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焰》焰九爷

4、Chapter 3．

　　黎以柯的指节微微收紧，周围的空气在慢慢凝固成黑色的悲伤的图案，风吹过的时候黎以柯的身体掠过一丝不经意的颤抖。

　　【一年前】鸢色以北。

　　鸢色。在这个巨大的蔚蓝色的星球中，一个以北的城市。

　　那是黎以柯梦中一直出现的地方。宛如一片巨大的海市蜃楼，摇摇晃晃地覆盖起一片又一片绚丽而浓重的色彩。

　　记忆潮湿的甬道里覆满了大片的光线。顺着枝叶柔和地照射下来。鸢色不同于大城市，那里安静地宛如不存在。但却又美丽地真实地存在着。

　　那年。黎以柯14岁。

　　他依旧蜷缩在教室的椅子上，宽大的围巾里露出一点点白皙的皮肤。就像一只冬眠的猫一样，安静地一动不动。

　　窗外，鸢色的空气缓慢地流动着，划过皮肤时依旧传来清晰的刺痛感。阳光清冷而素白。大片大片潮湿的雾气氤氲弥散着。

　　风吹过的时候，偶尔有树叶哗啦啦的颤动声。

　　黎以柯转过头看着窗外，琥珀色的眼瞳里看不出丝毫的表情，他的嘴唇微微抿着，露出一点点浅粉色。

　　这是他上课时一成不变的动作。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听课。

　　耳边遥远而清晰地传来火车的汽笛声。紧接着是一阵列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那是驶向华界的列车。

　　正如它的名字。那是一个华美而高速发展的城市。

　　每天。都有人飞蛾扑火般地把自己投入那个城市，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理由是为了祖国发展而奋斗。

　　——我一定不会去那个城市。我爱鸢色。哪怕这个城市恨着我。

　　下课铃尖锐地鸣响。黎以柯把自己的整个头埋进围巾里。懒洋洋地又神经兮兮地笑起来。

　　——真温暖……

　　城玥余一把把冰冰凉的手伸进黎以柯的围巾里。黎以柯顿时浑身一抖。“城玥余，你他妈妈的……”

　　城玥余一脸满足地把手塞在围巾里。□□地狂叫。“啊啊啊啊。好暖和啊啊啊！”

　　黎以柯狠狠把她的鸡爪子从围巾里提出来。顺便瞪了她一眼。“死女人……”

　　城玥余是黎以柯名正言顺的女友。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现在又上了同一个高中。每个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幸福榜样。

　　只有黎以柯和城玥余自己心里知道。他们。顶多也就是很好的死党。

　　远处的甄喻心眼神在这个位置顿了顿，随即紧紧皱起眉头。她踏着那种像模特走台一样夸张的步子走过来，纤纤玉指娇作地拉起城玥余。“一会儿天文社还有活动呢。快走吧。”

　　黎以柯的身体不禁一僵，他直直地看着甄喻心。深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表情。待甄喻心走出不远。耳边清晰地听到这样的声音。

　　“那真搞不懂你的品位。这种小混混有什么好。流氓一个。你看隔壁班的夏祈南。哇~简直是绝版王子~这次又拿到肖龙杯的金奖呢。”

　　黎以柯微微把身体前倾，小心地把头抵在桌子上。慢慢地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切。老子活到现在最讨厌这种老师同学面前装B 的好学生。小子，你要是动我女人。我选个良辰吉日去废了你。我他妈一定会去给你上坟，顺便给你放首歌。叫今天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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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后的灯光昏暗而温暖，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地光斑。

　　黎以柯调整了一下书包的位置，小心地从一排排脚踏车里把自己的车抽出来。可能是抬天气太冷了的关系。他的动作变得有点僵硬。

　　——每天都有大片大片的雪消亡在鸢色。

　　黎以柯小心地蹲下去。胃部传来一阵绞痛，他平静地看着天上成片下坠的雪，像无数素白的纸鸢。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又柔和。

　　嘴角努力扯出一个薄薄的微笑。黎以柯的嘴角狠狠地抿了起来。眼前的色彩蔓延出沉重的空虚和空洞，内心如同被黑色的风席卷而过，生长出大片大片的荒芜来。

　　他靠在墙边，把头埋在围巾里索取温暖。

　　远处走来一个少年，金色的发丝顺着额角滑下，面庞干净又清秀。小小年纪就凸显出不同常人的俊美。深邃的眼眶里的瞳孔如同潭水一般深邃诱惑。

　　“同学。需要帮忙么？”

　　黎以柯瞥了他一眼。微微被他怔住。随即失态地转过头，单手支撑起发疼的身体。把一半卡在车堆里的脚踏车猛地抽出来。

　　“要你管。”

　　哗啦啦的一声，一排脚踏车如同多米罗骨牌一样倒了下去。耳边传来清晰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跳上脚踏车开始往学校的反方向骑。

　　城玥余说过，当眼睛模糊的时候，再看眼前的路，就如同看着一场盛大华丽的幻觉。这些荒凉的蔓延开去的路会随着视线的模糊通向各个地方。

　　每一次眨眼都会看见那些路泛出冰凉而刺眼的光芒来。

　　——但是那又怎样呢。无论通向哪里。都是一样的。一直在这个世界打转，就算我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世界尽头。

　　——永远被困在这里。这个肮脏又荒芜的世界。你看着那些闪光的混沌的光芒了么。那不过是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罢了。

　　但回去的路上会有一条河，无论是夏日亦或是冬日。湖面上方总是氤氲着大片大片潮湿的雾气，宛如下雨般潮湿的双眼。

　　【雾靥】

　　黎以柯不知道它流向哪里。但雾靥的水一直贯穿着整个鸢色。

　　身边依旧是那条泛着今年不散的大雾的河流。

　　黎以柯突然感到一阵深刻的胃痛。他的车猛地摇晃了一下。车身猛地打了滑……

　　他努力抓住把手控制着方向，一边下意识地用脚支撑地面，却一脚踩了空，身体跟脚踏车一起猛地下坠。身边宛如盛开了大片的幻觉一般，落下都是混沌的迅速划过的花瓣，如同跳窜的流火一般。

　　那些都像是夜色下蔓延的涨起来的潮水，漫漫地漫过脚面。身体突然漫过一阵巨大的温热。不知来源于哪里。身边开始腐烂开一片潮湿黏腻的草木的味道。

　　耳边清晰地传来身体和水面撞击的声音。冰冷的水猛地灌进身体里，宽大的围巾滑落进水里，露出脖子上白皙的皮肤。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死亡是这么接近。这么冰冷地贯穿身体。

　　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的痛，水中不断地向上翻着气泡，那些气泡不停地翻涌到眼睛前，模糊着视线。耳边呼吸的声音逐渐被拉得绵长而空洞……

　　视线前像是绽开了一朵朵流光的花。

　　——是烟火么。

　　黎以柯沉重地闭上的眼睛，眼皮上方传开沉重的压迫感，即便如此，他依旧可以感觉到那不停盛开的焰火。在雾靥的岸边，经久不息地燃烧着。

　　“哥。你看好漂亮啊！”

　　“恩。”

　　“生日快乐。哥。”

　　“……”

　　“哥……”

　　那个被叫做哥哥的少年目光如同雾靥一般泛着终年不散的大雾。浓重的夜色下，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蜜色的皮肤在湖光下泛着浅色的光芒。金色的发丝顺着额角滑下。

　　他手里轻轻捏着不停燃烧跳动的烟火。眼神却紧紧盯着远方的某一个点。

　　他的身边蹲着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稚嫩的脸上也脱露出非同常人的美丽。

　　“小允。你看刚才是不是有人掉下去了……”

　　他的声音清晰而不带任何温度，如同耳边吹过的雾靥的风。那么深沉而好听，却是那么不真实地存在。

　　身边的男孩质疑了一下自己的听力，才恍惚地答应着。

　　“啊……？好像是的……”

　　夏祈南看着自己手里的烟火慢慢地燃烧尽，直到最后一丝光芒被夜色吞没。他直起身，夏允手里微弱的火光微微映出他笔直的脊背和修长的身体。

　　他没有迟疑地向前走去。只是撂下一句。在这里等我。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一路冲到了雾靥边。脚微微一滑……

　　他的平衡性好，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地上有油。像是被人刻意抹上去的。就在这个转角处。

　　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浓密修长的睫毛在雾靥的渲染下染上一层浅浅的水汽。旁边的脚踏车……夏祈南微微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身傲气的少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悲伤的眼神，瞳比烟花凉……

　　“要你管。”

　　他直起身，看了看雾靥深邃的湖水，二话不说地一头扎进冰冷而刺骨的水里……

　　——我偏要管。

　　“哥！别！跳了雾靥就上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