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怎样全集》梁心

9、第八章

　　林浩满脸雨水，衣服差不多湿了一半，站在林俐的面前，一脸的疑惑。
　　林俐也惊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林浩忘了说话。林浩走上一步，躲到林俐的伞下，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哦，我送一个朋友。”
　　“朋友？这里是男生宿舍区。”他感觉她好像不知道这里是男生宿舍区一样。
　　“啊？”林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头看了两下，好像这才发现这里是男生宿舍区，“呃，我一姐妹，她送男朋友回宿舍，非要我跟着来。”
　　林浩将信将疑，往后望了两眼。“你去哪了？”林俐赶紧岔开话题，免得他再追问。
　　这回轮到林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知道今天是礼拜五，但睡了一天觉急着去上网，到现在连一条关心女朋友的短信都没发过。他自然不能跟林俐说是急着回来拿游戏点卡的：“哦，那个，下午社团里有事，呵呵。”林浩傻笑着，希望她能相信。
　　林俐看了一下天：“你饭吃过了吗。”
　　林浩想不会是要一起吃饭吧，我可没这功夫，那边一帮人还急着打卡拉战，不多会就开始了：“哦，我吃过了，你呢。”林浩嘴一快说了最后两个字，后悔莫及，急忙赶在林俐回答前加了句，“我回来拿材料，那边急着用呢。”说着看了一下表，焦急万分，焦急是不错，只是急的内容不同而已。
　　林俐的心思此刻根本不在男朋友身上，也不想问他是什么社团，到底在干什么，看着林浩一脸的雨：“雨蛮密的，要我送你吗？”
　　“哦，不用，不用，对了，我回宿舍正好拿伞呢。”林浩不想再多浪费时间，“我先走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稍微小心点，对了，晚上下雨很冷的，你只穿一件啊。”
　　林俐说话间，林浩已走出老远，回头冲林俐喊：“知道了。”
　　她望着林浩远去的身影，不禁又想起陆天翔，他的那句话“要是我，我就会跑来给你送件衣服，尽管腿不方便”，她知道陆天翔从不说假话，他说到的都会做到，而这个远去的人，好像除了有时候逗她开心外，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林俐还算了解林浩，知道他喜欢玩网络游戏和桌球，尽管自己不喜欢，但这算不上缺点，大学里的男生，十个有八个喜欢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消磨在游戏上的。但是，就像陆天翔说的，今天是礼拜五啊，整整一天自己的男朋友连个短信都没有，碰巧在这遇见了，却连一句让她在这个秋雨连绵的下午感到暖心的话都没有，只是看上去急于解释自己下午去了哪里，并就这样走远了。
　　林浩是上个学期在一次学院联谊活动中认识的，自己去参加只是出于姐妹的怂恿，因为外语学院的男生实在少得可怜，在这里女生见了男生像狼见了羊，大一上半年不到半个学期，班里仅有的几个男生早被一帮女生如19世纪欧洲列强瓜分中国一样各有所属，所以外语学院的女生都很乐意参加联谊。林俐并不讨厌，去就去了。与外语学院形成鲜明互补的就是理学院，这里就像是男生的集中营，说得更贴切些，就是狼窝。女生同样属于珍惜物种，就像封建社会少数地主阶级占有大量土地一样，为数不多的女生只被少数人所占有，其余的要想找女朋友，跟外语学院联谊就是最好的办法。
　　大学里联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上海台的一套节目《相约星期六》，只不过节目里都是成功人士，至少是白领阶级，这里的都是学生，而且是一帮不安于学习的学生，在他们的眼里，大学里不谈恋爱，简直就是浪费了大学最主要的作用，要不校园里干嘛要有那么多小树林，小树林里还要有石桌石凳，难道你以为是用来大清早背英语的啊。
　　林俐根本就没想过会看上谁，确实如此，只是别人看上自己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了。
　　她自然不能阻止林浩的眼睛在整个联谊活动中一直盯着她看。联谊的第二天，林浩就约她吃饭，林俐自然拒绝了，但林浩天天约，这样持续了一个礼拜。林浩打探到了她所在的宿舍楼，威胁说你不答应我就在你宿舍楼下喊。林俐没办法，只好答应。等到在一起吃饭时，她才恍然大悟，林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幢宿舍楼，是骗她的。女孩子被骗后只好故作生气，林浩得意地哈哈大笑。于是一场预料之外的恋爱就在这一气一笑中正式展开了。
　　但吃完这次饭后林俐并没有束手就擒，女孩子总要尽可能地矜持，应该是中国的女孩子。林浩本事不小，还设法弄到了她的课程表。每天下课一走出教室就见他堵在门口，这让林俐想起了一句歌词“你不要学罗伯特德尼罗，装酷站在巷子口那里等我”，只是现在换了个地方，在走廊里。一开始林俐觉得他怎么像狗皮膏药似的，但身边的姐妹见着了林浩就起哄，还说男生追女生的时候都这德行，她红着脸看着跟哈巴狗似的林浩，心里有股甜滋滋的滋味。尽管林浩的爱情攻势一如既往，但林俐始终不觉得自己爱上他，顶多就是那么点喜欢而已。
　　直到那么有一天，一整天都没接到林浩的关爱短信，下课也没见着来接自己，林俐终于第一次主动发短信过去，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发完短信没过十分钟，走在路上的林俐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双眼，没等林俐去掰，那人鬼魅似的一下子跳到她眼前，一看是林浩，林俐顿时气得直跺脚，没等开口，林浩便抢着说“看来你是想我了”。林俐被他这一句话说得羞得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正要反驳，林浩又抢着说“你就不能控制一点，脸红成这样”。林俐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晚霞一下染红了整片天际，就像林浩侵入她的心那样迅猛。
　　这就是她与林浩的故事，从一开始的意外偶然，到交往最初的温馨甜蜜，直至现在的平淡无奇，他们走着一条最平凡不过却也是两个人共同需要的恋爱之路。
　　直到今天陆天翔的再度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中撒下了一颗不安定的种子……
　　林俐再次走过那张校园歌手大赛的比赛通知前，她多么希望陆天翔会有可能参加，因为他确实是一个极具才华的人，只需想象一下他真的出现在台上震惊全场的那一刻，那就足够激动人心了，绝对会轰动整个学校，陆天翔不是一个会创造奇迹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林俐的室友去年便闯进了校园歌手大赛的决赛，她也全程观看了比赛，大多数人真的只是仅仅唱歌而已，也许他们觉得很不错，但在看过陆天翔表演的林俐眼里，陆天翔在舞台上的感觉，气场，功力，表演天赋真的已经达到了一个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当你看过他的表演后你甚至会怀疑他平时是不是在梦游，而舞台才是他真正觉醒的地方，他是林俐亲眼见过唯一一个与舞台融为一体的人。想当年，他的登台几乎使那场校园文艺会的其他所有人都黯然失色，这就是他的能力！
　　她想着想着笑了起来，要是自己宿舍的那帮女生见着他表演该惊叫成什么样子。林俐宿舍里的那帮舍友简直是一群色狼，她们对男生感兴趣的程度决不亚于男生对女生，有时候花痴得都不知道脸红，她记得第一次晚上被林浩约出去的时候，一到宿舍第一个人冲过来问的竟是他们有没有做那种事，她都无法想象这帮人脑子里是怎么思维的。
　　林俐这正自个儿笑着，忽然只听“让开点，让开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哐当”一下……林俐吓得定在原地不敢动弹，没撞着，那人好在反应快，一个飞身从电瓶车上跳下来，站在当地，但脚好像崴到了一下一柄。紫色雨伞被丢在了不远处，肩上的白色挎包掉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躺在水泊里，电瓶车就倒在林俐的脚下，后轮还在呼呼地转。
　　“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着点的。”李燕一站稳便冲上一步，铁青着脸瞪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女孩讨说法。
　　林俐被吓得不轻，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四五的女人，白色衬衫外一件淡黄色的绒线衫，质地非常细腻，看上去像是职业女性。
　　林俐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是自己错了，赶紧跨过电瓶车，拎起躺在地上的包，可半边已污渍连连，不禁难为情地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李燕一看自己的包洗了个泥水浴，顿时怒气冲天，要知道这可是一只两千多块的卡曼其，当女人心爱的东西受到侵犯后，即使是最温柔的淑女也会立马泼辣起来。
　　“你怎么搞的，怎么走路的。”
　　林俐赶紧帮着去把车扶起来，不停地说对不起，惊恐的她找不出第二句话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俐几乎已经带着哭腔了。
　　可李燕一时在气头上，根本没有要罢休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走路看着点啊，当路走着你稍微注意一点别人不行啊，好在我人没摔倒，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一刻，林俐第一想到的就是自己贫瘠的家境，最担心的就是对方要自己赔钱，她不禁害怕起来，恐惧一下子弥漫在了眼神里。
　　李燕还想继续骂，可忽然间，那股恐惧的神色触动了她的神经，像是一道开关，将她的怒火邹然锁闭，像是大火失去了空气。
　　她的思维一阵翻腾，那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神如闪电般在她脑海里爆闪，就像一道道闪电划过干燥的空气，刺穿她的神经。
　　林俐本已准备好了接受讨伐，可忽然间，像是一切都停止了，眼前这个女人定睛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了。
　　“对不起，我……”
　　“你还是学生吧。”
　　“嗯。”
　　“你走吧，算了。”李燕像是思维都乱了，都不知道该干什么，环视了一圈才向自己的车走去。
　　林俐都愣在了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还狂风暴雨怎么突然消失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她这是为什么，是觉得自己可怜吗，可她根本不认识自己啊。
　　李燕坐上车，用异常平静的口吻说道：“以后走路边上点，不管是你还是我，一个人伤了都很麻烦，知道吗。”
　　“呃，我……知道了。”林俐话音还未落，此人已经一手撑着伞颤颤巍巍地开了出去，转过路口，缓缓地远去了。
　　回宿舍的一路上林俐都在想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突然不追究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想起了什么呢，她完全想不到。这会她一边开门一边还纠结这个问题，直到一进宿舍面临严阵以待一把将她拿下的三位室友，林俐才意识到她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要面对，那就是室友们的严刑拷问。
　　“快，老实交代，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是你以前男朋友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今天不交代清楚别想睡觉。”
　　林俐被她们三个人围住，脸颊因为紧张而发红，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可又不想坦白解释：“哪里，就高中同学。”
　　“那你为什么还请他吃饭啊。”
　　“我……我不是把他饭碰翻了吗，他又没带钱，认识的同学只好请一顿啊。”林俐强颜解释道，可这个理由在三位法官面前太不具说服力了。
　　“同学就请吃饭？这好像不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同学吧，还是个男生。”对于这个烫着一头卷发的女生而言最后一点至关重要，要是对方是女生她们才懒得审问呢，她们只对男生感兴趣，尤其是这么特别的一个。
　　“哎，他脚怎么回事啊？”另一个剪着一头披肩长发的女生回忆着下午的情形，感叹着，“哎，真可怜，连个硬币都不好捡。”
　　“嗯？”林俐没听明白。
　　“小雨你忘了，她没看见。你打完饭去拿筷子的时候你男朋友……”
　　林俐急着要跳起来，狠狠拍了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孩一下：“小蕙你说什么呐。”
　　“错啦错啦，小蕙你说错啦，是老情人……”
　　“你……”林俐被她们逗得都要哭了，这两个女孩平时最喜欢一唱一和逗最柔弱的林俐。
　　这一晚对林俐的盘问一直持续到了睡觉才结束，对于这一间聚集了三个女色狼的宿舍来说，男人永远是她们最感兴趣的话题。林俐既窘迫又开心，窘迫是受不了她们的刨根问底，开心是她喜欢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因为太过平淡无奇的她总是生活在被忽视的角落，有时候，同样身为女孩子的她何尝不羡慕风光靓丽的小雨小芳她们呢。所以在最初的矜持过后，尽管谈不上有多喜欢，但她还是乐于接受林浩的。
　　李燕昨天晚上没睡好，几乎处于失眠的状态，早上起来就昏昏沉沉的，但她一到医务室想到的第一件事还去办陆天翔的事，要是这张再丢了她可是没脸去见他了。
　　她一进医务室，就碰到了与自己一个值班组的护士薛明月：“科长在办公室吗。”
　　“在吧，我早上看见他上去的，你怎么今天才来呀。”薛明月是一个挺调皮的女孩子，南通卫校里出来的，平时喜欢打游戏机看八卦杂志，她也挺喜欢和蔼可亲的李燕，不像医务室里别人有架子。
　　“昨晚没睡好。”李燕从包里拿出申请表，放在桌上。
　　“哎，你？”薛明月探头一看，突然叫了一声，瞪着眼睛，像是发现了克隆人似的。
　　“怎么了？”
　　“怎么又是一份啊。”
　　“什么意思。”李燕莫名其妙，同时心底涌起一股不安。
　　“前天下午我在抽屉里看见一份，看见需要科长签字我就送到他办公室去了，怎么你这里又有一份啊。”
　　“你……我……”这一刻，李燕真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心跳急剧加快，脸刷得都绿了，只感觉脑袋要爆炸一般，愣是瞪着眼睛看着护士一句话吐不出来。
　　护士一看不对劲：“你，是不是病了。”
　　李燕只能把痛楚往肚里咽，眼巴巴地看着她，指甲掐进肉里，良久冒出一句：“还差一点就病了。”
　　“啊？”护士没反应过来，李燕已经走出了医务室，噔噔蹬地上楼了，高跟鞋的踢踏声仿佛能戳穿楼梯，宣泄着她心中的无可奈何与哭笑不得。
　　陆天翔接到李燕电话叫他下楼来拿的时候惊异于她竟然这么快就办好了，不过当他到达跟前李燕今天的打扮更让他惊得都不敢正眼去看她。
　　原先扎着的头发披散开来，被缕在一边垂在肩膀的一侧，清新迷人的气质仿佛又换了一个人，一席碎花长裙和一双精美的凉鞋将身材修饰得高挑修长，就这么简单，再无任何修饰，只是脚踝上不知为何有一个淡淡的血块。不过仅仅是这些倒不至于让陆天翔局促，关键是李燕所在的位置，她竟然是在下午上课前夕来到男生宿舍楼的大厅里等他。
　　也许男生宿舍楼下等着一个女生并不稀奇，因为总会看到有女生在这等男朋友或是同学的，但当一个这么成熟妩媚气质逼人的女人与一个大家都认识的残疾小子站一起，这剧烈的视觉反差就像是在一个狼窝里呆着一只绵羊那么令人惊诧而刺眼，他们都不知道是要嫉妒这只“丑陋”的狼好还是垂涎这只丰满的羊好。
　　“我靠，你看啊，这家伙……”
　　“别跟我说这是他女朋友啊，哥心里会不平衡的。”
　　“说不定真是的。”
　　“不可能的，我打一万个赌。”
　　也许窃窃私语声太多了，让一向泰然自若的李燕都有些不自在了，至于吗那些男生。
　　“这么快，谢谢你啊。”陆天翔接过申请表感激地说。
　　“今天科长在办公室，不谢。”她想是否有必要跟他说自己帮了多少忙，要不你还得走一趟，要不科长还不一定帮你签字，李燕刚才可真是厚着脸皮求科长的，要知道在陆天翔之前，她还没为任何一个人低三下四地求过谁。
　　“哦。”陆天翔太过紧张，竟然一时又说不出话。
　　李燕看了看周围，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然地说道：“好了，那我走了，再见。”
　　“嗯，那个……”陆天翔眼看着她转身往外走，即使现在再多人瞧着自己，即使议论的声音多么刺耳，但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李燕走出这扇门，他将与她再不会有任何交集，如果这一刻自己还在畏惧，那么他永远也不可能主动打电话给她或是去医务室找她。
　　“李燕——”
　　“嗯？”李燕轻巧地一转身，不管内心何等的波澜起伏，她都能轻易掩藏起来，做到岿然不动，这一境界陆天翔望尘莫及，“什么事。”这三个字就像她的转身一样轻巧自然，直接软化掉陆天翔已经僵直的声带。
　　“我，我想……”
　　蝴蝶效应就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发生的，如果李燕走了出去，或许接下来的事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