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友》何必问

12、11

　　“我……我是没用，我是没用行了吧……”方瞳后退了几步背过身去，只觉得他的声音彻底地低了下去。突然有些不忍，只是说的明明都是实话，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看到那个人弓下身去，将单车费力地扶起来，一辆又一辆，心里就像是被几千根根针扎着似的。其实罪魁祸首是自己吧，又有什么道理让他收拾烂摊子？况且他本就是个不善于争辩的人，明明是自己三番两次地去挑衅将他激怒，被讨厌也无可厚非吧？你又以为自己是谁，人家有什么义务要关心你？

　　况且刚才他那些话又有哪句错了？那是为了自己好才那样说的吧。

　　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胳膊，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要的太多，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就愿意给，不愿意给又能如何呢？

　　“方瞳，我不是那个意思……换我来吧。”

　　“没关系，你说的没错。”方瞳甩下他的手，“你的腿受伤了，刚才不应该让你来扶的，现在就更不应该了。”

　　其实真的是小伤，只是倚仗着这个就要求宠爱的自己太幼稚可笑了。“这么点伤，不碍事的。”

　　“真的不用了，谢谢，这点事我能做。”

　　越发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了，刚才那些话伤人自尊了吧。然而这个人只是采取沉默的方式把这些都默默吞掉，上次也是一样的状况，自己跟刚才那个学弟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看他好欺负不断索取罢了，一声不吭的方瞳其实比大吵大闹的自己要宽容的多吧。

　　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再争下去，好像更加伤人了，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何煜之盯着自己的膝盖，心里只想怎么不伤得重一点？这样坐在旁边也能心安理得一点。

　　终于拉出了自己的车，何煜之和方瞳同时舒了一口气，却见方瞳把车停在一边，继续扶剩下的。

　　何煜之不禁道，“不是已经推出来了么？你的车。”

　　“是啊。”

　　“那干嘛还要继续扶？”

　　方瞳擦了把汗，“既然看到了就扶一把，不然等下别人也要跟我一样受累了。”

　　何煜之忽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无地自容？不由分说走上前去，“说真的，我来。”

　　“真的不用，我可以的。”

　　“其实这些车……是我撞倒的。”犹豫了好久才吐出这几个字，知道事实的方瞳一定会鄙视自己吧，可是如果不说出来的话，良心实在太过意不去了。就让他鄙视吧，也好过用他瘦削的手臂，去承担自己的过错。

　　“我知道。”方瞳却没看他，语气轻飘飘的。

　　何煜之突然觉得自己被彻底地嘲弄了。

　　“你知道刚才又怎么不说？让那个人随便骂你？”

　　“麻烦一个人解决就算了，又何必要两个人来承担呢？我反正已经被骂了，干嘛还要搭上你？”

　　“你……”

　　从来没被方瞳占过上风，没想到竟被这句话噎住了。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话反驳，不管什么都只能显得自己小气。一直觉得他是个懦弱的家伙，没想到这个人的心，比自己大得多！有股气在胸中左突右撞着，却连突围的出口都没有，愤愤然扯开他的手，“你走开，让我来！”

　　方瞳轻微挣扎了一下，就见他眼神恶狠狠的，“不许跟我争，没想到竟然被你小看了！”

　　“我不是小看你……”话未说完，已经被他推了出去，车堆里的人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玩儿命地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又说错话了吧，方瞳有些沮丧，反正已经够坏了，跟这个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坏事。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方瞳在原地转了两圈，眼神落到了他的腿上，原来他竟那么在意这件事，看来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那个，你的腿还好么？”

　　“我说了，这么点小伤，不碍事。”

　　“哦。”

　　是了，他刚才已经说过了，又何必再问，多此一举的事情只会让人觉得自己不专注而已，方瞳禁了声，可是心里还是不由得高兴了起来。原来他并不是不在乎，相反的，说不定比自己还要烦恼得多。

　　早该进行的对话一直拖到现在，虽然迟了点，但何煜之还是立刻被治愈了。虽然有点硬要他开口的成分，可总算也是说了吧。为了等这一句，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只是相比起现在的喜悦而言，那些苦头也不值一提了。

　　把车全都扶好也没花多少工夫，果然小宇宙爆发就算是伤员也是无敌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方瞳走过去，他正站在那里不安地左顾右盼，直到看到自己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像只纯白乖巧的小兔子。

　　“你笑什么？”

　　“有吗？”

　　立刻收起了笑容，只要被人提醒一下，就会紧张地照着去做，不知道的人会觉得他刚才笑得虚假，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其实是这样容易被人操控情绪的人啊。不由得担心他太容易被人摆布，又同时生出邪恶的心思，想要让他的脸上流露出更多自己想要的表情。

　　不由得便想逗起他来，这样轻松的气氛，已经好久没有过了，“方瞳，你的脸脏啰。”

　　笑嘻嘻地说出这句话，看到对方的表情因此变得紧张起来，那种快感和成就感实在无以复加，

　　“啊，有吗？在哪里？”一说就信了，那种无辜而求助的眼神，纯洁的像个孩子。

　　“左边，不对，再左边一点。你怎么这么笨，我来帮你擦啦。”

　　“喂，你干什么？”

　　伸手在方瞳脸上抹了上一条灰迹，何煜之一脸无辜的，“我帮你擦啊。”

　　“不要啦！”果然没被发现，真是个反应迟钝的家伙，方瞳只是一脸郁闷，“你骗我的吧？”

　　“没有，真的。”何煜之掏出自己的iphone给他照了照，“你自己看。”

　　镜面清晰地反射出痕迹来，因为原本无暇的皮肤而显得更加显著，方瞳瞪大了眼睛，这才真的相信了，“啊……好大一条……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伸手抹了抹，却仿佛越抹越多了。

　　“我帮你擦啦，笨手笨脚的。”何煜之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拿这个擦，不介意吧？”

　　“湿纸巾？”方瞳笑起来，“你居然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不行吗？”何煜之咳了一下，“我是爱干净的人好吧？”其实是中午吃饭时汪菲菲给自己的，顺手就丢在在了书包里，不过这个来源还是不要告诉方瞳的好。

　　纸巾触到了皮肤，方瞳忸怩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站住了。柔滑的触感让人指尖发烫，何煜之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声快地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喂，你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啊……”

　　仿佛觉察到他的眼神，方瞳不自然地缩了缩，却被拉住了手腕，“不要乱动，我对不准啦。”

　　“那，那你快点啊……”

　　真想把他抱在怀里狠狠搓揉，他的头发，他的皮肤，他的鼻尖，他的嘴唇，每一样都好像散发着诱惑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触碰，抚摸，想让它被自己烙上滚烫的痕迹。就算这么做，他也只会忸怩地挣扎一下，然后在让人晕头转向的言辞中被弄糊涂，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服从吧？他本是这样乖顺的人，对人又没什么戒心，为什么一定要激出他的怒火来呢？

　　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好好疼惜的么？

　　“那个，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我自己擦吧……”方瞳推了推他，突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刚才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将手机递了过去，方瞳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低下眼睛。是被发现了么？果然，被发现就会被讨厌了吧。该停止了，这样的妄想，趁还没有变质之前，趁没有毁了两人的关系之前。对面那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有这样肮脏的心思，一定会吓得远远逃开。

　　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很脆弱，只要小小的误会就会毁灭了。如果这次不是阴差阳错得到了恢复，而是僵持下去的话，也许再也不可能跟他讲话了。

　　忽然觉得害怕，一段时间不能讲话已经快把自己弄疯了，永远不能讲话，那是什么滋味？

　　方瞳擦着脸，心脏还在砰砰跳着，怎么回事？刚才的气氛好怪异，那个家伙的眼睛也太漂亮了，只要被盯着就仿佛快被吸进去似的。有这样天生的技能，怪不得女生都被他骗的团团转，真是罪孽啊。

　　不过，似乎终于没事了，也能好好的说话了，不是明明应该很讨厌他的戏弄，想离他越远越好的么？可不知为什么，又有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