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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之胤祥篇(一) ...

  •   满眼富贵繁嚣地,一扇龙争虎斗门,我们这些凤子龙孙,生来就是为人臣,并且时刻准备为人君,为政治服务的。情字于我,是个故事,甚至是个玩笑,是听曲观戏时那些戏子们演绎出来的最不切实际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在我的政治生命中从头到尾贯穿始终,给我一段难了的情愫。

      雅柔是以她最惊世骇俗的方式走进我的生活的。大红的喜轿抬进我府里的时候,竟是艳丽十倍的红,她的血,就是那样伴着乐曲从轿帘下渗出来。若不是她的丫头叫醒我,我的思想几乎要被溺毙在这红色里。
      看到她醒转过来,我脑中充斥着庆幸。及至对上她的眼,看到一双慌乱和诧异的眼神,我迷惑了,她既然有胆量自杀,为什么又会如此惊愕?
      来不及深究,太医已经包扎完毕,“回十三阿哥,福晋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臣开个方子,将养些时日也就是了”,“偏劳了,小福子,送蒋太医!”
      再回过头去,她已经昏昏睡去,盛装下苍白的脸让我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震撼,震撼到心底,连手也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当时我并不知道,当多年后的一天雅柔生下弘暾时,我有了相同的感觉,才明白,那是一种恐惧,还有失而复得后的无力感......

      第一次见到雅柔,是在四十一年的乾清宫家宴上,她是头年进宫的秀女,分在定嫔娘娘宫里伺候。雅柔清秀有余,漂亮不足,却是个人尽皆知的才女。听老十四说,她可以两只手写出漂亮的满文。十二哥对她十分看重,定嫔娘娘也早已疼她如自家儿媳一般。那年十二哥跟随正白旗去古北口练兵,只等年下回京皇父就可赐婚,一切看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然而皇家没有应当应分的事情,就像二哥,四十年的太子,四十年与权利顶峰的一步之距,一夜之间就能变成万里之遥。相形之下,一个秀女的终身照样是瞬息万变的。
      在十二哥回京的前两个月,额娘服满,我向皇父求了一旨圣恩,兆佳氏雅柔,从此变成了我的妻。
      四哥怪我执拗,为个女人就得罪了老十二。我却没有多加解释,因为我并不想让四哥太多知道我的打算。那一年我代皇父独自祭泰山这件事,在朝野上下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太子在德州装病,皇父嘴上帮他遮掩,眼中的那份失望和恼怒是瞒不了任何人的,但是他决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含辛茹苦培养了一个最不像储君的太子,他只能试着把荣宠和关注慢慢转给别的儿子。也就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得宠让很多人都开始怀疑,也许太子最终是当不了皇帝的。
      娶雅柔,不是因为我已经对她如何如何,事实上直到大婚之前,我也根本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只因为兵部尚书马尔汉是她的阿玛。从三十八年以来,马尔汉这个经历丰富的两朝老臣便节节升迁,他敦厚又不失精明,在议政大臣中实力不可小觑。没有外戚可以依靠的我,此时需要一个支持,也借此要证明我在皇父心中的地位,说穿了,是掂量出我有几分把握。没人知道我对那个位置的向往,就连四哥,在我没有完全闹明白他是敌是友之前,我也是不会露出痕迹的。
      雅柔不是马尔汉的嫡出,却也是他一手栽培的心坎子上的女儿。我只是简单的以为,我给她嫡福晋的身份和尊贵,就可以补偿我自私的决定。可是我错了,她那么快的就给了我惩罚,惩罚一个皇子野心导致的大错特错!

      在她昏睡的三天里,我悄悄处置了那天在场的人,只留下那个永远失去自由的丫头在她身边。这样很残忍,也没有瞒得过精明的皇父,虽然我极力辩称是我除三煞是打碎了花瓶才割伤了她,但是这蹩脚的谎言换来只是皇父讳莫如深的冷笑。我狼狈地压下了这件事,只落得颜面无存,这就是我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怔怔地看着昏迷中的雅柔,我真得很想问问她,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不计后果,就为了十二哥吗?她不知道她的性命与情感和这天家尊严相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吗?

      醒来后的她,着实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她忘掉了之前的种种,连满文都不会了。看着她那吓坏了的样子,我顿感轻松,快意的几乎要笑出声来。可是这轻松没有维持多一会,我就再次看到她和丫头争抢着碎碗片,说不出的愤恨,羞辱和恐惧涌上心头:“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这个倒是记得清楚得很啊!才见你吓得那个样子,我还信了几分,这才多大一会工夫,我警告你,爷这回人丢得够大了的,别以为你是嫡福晋我就办不了你,老老实实行完了家礼,过三个月想死我自然成全了你!”
      对于我的暴怒,她竟然无动于衷,两句冷言冷语就顶了回来,一脸的漠然好像在讥讽我没事找事一样。最恼人的是,她也是这样漠然地把绣着十二哥名字的荷包给了我。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掐死她!可她认真的表情又实在让我哭笑不得。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尴尬的境地?她安静如常,却又判若两人,我有心责难,又时常理屈词穷。
      忘了过去,雅柔变得一无是处,一切才女应该具备的全都消失殆尽了。不过她却对此安之若素,她明明有能力让府里变得井井有条,却把管家的权利仍然让给海蓝;她有本事让皇宫内外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推心置腹,却从不会有软语温言来给我;她可以兴趣盎然的看几个时辰的账本,却不愿意送一个眼神给我。换句话说,她很愿意努力的当一个皇子福晋,却不会认真的做我的妻子。
      我是个骄傲的阿哥,不想当面咄咄逼人,可我面对她时总是带着重重疑虑,很怕看到她碰上十二哥的样子,怕她会回忆起什么,怕她也许根本就还记忆犹新!
      我让她学满文,因为她鬼画符一样的字让我觉得安心。随皇父出巡山东的日子,我每天都会抽空抄一篇满文的《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我把这些都装进家书里,为的给她做字帖,我还叮嘱她好好练过回信写给我看。可是我在山东赈济的几个月,收到无数家信,却没有她的只字片言。

      四十二年的五月,我被皇父一道圣旨急召回京。索额图企图胁迫太子谋反,皇父震怒之余,把怀疑的眼光投向了四哥。他认为四哥要么为了助太子登基,要么就是为了把太子拉下马,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皇父决不能容忍的。可我知道,四哥这个人认真的很,这么卑劣又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于是我在御前力保四哥不会同谋,并且奉命领了亲兵去处置索额图一家。皇父对我的重视让我自信大增。那段日子,我时常苦劝着寒心的四哥,我很希望有他的支持,他与佟家的沾亲带故将使我如虎添翼,比起明争暗斗的老十四,我就能更高一筹。

      索家的事情一过,皇父又要巡幸塞外,我没能因为海蓝临产而留下来。看着雅柔那战战兢兢忧虑的样子,我心里竟有些惭愧。可我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忧虑的笨女人,用她自作聪明的笨主意,再一次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我得承认,若是我在,我也会选择保住海蓝。可是同样的事,我决定和她决定,其结果是截然不同的。擅自做主一个皇孙的生死,海蓝都没有领她的情,宫里的攸攸之口就更有的渲染了。我一回来就立刻放话出去,就说这原本就是我临行前的嘱托,外人的揣测算是压下去了,府里的硝烟却还没有散掉,伤心的蓝儿每天喋喋不休的埋怨,雅柔却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还在替别人抚养着小女娃儿。
      外面的闲言透过我的口叙述给她,似乎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那一晚,雅柔哭得惊天动地,原来她的洒脱遮盖了如许多的委屈,我把她揽在怀里,喃喃地告诉她:“雅柔,你有委屈,我从来都知道的。”低下头看她的睡脸,我竟也恍惚起来。
      相安无事的日子没过多久,我就在畅春园看到了我最不愿看到的场景。我并没有猜忌雅柔,可我讨厌十二哥的眼神。我不会浪费时间追究瑾儿究竟有没有走丢,可是雅柔的淡然激起了我满腔的怒火,让我觉得陪着我对她来说是件不堪忍受的事情。

      塞外之行第三天,我奉旨往回迎接德妃娘娘的时候,遇到了她身边伺候的妍月。看到她,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头一次看见雅柔的情形,那种带点韧性的恬静相似极了。唯一不同的是,妍月没有那令我恼火的冷漠,她会对着我很认真地笑。在永和宫门口,妍月回头一瞥,让我恍惚像是看到了雅柔,等我定下神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真的是雅柔。

      不须长结风波愿,锁向金笼始两全。还是那种平静的神情,此时竟带了一种深刻的讥讽。“爷今后就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也求您还得顾全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体面才是。”她笑得那么谄媚,简直让我胆怯。
      “你的主意很好,事情若成了,我记着你的情儿。”我漾着满心的恨意,恨透了她满不在乎的神情。

      婚宴的那天,我呆坐在书房里,雅柔一手布置的喧闹被隔在外面,似乎跟我扯不上关系。很多个晚上,我都是这样坐在书房,看着正屋的窗子上映出的身影。从大婚到现在,我们的距离渐行渐远,如今我又要负担另一个女人,一个她帮我求来的女人!酒一碗碗的下肚,我的脑子始终跟着那个游走于宾客间的忙碌的影子,她笑得那么开怀,豁达,赚尽了大贤大惠的好名声。

      只是,雅柔,我要如何告诉你,我读得懂你眼底的晦涩,用我同样隐藏的落寞......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晋江,偶爬了一整天的说.......
    信的事情前面凛冽有交待,小99,你看得不认真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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