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米妙]预感》负者歌途

1、第一章

　　圣卡图瓦利王国，首都阿克罗波利斯，帕雷斯-泽底亚区。
　　作为王宫以及大部分核心贵族与统治阶级的府邸所在，帕雷斯-泽底亚总是带着某种高傲而意味深长的沉默，以及，当然，颇为清高的洁癖。这里的每一立方米都尖叫着金钱、权势、距离，还有，相对于部分而言，时光。
　　此时此刻有一个年轻人正独自走在其中的一条街上。从他随意的衣着和漫不经心的步伐来看他根本不愿勉强自己迎合这儿的空气，但他本身却又有着一种奇异而和谐的韵律——或者说气场更为恰当——令人根本无法轻视，更遑论忽视。他有一头宝蓝色的、看上去极为张扬的卷发，它们散乱地堆积在肩头又蜿蜒而下，随着动作幅度而一晃一晃；他的脸孔英俊，上挑的眼角带了几分不羁的邪气，性感的嘴唇勾起的笑容与他的眼睛一样轻松明亮。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米罗•提洛夏斯，关于他，我们此刻只需要知道他是一个杀手——虽然他本人更喜欢自称为刺客——同时也是圣卡图瓦利王国的异能者组织“希尔捷莱弗”中实力最强的“黄道十二宫”的一员。
　　眼下他正向着处在帕雷斯-泽底亚边缘部分的埃勒温兹子爵府前进，他的此次的目标的名字叫做卡妙•伽倪墨得斯，是埃勒温兹子爵的独子与继承人。

　　作为一个刺客，他每次对于任务所做的功课总是寥寥无几；然而在他看来，作为一个异能者去对付普通人，并不需要什么准备。这种优越感和自负，以及他那来自父亲的血统所带给他的准确预感，使得他从未失手，而在某些圈子变得很著名。
　　与往常一样，他并没有对那位贵公子有多少了解。他对于那个人的所有了解大部分来源于他离开“希尔捷莱弗”总部——戈登公爵府的时候，跟他关系向来不错的阿布罗狄顺便跟他念叨的几句。比如说，这位卡妙的父亲，埃勒温兹子爵笛捷尔•伽倪墨得斯已经失踪了很久；比如卡妙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然而对于没落的家族他似乎也无心光复，等等对于任务并没有帮助的事情。
　　而且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子爵公子到底是怎么惹上戈登公爵的——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阿布罗狄多事。一旦今天过去，这个名字除了成为一个标记某个人存在过的符号外。便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不过，若真的要说卡妙跟他之前任务对象有什么区别的话，那还真的可以找出一条。并且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米罗不禁想起在公爵那里接受任务的时候，他那总是不知何时何地就会冷不丁跳出来的预感在听到卡妙这个名字的时候又出现了。那预感甚至比以往他遭遇生死时刻的时候都还要模糊得多，然而意识到某些以往他绝对不会相信的东西的时候，米罗开始警觉起来。
　　他的预感，就算再怎么模糊，都绝对是正确的——即使有错误，那也只是解读者的问题。
　　重要的人即将出现的预感——而且即使模糊，那种不祥的强烈也足以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继承的那部分血统表示质疑。
　　除了自己，他从未在乎过什么人。而他最在乎的，只有自己。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而另一件令他觉得有些不对的，是戈登公爵在对他下达命令的时候，阿布罗狄毫无预兆地打开当时只有两人在其中的书房的门径直走了进来。
　　“撒加，修罗说你决定要派‘天蝎’——米罗？”
　　那时候阿布罗狄的表情似乎有些异常，而在看到他以后立即停下，神色间掠过一丝奇怪的意味深长。他顿了顿，继续说：“抱歉，修罗没告诉我米罗眼下在这里。”
　　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以修罗的性格，即使以他和阿布罗狄的身份，这样做也是逾越了——无论是在这个时候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还是放任一个人就这么闯进来。
　　而这一切，跟那个叫卡妙的人，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在他离开的时候阿布罗狄的一个奇怪的提醒——“小心‘宝瓶’。”
　　与他、阿布罗狄和撒加同为“黄道十二宫”成员却与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的“宝瓶”，难道还敢违抗作为整个“希尔捷莱弗”领导者的戈登公爵撒加的命令不成。米罗讽刺地笑了笑。
　　当然，即使那个“宝瓶”真的跟那个卡妙有什么渊源以至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卡妙，他也会很兴奋地接受这个素未谋面的、理论上与他同等级的同僚的挑战。

　　不得不说埃勒温兹子爵府的建筑格局为米罗应当将要做的事情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他藏在某个大而雪白的阳台上，观察着卡妙•伽倪墨得斯。
　　他的目标此刻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前研读这一本精装镶银边的厚书。石青色的长发从脸侧直直地吹落，卡妙的面庞是瘦削而俊秀的，紧盯书本的眼中流露出全神贯注的神情，扶着书的手骨节分明有力，手型修长，唯一的缺憾是与脸部同样显得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沉静的贵族青年，继承了伽倪墨得斯这一姓氏近乎象征的严谨与智慧。米罗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稍长的睫毛与半垂的眼帘上，原因无他，只是在他长达数分钟的隐晦打量之后，这双眼睛忽然抬起，凌厉的目光落在他的方向。
　　“需要我亲自迎接你么，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的声音稍显低沉，带着与他给人的感觉所相似的某种干净利落的锐利。米罗忽然意识到，在动手之前观察——其实倒不如说是欣赏——对方这么长时间，对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之前任何的对象，都不会带给他如此毫无来由的轻松的好心情。
　　很显然他今天要命地松懈，但他其实并不打算改变这种状况——鉴于他那同样要命的自负。
　　“那是我的荣幸，卡妙阁下。”他漫不经心地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了对方。但他并不担心——事实上，他从不认为普通人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对方为他的称呼意味不明地蹙了蹙眉，但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说什么。卡妙站起身朝阳台上走来，米罗多少有些奇怪地看见对方表现出的与自己相同的自负和松懈。然而他只是遗憾地向着或许应该直接一击必杀——鉴于他对卡妙出乎意料的好感，他失去了用猩红毒针前十四发折磨人的兴趣。
　　对于将死之人而言，自信是愚蠢的，而自负会将他们推入毁灭的深渊。
　　就在卡妙两脚都踏上阳台的那一刻，鲜红色的锐利指甲就抵住了他的喉咙。不属于自己的卷发在后颈摩擦出微微的麻痒，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近在咫尺。
　　“真乖。”几乎是紧贴着耳畔响起，“听话的猎物会受到奖励。”
　　那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轻柔，然而真实的杀意却如同绵里藏的针，一旦被表象所麻痹，便会被刺到鲜血淋漓。
　　在米罗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卡妙微微阖上了眼。
　　“那么，谁才是猎物呢。”他危险地压低了声音，“刺客先生。”
　　刹那间米罗惊愕地发觉，除了头部，身体其他地方完全动不了了。他低头扫视了一下——全身都覆盖了一层冰晶，看上去他仿佛被冻结在其中。而事实其实也相差不远。
　　卡妙从他僵硬的禁锢中离开，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的脸时却微微一怔。
　　“你居然是……异能者？”米罗的心中飞快地掠过一道道思绪。看着石青色长发的瘦削背影不为所动地走回书桌旁，他挣脱了束缚，也走了过去。尽管心下为卡妙仅仅警告性质地动手了一下就罢休，并且对他似乎完全不设防的行为而感到奇怪，米罗却也的确没有再杀卡妙的心情。毕竟异能者是极其稀少的，而异能者意味着什么，他想他很清楚。
　　“米罗•斯格比奥。”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他按照礼节伸出手。
　　他没有用提洛夏斯这个姓氏。毕竟，这一家族的人由于他们惊人而准确的预言能力，而已经被追杀好久并且七零八落了。而这个姓氏对他的意味，现在也仅剩生死时刻对于危险的预感而令他生还的一种能力而已。
　　站在书桌前的青年回过身，沉默了一下，短促地回握。
　　“卡妙•伽倪墨得斯。”他语气平平，“戈登公爵麾下号称最优秀的刺客‘天蝎’的警戒心，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眼神是毫不客气的嘲讽与戒备。
　　对对方话中的含义，米罗只是撇了撇嘴，并不十分上心地辩解：“我只是猝不及防而已……同为异能者，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稀少。”他看着卡妙，露出一个职业性的笑容，“作为未来的子爵阁下，你应该也对希尔捷莱弗了解不少，如何，要不要加入？”
　　“你笑得活像布隆茨区夜店门口的老鸨。”卡妙毫不留情地挖苦道，“这就是希尔捷莱弗引以为傲的‘黄道十二宫’之一的‘天蝎’米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姑且先不讨论你的警觉性问题——我似乎应该是你奉命刺杀的对象吧？”
　　米罗微微眯起了眼睛，出乎意料地恢复了正常。
　　“的确我接到了命令，不过我想应该是在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卡妙，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锐利。微微前倾的身体看上去更多了些压迫感，米罗一字一句地说，“那位大人不会派‘黄道十二宫’的‘天蝎’来刺杀‘宝瓶’。”
　　震惊的神情出现在卡妙脸上，尽管只有一瞬。
　　“你怎么发现的？”卡妙沉声问，并没有否认。或者说，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说谎。
　　米罗得意地笑了。他退了退身体，恢复到正常的站姿。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卡妙。”
　　“黄道十二宫”的十二人身份平等——除了某个身兼戈登公爵一职的家伙的特例——而对于希尔捷莱弗的成员而言，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明显凌驾于他们的其他任何身份。因为他们是异能者，许多人眼中敬而远之的怪物；而希尔捷莱弗是唯一能够完全承认他们、接纳他们、给予他们想要的认同、交流、平等以及其它的组织。当然，或许也有希尔捷莱弗有着直接效忠并听命于王国至高无上的女王和公爵的荣耀的原因。
　　正因此，米罗对已确定身份的卡妙舍弃了敬称。当然，即使没有，米罗也会这么做——“天蝎”的随心所欲与他的冷酷无常是出了名的，这与他的外表以及通常阳光的笑容看上去并非相近，但却令人心惊地合拍。
　　就像现在，尽管他们之间的气氛看上去轻松得很，甚至连交谈都带上一些调侃的味道，然而他们都清楚，只要表现稍有差池，米罗随时会用他的得意技猩红毒针将卡妙戳成一个筛子——姑且不考虑卡妙的反抗——而这对报复心强的“天蝎”而言甚至因为卡妙先前给他的下马威而显得名正言顺。
　　卡妙却甚至连眼神都不动摇一下，只是本来就偏向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稍稍侧过头错开米罗犀利的目光：“我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你。”
　　“是你自己说‘戈登公爵麾下最优秀的刺客天蝎’。”米罗嗤笑着看着卡妙震动了一下，显然是明白了的眼神，“希尔捷莱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黄道十二宫’的‘天蝎’在某些圈子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但是知道戈登公爵是希尔捷莱弗首领的，除了女王陛下与个别人——很显然埃勒温兹子爵继承人并不在这些人之内——之外只有‘黄道十二宫’成员。”
　　“而从我的能力——冰——你轻而易举地推断出我的身份。”卡妙冷冰冰地补充完毕，审视着米罗，“仅从我露出的一个语言上的小破绽就能够推断至此，我想我必须对你重新评价。那么，我收回对你警觉性的提醒，显然我似乎更应该接受这一建议。”
　　“精确。”米罗愉快地评价，看着他的目光中兴趣更加浓厚，“不过在之前‘双鱼’那个神秘主义者给我的关于小心‘宝瓶’的提示也是我的一大助力。那么，现在，我想我应该带你去公爵大人的府上拜访一下？”
　　卡妙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微微上挑的、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任何一个任性的人都毫不掩饰的兴趣，以及，或许米罗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掠夺欲。
　　他垂下眼睑，抿了抿唇，平淡地说：“如果你有那个能力，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