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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盛筵 ...

  •   我突然不想过去了,悄悄走回来,抱着瑾儿仍旧躲在门房后。忍不住从缝隙看过去,十三已经转回头,含笑跟那人连说带比划地聊着,虽然那人背对着我,但是我还是很清楚,因为我对她的印象还新鲜地不能退去,她就是妍月。
      十三的笑脸透过门缝荡漾在我眼里,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神采飞扬。只见妍月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模糊看去是个布包,十三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又笑着说了句什么,妍月红了脸,转身欲走,却被十三一把捉住她的手.......
      我禁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笑着看妍月微嗔着挣开手;笑着看她转身跑进大门时又回头再望十三一眼;笑着看十三目送她离开时温柔的表情;笑着看他那份在看到我后陡然变色的错愕......

      晚间梳头时,看到匣子里那个核桃小舟。从盒子里拿出来,我翻来复去的欣赏着,抖动的烛光下小人的脸显得有些狰狞,翻过来轻轻抚过底上刻着的四个极小的字----“风雨同舟”,有一种讽刺的感觉:真不愧是义薄云天的十三爷,连下堂妇也给纪念品。
      窝进床里,心里有些焦躁,怎么也睡不着,我抻过床头的帕子想要把脸盖起来,展开一看,是我头个月绣过的一块,上面四句李义山的诗:

      雌去雄飞万里天,云罗满眼泪潸然。不须长结风波愿,锁向金笼始两全。

      当时熹慧还笑我没事干嘛描这不着调的诗,不想现在倒让我心里一动。我把喜儿叫进来问:“爷今晚歇在哪里了?”
      “爷?刚刚还在书房呢,我进来前恰好碰上爷出来往庶福晋那去了。”
      我听了翻身爬起来,披散着头发趿拉着鞋就往外走,我把那块帕子给喜儿:“你去帮我把这个给爷递过去,他要问,就说我在书房。”
      等我把书房的灯点个遍以后,他果然来了,手里还拎着那一方帕子。
      “我的主意,爷以为如何?”我迎向他,“爷不赞我一句‘善解人意’么?”
      他背过脸,躲避着我的注视,我急步站到他面前,强迫他对上我的眼,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最谄媚的笑容:“爷若真的上心,我少不得厚着脸去帮你讨了来,想来如果我去开口,事情也许能好办得多呢。只不过......”
      我贴过去,手抚上他胸前,盈盈地看着他:“只不过,爷今后就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也求您还得顾全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体面才是。”
      他的表情渐渐僵硬,终于认真地看着我,右手抬起来抚着我的脸,轻轻拍了两下:“体面?我这府里早就没有体面了。”说着左手勾住我的腰使劲一带,我披在身后的头发被他压住,后脑一阵刺痛让我不得不仰起脸。他慢慢凑过来,凑过来。我敛了笑容。
      他在距我一厘米的地方停住,迷离的眼睛窜出点点火苗,低沉着声音显得很愉悦:“你的主意很好,事情若成了,我记着你的情儿。”
      被他突然的放开弄得一个踉跄,我靠在桌台子上发呆。他出去了,于是屋里很空洞 ,思想很空洞。

      翌日,永和宫里,我端正的跪在德妃面前。德妃骇了一跳:“好端端的,行这么大礼做什么?有事说就是了。”
      我清清嗓子:“孩儿斗胆,想跟额娘求个恩典。”见德妃点头,我继续说道,“孩儿嫁进十三阿哥府,至今无所出,虽说府里还有海蓝和弦心,却依旧是人丁不旺。孩儿前日见了额娘跟前的妍月姑娘,一时竟投缘得很,因此斗胆想给十三阿哥讨回去,求额娘成全......”
      我满口封建“糟粕”型的语言,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直说得德妃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这话,是老十三叫你来说的?”德妃站到我跟前。
      “回额娘的话,这是孩儿自己的主意,实在是跟妍月姑娘投缘。若是额娘不高兴,就请念在孩儿也是一门心思为十三阿哥子嗣考虑,饶孩儿不敬之罪。”我眼睛瞅着德妃的鞋子,一动也不敢动。
      德妃叹口气:“雅柔,‘善’和‘贤’固然是好处,只是如果‘善’的没了边儿,‘贤’的没了头儿,那就是‘愚’!你先起来”。等我站起来她坐了回去:“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妍月调过来带在身边么?”
      “额娘深思熟虑,孩儿不敢混猜。”
      “我自来当你是我嫡亲的媳妇,今天说到这我也不瞒你。妍月出身不高,可是心大得很,我之所以把她拘在我这里,就是为了断掉她那些不着边际的想头。你瞅我平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是我也耳聪目明着呢!才刚你说的什么投缘,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投缘的,只怕不是你吧。”
      我越听越傻眼,这块老姜真不是一般的辣啊,她以为她自己这是尼姑庵么,真有了想头,拘就拘的住么?但是看今天这情形,恐怕十三是没这个运气了。
      十三!我想到他,眼前一下出现他昨天不同寻常的神采和晚间僵硬的表情,罢了,既然你总是介怀我的不甘,那我无论如何也还你一个情愿!!
      我再次跪下来:“孩儿愚钝,想不了那么多,孩儿只是为十三阿哥想,既然额娘都看在眼里,还求额娘成全,孩儿代十三阿哥感激不尽。”
      “你......”德妃气的用手指使劲戳了我额头一下,所谓怒其不争,大概就是德妃现在的心境。
      正在僵持的时候,“皇上驾到” 小太监一声通传,德妃赶紧整整衣服迎了出去。我依旧跪在那,顺道也就算请安了。康熙边走进来边笑道:“德妃啊,朕昨天着人送来的那酪可好?朕记得你偏爱那东西,特特给你留的。”一偏头看见我,“这不是老十三媳妇么?一直跪着干嘛?”
      我心一横,把刚才的话又回了一遍。康熙略微沉吟了一下,笑起来:“难得啊,这十三媳妇倒是贤惠的很,可见老十三有福!德妃,那个是谁家的孩子?”
      德妃回道:“是头等护卫金保的女儿,乌苏氏。”
      康熙说:“这么说,也配的上个侧福晋了,十三阿哥上回那直隶赋税的点子出的好,朕正想说赏他点什么呢,既是这样,朕准了!”
      我松了口气,心脏在痉挛。

      君无戏言,不出三天就有恩旨下来,还特别交待婚宴不必拘束,尽可能热闹些。于是我开始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一系列准备当中去。府里到处张灯结彩,我亲自坐镇指挥下人们贴喜字、挂红绸,光是抄对礼单便忙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帖子都派了出去,府里布置打扫完毕,我才得以正式喝口水吃口饭。
      六月十五是康熙定下的黄道吉日,我一大早就特地把府里所有的丫头都打扮了一遍,让她们一个个都容光焕发地端茶递水。未初时刻宾客陆陆续续就都来了,十三这些著名的哥哥弟弟凑在一起还真像出戏,热闹得简直要喧宾夺主了。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不幸撞衫,两人都是穿着灰边红底的团花坎肩,被四阿哥嘲笑说穿得比新郎官还艳。八阿哥摇着折扇不停的喝茶水,我笑着说八爷这会子就渴成这样,呆会一定单给做不放盐的菜。九阿哥财大气粗,姗姗来迟,而且别人都是带着嫡室出席,唯独他莺莺艳艳四五只,倒显得九福晋可怜见的缩在一旁。
      我正周旋于这些皇亲贵戚中插科打诨的闲聊着,穆管家来报说轿子差不多快到了。我点点头问:“去看看爷准备好了么?”
      穆管家悄悄凑上来说:“照您吩咐让爷去正屋里换衣服,可是刚才去一看,衣服还在,爷不知道去哪了。”我一惊,不知道去哪了?这府里一共就这么点大。我想了想:“去书房看看,也许爷坐在书架隔断里头,忘了时间也是有的。”穆管家答应着又进去了。
      等了好半天,轿子已经到了院门口,还没见十三出来,我急了,自己进去找,刚进院,就看见十三已经换好吉服,低头一边掸着衣襟一边往外走,我迎上去:“新娘子已经到了,爷快点去吧,我不在跟前了,我出去张罗,轿子一进院,外面就开席如何?” 边说边帮他整着衣领肩膀,左右端详一下觉得没问题了,就赶紧把他推了出去。
      满人成亲,宾客是不见新娘子的,所以里面行礼,外面宴席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十四阿哥等不得,已经在一旁和十阿哥推杯换盏了起来。我游走于众人之间劳累的很,幸亏八福晋和十四福晋热心地时不时帮着我张罗,总算勉强妥当。过了半个时辰,小福子出来报说礼成,我估摸着十三该出来了,便打算走到女眷那边去布菜。九阿哥站了起来,端着杯子递给我:“弟妹今日辛苦,闻听得十三弟这个侧福晋是弟妹一手给张罗来的,哥哥们心下佩服得很,今天定要敬弟妹一杯。”
      这九阿哥虽然平日里刻薄了些,该说的话还是可以说得这么周全,我也不好推辞,接过来饮了。那头十四阿哥便叫好,直嚷着都要敬,我赶忙笑着推辞说:“我怎么说也是女流之辈,都喝实在勉强了,十四叔且饶过我这回罢,我只满饮三杯,刚刚已经是第一杯了,再两杯你们就各自随意罢。”说完又端过来两口吃尽,这些人方才罢了。
      好半天,十三还没有出来,九阿哥体胖,扛不住饿,口里直嚷嚷着:“这老十三也忒没品性了,这早晚了还不出来,没得让哥哥们拘束着呢。”
      我赶紧笑着过去布菜给他,一边对众人说:“才刚我还纳闷呢,这宴席也开了一会子了,怎么这九哥跟前的空杯盏儿,才收了一茬呢?敢情九哥拘束,还在这跟我们客气呢。罢了罢了,我们府里虽不济,九哥的一顿饭还管得起,您就尽管用,我可是特特地单备了一班厨子,专供九哥一个人的份儿!”
      八阿哥听完笑得一杯酒都合在了四阿哥身上;四阿哥先还怔怔地听,待我说完刚要笑,发现身上洒满了酒,赶紧跳起来,哭笑不得;十四阿哥跟十阿哥更是笑得一起喷了酒。九阿哥憋得满脸通红,手拿扇子指指我,叹道:“我算看出来了,这老十三两口子可是配就了一对儿贫嘴贫舌的,不好惹啊!”大家本来已经住了,听他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这边正热闹着,十三才出来,我于是退到女眷那边。隔着桌子,我微笑着冲十三略略举了举杯子,他也举起来,然后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任由十四他们一碗碗的让酒,我也收回视线,看十四福晋和九福晋热闹的行起令来......

      这一晚,他春风得意,我笑靥如花,仿佛我们谁也不是这场盛筵的主人,只不过是相互参与着彼此生活的宾客。

      月亮圆的正好,从房檐的夹缝看去,像是触手可得。偷了个空,我坐在回廊转弯的地方,屋里的喧嚣被隔在门后,变得隐隐约约。
      一只纤手拍在我左肩上,我抬头一看,是八福晋毓琴。她说:“才刚我们猜谜玩,好半天找不见你,敢情你跑这躲清静来了。”
      我往旁边挪挪,让她坐下,笑说:“原是刚才一气的灌,这会子酒有了些,出来透透气。”
      毓琴看了我半晌,也抬头看着月亮:“雅柔,我倒有些看不透你了。”
      “这话怎么说?”
      “你刚做了福晋的时候,只觉得你安静温顺,不显山不露水的,后来慢慢地看你也是个洒脱人,心宽豁达,可如今,我倒瞧不明白了。若说你洒脱,可你今天那一脸的假笑任谁都看得出来;若说你豁达,我怎么觉得你给十三弟张罗这婚事竟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手里叠着帕子,低着头说:“我本是个俗人,只为博个虚名,反正自己也不缺什么。”
      毓琴扳过我的肩,认真地说:“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八旗女子,无论身份贵贱,终身都不能由自己。好容易嫁的尊贵,可以少争斗,就不该平白再给自己添气恼。雅柔,我明白告诉你,我从小常在这宫中走,十三弟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他虽然桀骜些是有的,但绝不是个冷硬心肠的人!你们本来相似,为何偏要拧着道儿走?”
      我慢慢转回身,仍旧低了头:“嫂子这话我听不懂了,何以见得就相似呢。我原也不想争斗,又没有嫂子那么好的福气,八哥对嫂子的那份儿心,任谁也羡慕。我不一样,我只守着一亩三分地儿,总不缺我口吃喝就行。”
      毓琴先头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后来竟带一点凄然的自语:“没有那么长久的清静,若你不去给自己争,麻烦也不见得就不会找上来”,又转向我,“你是个明白人,何必自苦呢,你敢说,今儿个这婚宴是你心甘情愿张罗来,就没有一点不自在么?”
      我张张口,竟说不出话。一阵风吹过,醉意涌了上来,借着酒劲,我把右手的袖子撩开,眯缝着眼对毓琴说:“嫂子,我是个戴罪之人,永世不得翻身!天可怜见,还能让我占着嫡福晋的位子混在这府里,我只领着我那份例熬下去就行了,我还敢想什么?我还能不自在么?”
      毓琴慌忙给我撂下袖子,拉住我的手刚要再说什么,后面的门板一响,就听见十阿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新郎官,你怎么躲到门口站着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说就是小说,描写的人都不是真实的。只不过根据史实来看,或许兆佳氏宠擅专房是事实,但十三娶了那么多老婆也是事实,那个年代的男人,又是个天皇贵胄,你还能要求他尊重女性,守身如玉么?凛冽喜欢爱情像童话,但不喜欢爱情像神话。历史上的十三曾经备受荣宠,一番大劫之后又是几年权力顶峰,这样的男人,凛冽舍不得让他成为只懂得柔情似水的男人。如果说凛冽的描写让大人们讨厌十三,凛冽也很痛心,哪怕被十三托梦骂一顿俺也认了。
    遭受抨击了,凛冽真是寒啊。是要凛冽让十三其他的老婆都消失,还是让女主兴高采烈的在和十三两情相悦的同时还能接受别的女人?难道妻妾成群就只能是九阿哥?难道后院争宠就只能发生在雍正身上?十三一定是热的,四爷一定是冷的,八爷一定是温的,十四一定是暴的,这个不变的清穿公式难道比牛顿定律还难以动摇?凛冽很迷惑,也很受教。
    凛冽很感动,无论是否认可凛冽的构思,无论是否同意凛冽的描述,凛冽在这里感激每一个给本文打分留言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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