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回 青丘 ...
-
梦里离迁只觉得一阵酸痛，昏沉沉的不想睁开眼睛。她听着窗外鸟雀的叽喳声，感受着熹微晨光照在脸上的温暖，一时沉溺了，越发把浑身酸软的身子往更深处拱。
隐约觉得阵阵香气飘来，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睁开眼睛，古朴的雕花大床上挂着五彩琉璃苏，镂空的金丝香球吊在一角轻摇，不断飘来药香。
“这……这是哪儿？”一张口，嘴里全是苦涩。
旁边有脚步声传来，“姑娘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美可爱的脸，那陌生少女回头道，“巧儿，快告诉少主和世子大人，离姑娘醒了！”
只听房内一清脆女声应了，便推门跑了出去。
离迁挣扎着坐起，那少女便在她身后垫了描金的靠枕。
“这里是狐族皇宫。离姑娘受伤了，还是不要多动弹的好。”说着，端来一青瓷雕花小碗，里面盛着放凉的汤药，扶着离迁喝下。
离迁捏着鼻子，把苦涩的汤药一口气全吞了。又问道，“师兄呢？师兄在哪里？”
那少女又往离迁嘴里塞了颗桂花蜜饯。
“白少主正在世子偏殿，马上就过来。”
“少主……？世子……？”离迁的头又疼了起来。她只记得洞穴里自己被石锥前后贯穿，剩下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又哪里来的少主……哪里来得世子？师兄怎么样了，那个魔兽有没有伤着他，离迁越想越着急。
“看吧，我说她准没事儿~”门外传来一声吆喝，便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那颗九曲丹可是皇爷爷给我的，幸亏我随身携带啊！”说话的正是白华，一双秋水似的黒眼笑得得意洋洋。
旁边白衍听了，默不作声，走近床前查探伤势。果然气息平稳，面色红润，只是有些虚弱罢了。
“师兄，你没事吧？那个魔兽……？”话还没说完，就听白华插嘴道，“唉，那帮人真是可恶！关押魔兽的洞穴是有机关的，平常人打不开的，肯定是舅舅手下的人干的！”
白衍坐在床边，看着离迁的眼神有几分复杂，轻轻道，“没事，它已经死了。”
白华拿起桌上青瓷茶碗，品着里面上好的碧螺春，啧啧道，“也就是你们了，换作别人，不被它打死，也被它的毒血毒死。”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离迁一眼。
白衍直起身子，“白华，我要跟离迁说几句话，你先出去吧。”
“哦……”白华极不情愿地放下手中茶碗，悻悻退了下去，下人们也全部走开，掩上了门。
屋子里一时寂静，看着师兄严肃神情，离迁不禁有一丝紧张。
白衍深深叹了口气，道，“既然师尊让你我一同前来，便是不打算向你隐瞒我的身世了。”
身世？离迁听了一头雾水。
“狐族的青丘与龙族的东海、狼族的北邙一样，都是人界中的妖兽之地，只不过他们自成一方，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离迁点头，暗自纳闷师兄说这些做什么。
“他们奉天界之命各自镇守一方疆土，虽说与普通妖兽不同，但仍与人类不甚亲近。寻常人类看来，仍是异族……”说到这里，白衍眼中出现一抹暗色。
“岳峦虽是人界的修仙之地，可一般情况下也是不与他们来往。更何况，这次我们来，为的是狐族的家事。”
离迁听着，越发困惑起来，“那师尊为什么派我们来这里？”
白衍轻叹一口气，“其实……这里是我的家乡。”
“什么？”离迁大惊。
白衍继续说，“白华是当今狐族世子，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他，是我的堂弟。”
离迁一阵晕眩，师兄竟然是狐族中人，而且还是狐族中的皇族！
“那你为什么会去岳峦？”离迁强自镇定道。
白衍深深看了离迁一眼，眼眸更暗了，“此事说来话长……是师尊接我到岳峦，把我一手抚养长大。”
离迁看着白衍，似乎其中有什么隐情，但瞧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实在不忍追问。
“师兄不必难过，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是我的师兄。”
白衍抬头望去，迎上一双坚毅的眸子，光彩明亮。
“你不怕么？”
想起当年清泉村被灭村的情形，离迁忍不住一阵哆嗦，那些锋利的尖牙，阴冷的眼睛都还历历在目。
可是再看看眼前的人，这是带着自己从清泉的茫茫尸体中逃脱，飞回岳峦的师兄啊，是那个整天不爱说话却总是默默为自己准备晚饭的师兄，是那个每天夜晚，自己秉烛等待的师兄，是这几年，除了师尊，自己最亲的人……
“我不怕。”
窗外的阳光透过菱花穿了进来，隔着银丝帷帐，柔柔地笼了白衍一身。
背着光，离迁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衍从光华中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那笑中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故事。
这样的笑，让离迁的心都碎了。
两三天后，离迁的身子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整天鸡啊鱼啊的补，别提吃得多好了。
这当，名为巧儿的丫鬟一边给离迁盛着鱼汤，一边说，“鸡多好吃啊，也就你们人类，喜欢吃什么鱼，还是世子特地吩咐下来，专门找人给你抓的呢。”
离迁汗颜，原来这鱼是专门给自己弄的，不愧是狐狸，还真的比较爱吃鸡啊……没见师兄这么偏食的，可能因为自小就在师尊身边的缘故吧。
“谢谢几位姐姐照顾，多亏你们我才恢复得这么好。”
巧儿继续说道，“白少主长得可真帅，我也想做他的师妹，每天仗剑走江湖~还可以出了这青丘看看外面的世界！”
另一位名为凤儿的丫鬟说，“少胡说，你以为外面就那么好么。况且少主什么身份，别瞎想。”
巧儿不服气地嘟着嘴，又对离迁挤眼道，“凤儿姐姐就是老这么严肃。这回你们来了可好了，尹大人就不能怎么着了，世子一定能顺利……”
话没说完，就听一声严厉呵斥，“你们在胡说什么！少说话多做事！”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忙对着进来的人行礼道，“柳姐姐。”
又走进一人，正是白衍，两个丫鬟不知道刚才说的话被听去了多少，越发不好意思气来。
“离迁，跟我一起去见祖父吧。”
“好。”
厅中上座的是一位白眉须胡的老者，额宽鼻挺，自有一身威严气质，他正是白华和白衍的爷爷，当今狐族之长，白楚青。他看向白衍的目光有一丝遮掩不住地激动，半晌儿，沉声道，“衍儿，来了就好。”
白衍的脸上里浮现出一种复杂神色，起身行礼道，“师尊交代我们一定要协助世子解决这次的争位事件，有什么可以帮助的还请吩咐。”言语间有着疏远。
白楚风看看座下白华，又再看看白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你离开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如今年轻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你弟弟，还有我这把老骨头。才让奸佞小人有了可趁之机。”
“爷爷……”白华看着年迈的爷爷，鼻子里一阵酸。
“白莲原本是个好孩子，只是我看走了眼，把她嫁给了尹峰那个逆子。如今白华父母双亡，只剩下他一个不到一百岁的孩子，我的年龄也大了，身体越来越虚弱……”说道这里白楚风一阵心寒，“谁想，尹老先生才刚去……哼，一个小小的狐族王位也有人觊觎。”
“难道是尹峰……”白衍问。
白楚风深深看了白衍一眼，“不错。”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牛皮纸，“他已暗中纠结兵马，准备择日攻打皇城。”
白衍接过那卷牛皮纸，上面记载了尹峰私下部署兵力的详细资料，最后几个蝇头小字记载了攻城的日期。
“后天？”
“不错，就是后天。”
白衍收好卷轴，“请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万事小心。”
天色已暗，万籁寂静。大部分人家都熄灭了烛火，躺在了自己暖和的床上，或丈夫抱着柔软的妻子，或母亲搂着自己娇小的孩童。
在这漆黑的夜晚，却有一家的窗户依然明亮着，近处看去，白色的窗户纸上投着一个单薄而消瘦的背影，因烛火的跳跃而在不断变幻着。
尹峰伏在案前，看着桌上书简，低头沉思着。一身桃红绣衣的白莲坐在一旁，吹着手中烫茶，然后递给尹峰。
“峰哥……”白莲咬下朱唇，欲言又止，“我们一定要这么做么。”
尹峰双眉紧锁，“杀父之仇不能不报！”
“也许是误会……”
“哪会是什么误会！”尹峰一拳砸在案上，眼睛里充满了怒火，“人证物证俱在！”
“夫人，老爷说得对。那日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怀庆往公公的茶水里下毒。如果我能早一点阻止，就不会放生这样的事了。”来人身穿艳红罗裙，头插明月珠，耳戴青翠玉坠，生着一张妖娆小巧脸。说道伤心处，两行清泪留下，好不懊悔。
此人正是尹峰新纳的小妾，梓沁。
尹夫人看着梓沁，恨恨咬牙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为什么当时不阻止，公公也就不会亡去了！”
梓沁媚眼一低，“夫人教训的是，都怪梓沁，事后才想起这事来。当时还以为怀庆只是给公公茶里加点什么补药，谁知道……”
尹峰一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沁儿别说了，这不怪你。”回头对白莲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哪懂得那么多。还以为人人都是好人。”言罢，又重重叹一口气。
想当初，她第一次出现尹府门前，已是奄奄一息，重伤现了原形，一身的毛沾满了污血。自己好心收留，让她安心养病。听她说孤苦无依，便收做下人。后来又与相公暗生情愫，自己也是没有阻止。
谁知后来，公公病重而亡，她却站出来说是有人下药。还说看到了是谁干的，言之凿凿。
下药的怀庆早已被人抓了起来，严刑逼问之下竟然说受父亲指示，这怎么可能！尽管那茶碗里真的有毒，怀庆也真的这么说了，自己还是不敢相信。
说什么白华年幼，尹家势大，怕有威胁，说什么父亲早就看不惯尹老先生的作风，多有争执，说什么父亲早已洞察尹老先生暗中勾结小人，想夺华儿王位。这些都是胡说！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了解了，怎么可能会为这些无凭无据的谣言痛下毒手，而且还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可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尹峰已经完完全全相信了这一切，杀父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
想到这里，白莲心中真是充满了苦楚，只能泪往心里流。
“哼！说我父亲勾结小人，夺他王位。那我就夺给他看看！”尹峰又一拳垂在桌在上，咬牙切齿道。
站在门边的梓沁低着头，轻拭着泪水，然而长袖下遮掩的小脸，却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无人察觉。
“师兄，怎么会是这样？”
窗户下，藏着两个黑影，一个是白衍，另一个就是离迁。
“爷爷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有什么人在捣鬼。”白衍看着屋内的三人，冷冷地说道，又把目光停留在了梓沁身上。
“我们要回去告诉白老先生么？”
“等一等，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说着，白衍带着离迁，跳到了屋脊上。
两人健步如飞，在月光下穿行，避开院内重重把守的众人，来到了一间闺房前，正是尹峰二夫人，梓沁的房间。
“这里可能有什么线索。”说着，白衍带着离迁穿墙而入。
进了房间，离迁便闻到一股腻腻的甜味，想是梓沁平时喜欢在屋内放些熏香什物。只是这味道太重，钻进离迁鼻子里，不觉得有些太腻。
白衍翻着柜中物品，突然取出一个瓶子，打开嗅嗅，又急忙塞上软木塞。
“师兄，这是什么？”离迁好奇问道。
“这是合欢滴露，类似于……春[和谐大军飘过来]药。”
“春[和谐大军飘过来]药？”离迁听了，不禁红了耳根。
“这名叫梓沁的女人一定有问题。”说罢，白衍把药瓶收在袖中，好拿回去给白楚青看。
又走到床前，上下查探。
突然，离迁在枕下摸到一个扁平的盒子，打开来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白衍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白色的物质，冒着寒气，隐约透着些血丝，仔细看去，竟像活着一般。
“这是……？”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回 青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