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友》何必问

13、12

　　虽然方瞳前段时间在纠结跟何煜之的关系，不过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甚至说只是寻常生活中很小的一环罢了。现在的头等大事是即将到来的音乐节，随着时间的推近，有时候甚至紧张到睡梦里还在练习手势。

　　因为这一回，是他第一次单独表演。

　　说起加入音乐社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却总是在跑龙套，并不是他的能力差，而是社长宋奕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连续三年的全国青少年组冠军，之后代表国家去奥地利交流，又得奖无数载誉归来，在这种神人的光环之下，方瞳最多不过是个文艺小清新罢了，能在旁边做个协奏，已经是莫大的光荣。

　　所以当许老师跟自己提起这件事时只是张大了嘴，表示这是开玩笑吧，直到得到宋奕的确认才真的相信是这么回事。

　　这种事情实在答应不得，有宋奕在这里，哪还轮到他方瞳？可宋奕却铁了心要他上场，理由是自己已经高三不想再参与社团的事情，现在社里唯一能独当一面的就是方瞳了，以后社团的事情也会慢慢淡出，担子会慢慢交到后辈的身上。

　　这样一说方瞳就推辞不了，说不高兴是假的，谁不想从某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呢？可是担子越大责任越大，以前从未感觉到的压力，也一并涌了上来。

　　今天下午训练完，去洗手间的时候忽然听到转角处有人声，都是自己熟悉的，方瞳下意识就停了下来，

　　“方瞳？他凭什么一个人上去独奏？难道音乐社挑不出人来了么？”

　　“就是啊，比起社长他差一大截了，我觉得随便扯个人都比他拉的好。”

　　“也不是啦，他最近不是拿了个奖么？”

　　“那种小奖项有什么可吹嘘的？还不就是因为跟许老师和社长的关系好？别看平时一副弱弱的样子，拍马屁的功夫比谁都一流。”

　　“是啊，我那天还看到他去帮许老师拎东西，那个殷勤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看了。”

　　“我觉得这次表演就是想给下届社长立威，这不明摆着么？他要是当社长，我宁愿退社了，你们一个一个，有谁服他的？”

　　方瞳的手紧紧攒着，指甲几乎把掌心掐出血来，明明刚刚在面前还异口同声地喊着副社长，一副同心同德的模样，弄得自己也以为没什么，没想到竟在背后议论的如此不堪。

　　这些人，实在太虚伪了！

　　很想走上前去质问他们，可自己并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况且还没接班就跟社员闹僵了，以后会没法收场吧？

　　可是既然已经被他听到，再这样忍气吞声假装没事的话，也太窝囊了！

　　“你们这些人，留点口德吧。”

　　旁边忽然传来了个男子的声音，方瞳一愣，只觉得有点熟悉，可又记不起来。
　　“副社长平时也对你们不错吧，在背后议论算什么东西？”

　　“邹越，你是他招进来的，自然帮着他说话。”

　　原来是新入社的邹越，方瞳还跟他不熟，没想到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他一个帮自己说话。

　　“我是他招进来的没错，但我也是凭本事堂堂正正进来的。既然你们不服他，就站出来比一比啊？如果比赢了大家都没话说，在这里嚼舌根子又算什么本事？”

　　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混乱的一团，隐约还能听到不满，但已经没了刚才那种理直气壮，人群很快散了去，方瞳呼出口气，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罐子，咕噜噜几下滚到了远处。

　　该死，方瞳心里骂了声，想迅速躲开，邹越却已经看到了自己，“副社长？”

　　“哈，你好啊。”

　　不自然地打了声招呼，虽然很感激他刚才帮自己讲话，可是这种状况，也太尴尬了。

　　“好啊……”邹越也顿了下，随即笑起来，“哦，我正想去洗手间呢。”

　　“是吗？哈哈，我刚从洗手间出来。”

　　“是吗？哈哈，这么巧啊。”邹越指了指不远处的“男”样字眼，“那我先进去了，明天见。”

　　“好啊，明天见。”

　　幸好他没提这件事，方瞳舒了口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邹越这个人，这么不错。

　　回到社里去拿琴，看到宋奕正在整理教室，许老师就在在旁边弹琴，清越的音符从指间流淌出来，穿过背对着默不作声的两人。大家都认为社长和许老师的关系很好，事实似乎也是如此，他们应该有什么亲戚关系，听说许老师还住在社长家里，但就是觉得有什么怪怪的，说不出来。

　　方瞳拾起琴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坐到许老师身边想跟他说话。

　　许清源的手停了下来，“有事么？小瞳。”

　　“啊，没什么。”方瞳看了他一眼，只是看着，就让人心脏砰砰乱跳起来。悄悄瞥了一眼宋奕，他似乎没注意自己，但还是觉得不安，只好把头低了下来，“就是觉得好听，想问问老师弹的是什么？”

　　“哦，这首曲子叫作‘心中的罪恶’。”

　　“心中的罪恶？”方瞳一愣，“这是哪个大师的作品？”

　　“大师？”许老师笑起来，“许清源出品，多谢夸奖。”

　　“啊哈哈，是许老师自己作的啊，好厉害！”方瞳哈哈笑了几声，太尴尬了，自己的反应实在太傻了。

　　“许老师，差不多该走了吧？”宋奕走了过来，他的身材高挑，五官也十分深刻，虽然还是高中生，可感觉上已经完全是个威严的大人了。

　　“我想再弹一会儿。”许清源的声音淡淡的，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这个想法正应了方瞳的心思，却见到宋奕微微扬起了嘴角，“你想再弹一会儿？”

　　不得不承认，宋奕笑起来的样子既邪魅又恐怖。方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可看了看旁边的许清源，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许老师呢，学长能……能不能等一等呢？如果学长有急事的话，先回去也无妨，等……等一下我会送许老师回去。”

　　说完这段话，方瞳的后背都湿透了，忐忑不安地看着宋奕，就见他微眯着眼，将目光中的阴影全数投向了许清源，“许老师，你说呢？”

　　“小瞳，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晚上有事，要先走了。”许清源终于开了口，方瞳却觉得他根本不是真心的，只是倔强道，“许老师，关于演奏方面的事，我真的还想请教您呢。”

　　“那明天吧。”许清源关上琴盖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心里被巨大的失望充满了，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或许许清源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左顾右盼从桌上拿起他的公文包，虽然有眼疾，但许清源的行动从不要人搀扶，这是他的尊严吧，能帮忙的也只有拎包而已。

　　“包给我吧。”没想到包也被宋奕截了过去。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就见宋奕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方瞳，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吧。虽然我和许老师都知道你只是热心，但你应该知道社团里有人对你有意见，还是不要落人口实的好。”

　　方瞳一愣，刚才听到的话一下子从脑海中浮了上来。

　　停顿的间隙，两个人已经走出了视线，消失在火一般的夕阳里。心里突然觉得很疼，疼的要命，刚才那首曲子的旋律此时竟在脑海中回放起来，仿佛要将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感揭露一般。

　　与此同时，站在他的身后的，是一个胖胖的身影，圆圆的大眼镜下是一双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哀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