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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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还没到贵府吗？”玛斯坦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山路盘环的险峻高山。
他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对面执事面无表情的脸，开始严肃地怀疑威拉皮斯诺家族是不是打算杀人灭口后将他抛尸荒野。
“还有十二分钟就将到达主宅，敬请稍安勿躁。”
“主宅？”玛斯坦不由想起了阿姆斯特朗少校本家的那栋宽阔的别墅。
他记得那个以剽悍的战斗力著称的军方世家可是财大气粗地将整座森林保护区划归为自己的私人地宅，那里足足可容纳几万人的兵力。说实话内战时那座占地面积极为广阔的住宅（里容纳的整个师团的兵力）在政变中可是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应该不是他推测得那样吧。他隐约记得他所乘的这辆高级轿车在早晨进入盘山公路并以8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驶到现在，都快看到夕阳落山了才即将到达主宅。如果这辆车经过的地区均属于威拉皮斯诺家族的私人地宅，也就是说这条山脉（包括达布利斯境内海拔最高的山峰厄尔忒尼斯）所在的区域都属于该家族？呵呵，应该不可能吧，[财大气粗]也要有个限度啊……
“是的，刚进入盘山公路的那部分地区——您可以称为厄尔忒尼斯山区，均属于本家所有。”
身旁的执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冷漠而刻板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击碎上将阁下的幻想。
“可是我们方才已经乘车穿过好几个繁华的城市了诶……”玛斯坦上将的笑声有些勉强。
“达布利斯是以农业、商业、旅游业、矿产业为经济支柱的南方省份，主要地形为盆地和山区。所以大部分城市都建筑在山区，当然政府很早就采取修建各种渠道的措施保证这里的对外交通畅通无阻……”那位执事淡淡地说道。
“如您所见，这些全部是吾族辖下的产业。当然这些小产业在您看来不过是乡村野地罢，想必来自繁华中央的阁下应该不会见外……”
“看来贵府的产业看来发展得很好。”玛斯坦上将神情未变，仍然微笑道。
“阁下请先前往主宅，往后几天主人会陪伴阁下视察本家辖下的相关产业，恕鄙人不敢越俎代庖。”
“呵呵，您严重了。”
正说话间，前方整齐的一排铁栏杆已映入眼帘。
但车速却丝毫未减，直到还有几步的距离就要撞上高耸的铁栏杆时，中央的铁门的锁便自动打开，而门便突兀地被推开了。
“这是本家最新设立的防盗系统。”
那执事朝明显有些惊讶的他扬了扬手中不起眼的遥控器。
玛斯坦看了看前方几十道由铁栏杆围成的铁门，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被关押进重重机密监狱的怪异感觉。
一路上铁门依次开合。直到最后一道打开后，这座笼罩在神秘面纱中的别墅才揭开了它的真面目。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想象中富丽堂皇的宫殿式建筑并不存在。
眼前是一座到处缠绕着墨绿色爬山虎的古宅。虽然外表并不奢华，但气势却恢弘大气。傍晚昏暗的光线给它的轮廓镶上了优美的金边，倒映在墙上的斑驳黑影错落有致莫名地给人以沧桑沉重的历史的厚质感。
穿过小桥流水的庭前花园，以及为装饰门院而林立着的汉白玉雕塑的过道，便来到了本家的正门前。
“咯吱——”门被推开了。
“主人，客人已带到。”
那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执事替客人推开门后，便恭敬地站在旁边等候吩咐。
“欢迎来到威拉皮斯诺家，来自中央的上将阁下。”淡漠的声音带着自然而然的恭敬和疏离。
埃尔•V•威拉皮斯诺轻轻放下手中的书，然后从高背椅上站起来，以军人的标准站姿向他鞠躬。
玛斯坦几乎是用贪婪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穿着整齐深蓝色军装的少年，不、已经是青年了。
额前金色的碎发下，依然是那熟悉的、仿佛跳跃着炽烈火焰的金眸。长而柔软的金发被简单地编成了三节麻花辫，柔顺地垂在肩侧。他那面部的轮廓依然清秀柔美，那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沉醉。
接到命令时的满腔怒火，在看到对方的刹那间，仿佛都完全消散了。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仅看到眼前熟悉的那个孩子的样貌就足以动摇他的决心，影响他的判断力。
明知道眼前的人很可能只是人造人制造出来对付他们的武器，他竟然甘之如饴，甚至有种异常强烈的、把他禁锢在自己的领域里永生永世都不放他出来的冲动。
这不是故人相见的激动，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刹那间连心脏都在紧绷着、疼痛着，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如同毒药般甜美而上瘾，居然让他良好的自制力几乎处于失控状态。
哪怕理智提醒他这很可能是敌人的陷阱，他也克制不住胸中几近疯狂的喜悦和激动。
也许是迟迟得不到回礼，埃尔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眼前这位上将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眼中过于深沉而复杂神色却明白无误地显露出心中那过于激烈而矛盾的感情。
不知为何，他的脑袋隐隐有些绞痛……和上次受命暗杀眼前这个男人时自己出现的异常情况一样。
难道他真的是父亲大人根据那个据说是玛斯坦部下的叫钢的人制造的？
真……不甘心。
直觉告诉他自己不能再多想，否则……自己会崩溃。
他绝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
埃尔紧攥着手，借指甲嵌入血肉的痛苦来摆脱自己繁杂的思绪。
“上级特命我们来此视察，容我介绍……”
霍克艾上尉不着痕迹地打断了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
“玛斯坦上将，霍克艾上尉……”埃尔脸上重新挂上了淡淡的微笑，向他们做了邀请的姿势，随即走在前面为两人带路。
“多谢，莉莎。”沙哑的声音带着低韵的磁性。
玛斯坦在拐弯处时身体略微向□□斜，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副官，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他从没在正式的工作场合这么亲密地唤过自己的小名……
霍克艾下意识握紧了放在口袋里的那柄勃朗宁手枪，不知为何心跳得很厉害。
“我也是匆匆接到阁下来此的消息，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埃尔面带微笑地拉开了餐厅的门。
“请慢用，稍后我会邀请贵客参观本宅。”
“有劳，但我们身为检察官，还是以业务为重。”玛斯坦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
“天色已晚，如果两位想要履行公务，我会让本家执事带你们去记载各种档案的账房……时间有的是，敬请安心享用晚餐。”埃尔脸上恭敬的表情简直无可挑剔。
一旁的执事已经替两人拉开了那张宽大圆桌前的高背椅，随即吩咐下人们把准备好的晚膳端上来。
“说起来，我一路上看到的贵府的产业，其涉及之广有些令人吃惊呢。”
“毕竟根据建国时的那份合约，先主有责任和义务为帝国尽忠，不过这也多亏了历代国主的信任我们一族才有今天的发展规模。”埃尔轻轻摇晃着手中盛满葡萄酒的酒杯，平静地说道。
“我看您倒是年少有为……”玛斯坦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举止修养，相当熟练地打着官腔，仿佛眼前的人仅仅是今天才认识的普通军官。
“敢问今年贵庚？看到您肩上的中将军衔时我可吃了一惊。”
“呵呵，今年正好十八。随便说明，威拉皮斯诺家族的代代家主无论是否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拥有的军衔均为中将……”埃尔的笑容有些暗含深意。
“而且只能是中将。”
“哦，这倒是有些可惜了。我看威拉皮斯诺家族每隔几代也出了不少军功卓越的人才，譬如挂在楼下前厅的那副画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
“替初代国主讨伐四国并且百战皆胜的著名战将布兰格，您想得没错。他是我们威拉皮斯诺家族第二十六代家主，也就是他和先帝签订下了关于达布利斯境内管辖权的协议。”
埃尔轻轻摸着戴在无名指上的银色钻戒，目光也添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虽然这既是王的恩宠也是控制……”
玛斯坦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简单直白地把这诛心之论讲了出来。
“别误会，我们家族向来安分守己……上将大人应该不会将某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到中央去随意传播吧……”埃尔的眼眸有些深沉，似乎只是将眼前的军官当做普通的视察官员，并未顾左右而言其他作特殊对待。
“哪里，您言重了。”
尽管脑子里瞬间转过了无数有些危险的念头，玛斯坦还是微笑着客气地推脱道，似乎压根儿没察觉对方摆在明面儿上的威胁。
“好了，这是这地方的特产——清炖河豚，请用。”
埃尔似乎对刚才颇具严肃性的政论话题失去了兴趣，转而向他介绍达布利斯本地的土特产和民风民俗。
不过有时也会向两位检察官讲一些地方的神话传说或是民间俚语，宴会上倒是轻笑和低声的谈论不断，气氛既不显得热闹也不显得冷清，而只是给人以贵族间的例行聚会的印象而已。
穿着整洁的仆人们统一低着头，恭敬地站在身后。只是他们走路、服侍以及上菜的动作相当机械化，脸上的表情也是相似的空洞和冷漠，仿佛只是拥有简单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令宴会兴致颇高的人总是有些不快。
霍克艾一边听着自家长官不着痕迹地与对方套话，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处境。
从进门开始，她就有种不太妙的危险感觉，似乎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敌人的重要巢穴，这时时刻刻面临危机的漂泊不定感几乎让她重温了身处伊修巴尔歼灭战的战场时那种令人厌恶的感觉。
她不敢肯定自家长官有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他的心神似乎完全被眼前和钢长得异常相似的少年吸引住了（尽管那位本人绝对不会承认），即使相当肯定这位年轻的家族继任者是人造人们设下的诡计，他们也只能被动地接招……情形相当不利。虽然上面的人承诺当地政府会给予他们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但这句话水分太大，也就是说这次地狱的旅行只能靠他们自己。
……要不是这次任务是机密的探查活动，上将昔日的得力部下也能高效地召集起来共同应对难关，而不是仅仅让他们两人深入虎穴。她自己姑且不算，自家上将不管明面还是背后均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这次被无理由地派往这里的借口也相当不合理。何况他们如果真的被派往这里这位家主会事先收不到一点风声吗？他们这两百年来好歹是顶着“帝国的毒瘤”这个恶名昭著的称号生存下来并发展壮大的，在中央没有一点势力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王见王]的局面几乎是可以料定的，这样根本起不到探查对方内部虚实应有的效果，因为己方完全处于对方的精密监控下！
她就不信这么多年来中央派往这里的[钉子]就探查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说到底还是中央那些人争权夺利的那一套……难道大总统是铁了心要除掉自家长官？
不应该，古拉曼总统应该清楚罗伊•玛斯坦的份量，趁现在国家局势不稳除掉上将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话，应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古拉曼总统似乎别有深意的话在她耳畔回响。
她忽然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
难道是那些占据了议会三分之二势力的贵族们……搞的鬼？
毕竟从金•布拉德雷总统下令本国采取民主共和制政体的那天起，议会的力量就在不断膨胀。哪怕帝国内仍是军人当政，以贵族为代表的议会势力仍然占有很大的发言权。何况上次的政变是自家长官在完全没有联系议会的情况下联合各方军部势力骤然发动的，他们虽然无力改变国主更新换代的事实，但上任后真正开始治理国家时，他们的力量才会真正显露出来。
很棘手，上将说的没错。这个国家的治理还存在着相当大的漏洞，人造人们仍然有翻盘的机会。
不过身为副官，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次行动的意图，真是太不合格了！
霍克艾有些自责地握紧了藏在口袋里手枪，但她眼里闪烁的光芒依旧坚定执着。
我会坚决守护你的，玛斯坦上将。
“……您的电话。”那位身穿黑衣的执事弯下腰，在主人耳畔轻声说道。
“不好意思，在下先失陪了。”
埃尔起身站起来，向上将阁下鞠躬道歉后，便随执事往后厅走去。
“上将。”霍克艾上尉向自家长官询问道。
“有什么需要属下的地方……”
“会有机会的。”
罗伊•玛斯坦似乎已经明白上尉即将说出的话，立刻就给出了这句没头没尾的答复。
“是！”
霍克艾继续低头享用晚餐，但她向来坚定而锐利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迷茫。
她随意地举起了手中擦得锃亮的银质刀叉，上面清晰地映出了身后每个角落的景象，包括那后排站立的几个恭敬的仆人。
“是吗？父亲不准备在这里结果他。”
埃尔靠在桌面上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旁边的电话线，懒洋洋的语调仿佛在谈论着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类无聊的事。
“呵呵，爱德。真是辛苦你了……”
女人妩媚多情的娇笑声就算隔着话筒也令人浑身骨头酥软。
“喂，拉斯特……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在中央玩儿得那么欢，我却要呆在这个无聊的乡下和那个讨厌的上将大人周旋啊！！”
埃尔有些咬牙切齿，但那抱怨的腔调却因自身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软糯糯的声线而像是在撒娇。
“这可是父亲大人对你的考验啊，拖住那个棘手的男人的任务也只有你能胜任了。”
拉斯特有意无意地加强了“考验”这两个字眼的重音。
“又是因为我长得和那个叫钢的人很像？”埃尔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哦呀，恩维告诉你了吗？”
拉斯特显然有些惊讶，她可不认为那位嫉妒心重的同伴会这么好心。
“是大哥啦。”埃尔有些不耐烦地抓着头发。
“就这样，再见。”他将手中的话筒毫不犹豫地盖了回去。
“可要好好招待他们啊……”
埃尔歪过头看了看仍然站在一旁的执事，唇边的笑容顿时有些邪恶和危险的味道。
“如您所愿。”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执事半跪在地上，抬起他的手，轻轻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