伙都已经给放倒在地了。秦涟漪还在一旁添乱，继续叫骂踢打歪倒在地上的那十个女人。
　　于是衙役们便上得楼来，将那十个女人一一绑了，准备带回衙门里去。
　　那几个女人哪里肯依，骂骂咧咧，直道是那秦涟漪先挑衅的。挣扎间，一个女人还突然向秦涟漪踢出一脚。
　　秦涟漪为躲那女人的一脚，便往后一退，不料那秦涟漪此刻正站在楼道的栏杆旁，那栏杆不过只到他的腰部那么高。所以当下就见他身子往后一仰，晃了晃，便往楼下摔去。
　　众人均是一声大叫：“不好！”
　　上官莲华也是大惊失色，但他离秦涟漪有六七尺远，中间还隔着人，此刻哪里还来得急将秦涟漪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摔了下去。

　　秦涟漪只觉得自己背后一空，重心不稳，晃了两下，就翻身倒了下去。
　　这二楼离地面少说也有十四五尺高，直把秦涟漪吓得是紧闭双眼，四肢挥舞，惊声尖叫，魂飞魄散。
　　过了一会儿，秦涟漪没觉得疼痛，反倒觉得身下软绵绵的，忙停住尖叫，睁开了双眼一看，自己正紧紧地抱着卢华娟，扑倒在她怀里。
　　原来，卢华娟见黄老板带官兵们到了，便下了楼，与黄老板说后来发生之事。忽然听到众人大叫“不好”，忙回头一看，正看到秦涟漪在栏杆边晃了晃，掉下楼来，忙冲了过去，想将他接住。但秦涟漪下落的冲力太大，所以两人就摔倒在了地上，自己做了垫底。
　　秦涟漪红着脸，连忙从卢华娟身上爬起来。但他这会儿心里一松，腿却软了，一时站不起来，只惊魂未定的微微颤抖着，跪坐在地上，瞪着卢华娟瞧。
　　卢华娟见他这般模样，便又伸手将他揽回怀里，一边用手轻拍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慰他道：“好了，不要怕了，没事了没事了。”
　　秦涟漪只觉得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身子虽然是软绵绵的，但被她抱着，又让人无比安心。自己打小起，除了奶娘，便再无人这般抱过他。连母亲，也是太过严厉严肃，从未对他这般温柔过。他那般调皮捣蛋，不过是想让母亲多看看自己，即便是责问打骂，也好过对他冷冰冰的。
　　现在被卢华娟抱在怀里，耳边听着她低沉温柔的声音，鼻间闻到她身上暖暖的香气，更觉心酸难过，一时间忍不住，“呜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卢华娟看他哭得好似小孩子一般，涕泪纵横，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自是抱住他不住地安慰。
　　上官莲华见秦涟漪平安无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众人虽见卢华娟不顾礼教，抱着一个年少男孩，但见那个男孩哭得确实伤心，又怜他方才的遭遇，所以倒也没多说什么，也在一旁出声安慰秦涟漪。
　　那些个衙役们见差点闹出人命来，自是对那十个女人不客气，推推攘攘地将她们带着回衙门，并且再请黄老板去一趟，作个口供。黄老板自是同意。
　　万老板和那六位书局画坊的老板们见此情形，也都跟卢华娟告了辞，说过几日再谈画稿的事，便结帐离开了。
　　卢华娟见秦涟漪哭得是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便还是将他带到了二楼雅厅坐下，等他镇定下来。

　　上官莲华虽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也庆幸能借此机会与卢华娟结交。于是主动向卢华娟介绍了自己和秦涟漪，与她攀谈起来。
　　卢华娟这才知道，他俩来自雍都，一个叫上官莲华，是宰相的公子；一个叫秦涟漪，是王爷的小郡主。自己的那幅《爱莲》便是这小郡主花了四千两银子买了去，而上官莲华则是来求画的。
　　上官莲华现在还不敢直言自己是来追求人的，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想现在情形甚好，如今已经如愿和卢华娟认识了，自是告戒自己不要心急，慢慢来。
　　此时秦涟漪已经止住了哭泣，只还在那抽噎。
　　他正听到卢华娟说：“上官公子远道从都城而来，想要我的画，我也是感到万分荣幸。不过呢，还是要照规矩来，请上官公子在茗香斋登记排队，日后我自是会为你画。”
　　上官莲华知道她的规矩，自是无奈点头。
　　秦涟漪却不服了，道：“他可是宰相的大公子诶，你居然也叫他排队？”
　　卢华娟笑看他：“宰相的大公子又怎样，即便是你这个小郡主，我也不买你的帐。”
　　秦涟漪闻言，十分恼怒。何时有人敢这般与自己说话了，何况刚才她还无礼地抱着自己（他忘了是自己在那大哭，人家是在安慰他。），便道：“你……大胆！我治你个大不敬！”
　　却见卢华娟装模做样地拍拍胸口，道：“哎哟~我好怕哦~”眼中却不带一丝一毫的胆怯。叫秦涟漪看了更是生气，正要发作，又听她道：“你是小郡主又如何？那也只是你的身份地位，而那些又不是你自己的，是你父母给你的。”
　　只见卢华娟目光平和，看着秦涟漪，认真道：“人生而平等。你是个普通人，只一双眼睛，只一张嘴巴。饿了一样要吃饭，渴了一样要喝水。生气了会哭，高兴了会笑。受了伤会痛，会流血，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你母亲的地位显赫，不是她的荣耀罩着你，不是她的权利护着你，不是她的金钱养着你，你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你看你今日与那些江湖女子的吵架打斗，若不是你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太过骄傲，硬要霸占雅厅不让，还出言挑衅，本是可以避免的。况且你又没有在身上写着‘我是小郡主’，那些个粗人又不认得你，自然就不怕你，要对你不敬了。最后也不会害得你差点没命，闹到不可收拾了。
　　再说了，她们人多势众，又是江湖莽妇，你们人单势薄，且又是娇弱公子，居然还敢以卵击石，以寡敌众，跟她们打斗。若不是上官公子会功夫，护着你，又有我帮忙，你这小郡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说不定还会连累上官公子，被她们侮辱了去。”
　　说到最后，卢华娟也生气起来，道：“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吧！”
　　秦涟漪见她教训自己，本是不服，但见她语气是严厉又不失温和的，说的也很有道理，自己的确什么也不是。母亲不疼爱他，都城的人不喜欢他，身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所有的人对他恭敬，也是因为母亲的威严。这次离家出走，几次三番遇到麻烦危险，自己小郡主的身份确实帮不了忙。现在卢华娟这样责备他，不把他这个小郡主放在眼里，却也更显得她是真心关心他。所以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又委屈起来，眼泪又往下掉。
　　卢华娟见了，好笑地道：“好啦，不要哭了。看你眼睛红红的，鼻头红红的，象小花猫似的。”说着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上官莲华在一旁听了她这番话，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的确，人生而平等。不分男女，不分尊卑，大家一样是人，是普通的人。只是，世人哪里会这样想，而这样想的人，又得有多么宽大而包容的心胸。
　　上官莲华只觉心中对卢华娟的爱意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原来只是倾慕她的才华，现在更是钦慕她的人品。只觉得每认识她久一点，便更爱她一点。

　　“好啦，你们今天也受了惊，先回客栈好好休息吧。”卢华娟道：“我到县衙那边去一趟，跟知县大人说说，把那几个江湖女子给放了，罚一点银子就好，也不要治人家的罪了。毕竟你们也有错，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还有啊，酒楼这边砸坏了东西，要赔偿银子，你们也出一半，回头记得交给黄老板。另一半我会叫那几个女人出的。小花猫，你看可好？”
　　“我才不是小花猫！”秦涟漪瞪圆了眼睛。但撞见卢华娟眼中温柔温暖的笑意，又脸红起来，呐呐地低下头，道：“照你说的办好了，我听你的。”
　　“乖~~”卢华娟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分外可爱，便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惹得秦涟漪又瞪了她几眼。
　　上官莲华见了，也感到十分惊讶。这秦涟漪，可是连谨王爷都拿他没办法的，不想这卢华娟三两下就将他收服了，甚至刚才她那样责备秦涟漪，他都没生气。
　　至于卢华娟对那几个江湖女子的处理建议，上官莲华自是不会反对。
　　于是卢华娟便向他们告辞，走到门边，她又突然回头，做起鬼脸来，道：“说来也是你们俩笨，做什么与人家当面吵闹。你若是看她们不顺眼，便偷偷在她们的饭菜里下泻药，或是给她们的马匹吃巴豆，暗地里整整她们就好了嘛。”
　　上官莲华和秦涟漪听了，都想不到她居然说出这番话来。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好啦，终于笑啦。” 卢华娟笑眯眯地道：“那我告辞啦，再会。”便出了雅厅，噔噔噔地下楼了。
　　上官莲华和秦涟漪这才明白，为何她会说出这般不正经的话来。原来是见他们方才出事，心情沉重，故意逗他们的。

　　卢华娟到了县衙，跟徐婉彦说明了情况，徐婉彦便将那收押起来的十人给放了出来。
　　卢华娟不想她们几人去如意居闹事报复，给如意居的黄老板惹麻烦，便对着这群人道：“方才对不住各位了。只是那两人是都城里来的公子，身份尊贵，几位大姐确实又是唐突冒犯了佳人，在下才会多事插手的，还望各位大姐不要介意。”
　　本来这十人见卢华娟帮忙将她们放了出来，便已经不介意了，还很是感谢她。要知道，象她们这样打架斗殴，除了罚银，按律是还要收押十天半月的。这十人还正担心延误了走镖，耽误了买卖，心急不已呢。
　　现在又见她给自己道歉，更觉她态度磊落自然，颇有江湖儿女的风范，很是欣赏。她们本就是豪爽之人，与卢华娟正所谓是不打不相识，便都爽朗地笑道：“好说好说。”
　　“我们也确有不该。”
　　“也多亏你仗义，将我们了放出来，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呢。”
　　“是啊是啊。”
　　卢华娟也笑道：“说来，各位大姐被我们一闹，现在还未吃午饭吧？走走走，我们还是去那如意居，你们去给老板赔罪，我请你们吃酒，如何？”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
　　“鄙姓卢，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卢姑娘也是爽快人，我们求之不得啊。”
　　“就是就是。”
　　“对了，方才打斗时，你使的哪家功夫？好生了得，一会儿再切磋切磋如何？”
　　“惭愧惭愧。”

　　一行人便热热闹闹地向如意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