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变相相亲（一） ...
-
梁我优回到家时，有点失神，看着沙发上她找了一晚上的人梁爱优，要怒却怒不起来，因为还有久候她的双亲，以及爷爷。
“我优孙儿，过来坐。”梁天成对她招招手，示意身边的沙发座位。
这种家庭大审判，尤其是她站在一个被孤立的面上，相当让她讨厌。梁我优无奈地坐了过去，表面上还端出最可亲的笑容，“爷爷，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爷爷担心你啊。”梁天成和善地勾上孙女肩膀，“看你的小下巴又出来了，是回来老宅住住不好？”
梁天成人生近百，一上来不是直接严刑逼问，而是对梁我优使用怀柔政策。梁我优瞥眼静观其变的三人，心底又微叹一声，“最近想减点肥。爷爷不觉得，我优漂亮了吗？”
“我优在爷爷眼里，什么时候都最漂亮。”梁天成轻揉着孙女儿的软发，脸上生出慈爱，十足个可爱的老头，“明天陪爷爷出去走走，在一帮老朋友面前晒晒。”对于在夏悠然的成长过程中的缺席，梁天成常有种遗憾，然后很自然地将对这种遗憾的弥补转嫁到酷似她的孙女身上。
“爷爷！”想到一帮老头子老奶奶的聚会，梁我优就提不起劲来，微鼓双腮，不哼声。
“你放心，我告诉所有人，我会带上自己的宝贝去，那帮朋友都会做的，闷不着你！”
梁我优顿时更加不高兴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变相相亲吗？
夏悠然动了动，想说话，让丈夫按住。
“爱优也一块去。”梁天成不落一人道。
“没问题。”梁爱优答应得相当爽快。
梁我优则是不高兴地一扭身，“爷爷，爸爸，不是想问徐昊深的事吗？”
梁亦生挺直后背，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模样。梁天成倒是一摆手，“爷爷相信孙儿最懂分寸！你高兴说，我们就听，你不高兴说，我们就不听。”
梁我优回头给对方一双小白眼，啫嘴道：“爷爷最狡猾！”说罢便跑上楼。
梁亦生脸立刻就沉下来了，“不行！我非问清楚那个姓徐的不可！”
梁天成支着拐杖站起来，轻飘飘地道：“你不觉得，姓柳那件事后我优就跟你生分了？你还想她跟你生分多久？”
梁亦生一时语塞，半天不甘道：“她怎么能为了个外面的臭小子！”
“她不是为人，是为你的处事方式。”梁天成说罢，由下人轻轻护着回房。
“我不能让某个未经过我眼的臭小子抢走我优。”梁亦生依旧相当不甘，眼光一转，“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被盯的人往后缩了缩，这绝对是祸起萧墙，秧及池鱼！“我不知道，我以为那是她同事。”梁爱优颤抖着说罢，一溜腿，跑了。
梁亦生急得随手抄起一件物品就扔过去，“欺上瞒下！”幸好只是抱枕，不然梁爱优少说也头上开花。
夏悠然忙拉住他，劝道：“别气了，爸竟然出面管这事，我们也急不来。或许那个叫徐什么深的还不错，就是我优怎么要瞒着我呢？不是说了，不管是什么人，妈妈也不介意吗？”
梁亦生看妻子眼眶挂泪，只好将满腔怒火先放下，倒过来劝慰起来：“别难过，我优她是脑子一时放不清！”心中却暗暗盘算：爸明天带我优去参加“老年人聚会”，行啊！我也去瞧瞧那些富二富三代，顺便集团内有哪几个表现卓越的……
梁我优一顶鸭舌帽将长卷发全收了起来，长袖净色运动上衣，加一条侧带运动黑裤，肩挎高尔夫球运动套，略偏瘦小的个子站在梁天成身边，尤如一个专业的跟班小球童。
“还认得吗？这是我宝贝孙我优。”梁天成笑得脸上皱折拉平了又叠起来，每见一个老朋友就拍着梁我优小背介绍，“这不是何三哥吗？前段时间听说你心脏病又发，做了接桥手术，这么快又出来露面了？”
“好得很啦我！”瘦骨嶙峋的老头每说一句就轻喘一口气，“你个梁不死都没死，我怎么敢先你一步？！”身边跟着一个吊梢眉青年小心替他顺气。
梁我优放眼准备大厅内，来的多是五六十、二三十的后辈人物。像爷爷那一辈，有的衰败了，有的搬迁了，更大多数的死了……想到这个，梁我优抬头替他整了整鸭舌帽，曾经那么茂密的头发现今却稀疏得不成样子，又服了服衣角。她知道爷爷最爱面子，所以即使一个个老朋友离去，没人再与他吹嘘以往的风流事迹，他还是要在公众面前保持一副傲气的模样。
“哟，你孙女真是乖巧！”何三爷轻赞一声，便礼尚往来地显摆自己的，“这是我外孙，汤敏洋。小时候你们应该见过，后来出国深造，不仅管着汤家里的烂摊子，又忙着帮我打理公事，一直没得空出来休息。”
“哦，听说了，就是那个将你那没用儿子给唬得失禁的黑手党老大……的老大。”
“梁爷爷，也听谣言？你不会信了吧？外侄又怎么敢拿舅舅开玩笑？”汤敏洋说着一副你相信就白担了一副老前辈的虚名，同时还轻抬修长十指，一摊，笑道，“我这双手一点也不黑。”
梁我优一点也不欣赏汤敏洋的轻佻和幽默，对于汤氏兄弟，尤其经过昨晚的搅和，她能不当场掉头走就好了。
梁天成打量着这年轻人，轻松回道：“手是挺干净的，但你外公从来不用告诉别人，也没人怀疑他手黑。”还是太嫩了。
汤敏洋敛起笑脸，认真回道：“外公一直是我的里程碑。”
“何三哥，你这就更不能早早挂掉了！”梁天成呵呵一笑，挽着孙女离去。
“这个梁不死！”何三爷有点心痛又有点不甘地瞪眼外孙，胸口起伏更厉害，“我就放长眼看你找个怎样的孙女婿！”
“我对梁我优一点兴趣也没。”汤敏洋高吊双眉，双眼露白，“做作！”
“做作，有本钱的女人不叫做作！你哥惹回来的那个才叫做作！”何三爷恨铁不成钢瞪他，“你不要老是得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梁不死那老鬼什么事没经历过？早炼成火眼金眼，三两下就将你看破！你还以为他不懂宝，实则是觉得你不值他孙女浪费时间！”
汤敏洋听得合不上嘴巴，但很快又一复故态，觉得外公夸大其辞了。梁天成不过眼窝子浅，容不得人。
梁天成活到这份岁数，虽然还很喜欢高尔夫球，但是身体上的限制，他已经不怎么挥棒。会经常来俱乐部走走，不过是见见那些未死的人，还有想想那些旧去的事。
梁我优轻扶着他，两人保持沉默，却有种说不出的温馨和宁静。
“梁老？唉，梁老，真的是你啊！”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过来，一脸惊喜模样，“意外，真是意外！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梁天成看着面前年纪应该过六十，鬓发飘霜，脸色泛着病态红的男子，有一刻没想起是谁。
“符伯伯，你好啊！”梁我优适时打招呼起来，“我爷爷还是常来这里，你是不是有好一段子没来了？之前听说，誉景要重组。”
符誉移过眼线，露出一笑道：“原来是梁老的宝贝孙女儿，我又眼拙了！”
梁天成经孙女一提，也想起面前的人是谁，再思及曾经被誉为K市四大才子的符衍，视线打量一下那满头飞雪的沧桑男子，再移到一边跟随的青年，突然生出一种“俱往已，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感叹。
青年被关注，上前一步，微倾45度弯身，极是礼貌地打招呼，“梁老爷爷，你好！我优，好久不见。”
被礼貌地对待，梁我优也回以礼貌一笑，“符宏，你好。”
梁天成和符誉同时在青年和少女之间来回一眼，同时选择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梁我优心中暗呼：上贼船！
在休息区处，错落插着小洋伞，还有摆着供闲坐休息的小圆桌和四人小椅。
梁我优还未挑好位置，便一眼注意到认识的人――范思明和欧阳晓盈！
这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
“唉，那不是欧阳先生？”符誉顺着梁我优的视线看去，一下关注到另一个重点――欧阳玉富。
被点名的老人一抬头，与梁天成视线对上，两人想到那些年一起追的女孩，同时撇开头。冤家路窄！
“我优，这边！”欧阳晓盈已经激动得起座过来，挽过梁我优，笑着一一打招呼，“梁爷爷，你好！符伯伯好！还有符宏哥哥，好！你们过来我们这边坐吧。”
梁我优早被热情的欧阳晓盈震惊住，一直被拖了过去。这欧阳晓盈变化也太大吧，天天不同样子！
范思明起来拉开座椅，“原来你向我告假，是陪你爷爷出来。”
“不用客气了。”梁我优挣脱开热情的欧阳晓盈，不肯坐下来，光用眼神质问范思明：她是怎么回事？昨晚梁我优盘回了一番弟弟，结果只得到敷衍的答案，他手机没电了！
范思明轻瞥她一眼，当作没注意。他昨天回到去，不想也看到欧阳晓盈在他家，说是手机没电，先回来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撒谎！
这边，梁天成和符誉两父子已经在旁边一桌坐了下来，“我优乖孙，到这边坐来。”背对着众人的梁天成轻悠悠一声。
“晓盈，不要难为人家！”欧阳玉富发出冷峻的声音，“姓梁的傲气得很！”
梁我优、范思明齐齐看向欧阳晓盈，欧阳晓盈相当无辜地回视他们。
“欧阳家的最喜欢圈圈子！”梁天成还是那样的轻飘飘语调。
范思明的视线一下加入欧阳晓盈阵营，看向梁我优。梁我优换成无辜状态，上次爱优的事要欧阳晓盈出面，她只当欧阳玉富不肯晓盈担了污名，压根没想到他们二人不和！
“姓梁的什么手段都敢使！”
“欧阳家的最绝情！”
“姓梁的就会做作！”
“欧阳家的最自大虚无！”
……
两个背对背的老人像孩童般你一言我一语针锋起来。
梁我优一扭头，坐到梁天成身边，轻搂他撒娇道：“爷爷，你口干了吧？我替你点杯蜂蜜柠檬汁！”
“爷爷，你看我这条手链好看不？”欧阳晓盈也忙扑身过去，伸出藕臂，“我设计的！”
“好看好看！”欧阳玉富微往后拉身子，边认真细看边赞赏道，“还是我宝贝孙儿聪慧，得到爷爷最好的遗传。不像有的人，没儿没女，就只能随便捡个人收养。”
十月底，秋高气爽，天空一片澄蓝，绿茵场上却一片低气压。
梁亦生是梁天成养子的事，除了老一辈的人，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晓。梁天成最爱面子，自然最看重门第血缘，对于这件事，向来是严禁他人谈论的。
梁我优只是觉得爷爷的气场霎时就变了，装出来的笑脸有点挂不下去。她听不明白！
梁天成被人戳中痛处，轻轻扳动玉扳指，酝酿半天，回击道：“动不动就哭着跪女人，不能不说是个优良基因！”
唰！低气压球一下变成两个。
当年欧阳玉富不满意父亲安排的妻子，伤害得人离家出走后，又发觉自己爱得要生要死，跑去岳父家跪了七天七夜寻了回来。结果后来有了儿子，儿子长大后迷上一名天涯歌女，动不动就在媒体面前珠宝加鲜花兼跪地求婚，当时欧阳玉富的脸色从未好过，因为他妻子相当高兴他这个跪地行为。
欧阳晓盈不明所以地察看爷爷，看不懂！她出生没多久，天性浪漫的父亲便携着母亲去非洲支援，结果一个疟疾，两人没了。本就身子不大好的奶奶因此哭瞎了双眼，不久也病逝。欧阳晓盈自小就她爷爷养大，所以爷爷告诉她什么，她就知道什么。
两个背对背的瘦得剩骨头的老人，谁也没说话，只是在暗暗等待对方回击，同时酝酿着对策，当然，不可回避地沉浸在旧日的伤痛中。
欧阳晓盈抬头向范思明求助。
一个小市民的感情生活也能狗血一路人，更何况是吃饱没事做的豪门。范思明连他父母的都应付不来，又怎么搞定这两个年近百年的人精呢？
他微微沉思，想着某个藉口将两人分开。结果又有人加了进来。
“爸，我优，你们怎么坐到这角落来？”梁亦生精神奕奕地过来，一拍早看得有点呆眼的符誉，打招呼道，“誉少也在，你们誉景最近重组得怎样了？”
梁我优抬眼过去，陪同他过来的还有梁爱优和两名不认识的人，但看那恭敬模样，猜是父亲的下属。
梁爱优与各人打过招呼，又与符宏握握手。
欧阳玉富眼尾也不抬，指头轻敲桌面，“姓梁的可全都来了，家庭聚会啊！”
“欧阳家的何尝不是！”梁天成一点也不吃口头上的亏，“可怜连一桌也坐不满！”
梁亦生不明所以地看向女儿，梁我优无辜地回视，她真不知道。
再笨，符誉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是碍事，于是忙让出位置，“亦生，你过来得正好，坐！快坐！我是来办退会手续的，现在他们应该办好，就先回去了。”说着，对儿子使个眼色，走得义无反顾。
梁亦生看得莫明奇妙，符宏尴尬地起来，向各人告辞。
梁天成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对孙女点点头，“我优，我跟你爸说点话，你陪符宏走走。”
“爷爷，我优想陪你。”梁我优发出不愿意。
“乖，陪我们几个糟老头有什么意思？”梁天成的口吻一点也不容抗拒。
梁亦生怎么会看不懂，遂对两名跟随而来的下属吩咐道：“你们跟着，好生侍候小姐，还有符家公子。”
又坐下来的范思明抬头看去，“哦，梁我优的爷爷和爸爸合力给她相亲耶。”欧阳晓盈在他身边低声耳语，“之前一块出去玩的徐先生呢？”
三男一女的背影离去，范思明轻抬眼镜，收回视线，平淡回道：“别人的私事少谈论，我们过好我们的。”
欧阳晓盈看着他，努力想从脸上寻找出些什么，可惜没有。
梁爱优侧脸看过去，只觉得这两人对视的神情亲密得过分，轻咳一声。
欧阳晓盈侧目看去，忙放过范思明，稳坐下来，心神却是不宁。
“盈盈，怎么了？”欧阳玉富看过来，孙女与孙女婿靠在一起，让他心情大好，那确是一幅才子佳人的好风景。
欧阳晓盈没回话，只是低头咬着冰饮吸管。欧阳玉富当是她害羞，遂转向孙女婿道：“你们新房的事准备得怎样？”
“按计划进行中，在农历年前能完成。”范思明公事化回答。
“好！”欧阳玉富露出难得一笑，“婚礼的事也该着手了，最好下年我就能抱到外曾孙。”
“爷爷！”欧阳晓盈娇羞地低呼一声，范思明倒是回得坦坦荡荡，“范家的人丁向来不旺，我也希望在我这一代能多开枝散叶。”
范思明表现出来的沉着以及少许幽默，暗暗影射了刚才梁天成的话，欧阳玉富向来冷峻的脸容即时笑逐颜开，夸道：“盈盈没看错人！”
范思明笑得一点不回避，“正如我也没看错人。”
欧阳玉富听得更是朗朗大笑。
相隔不到两公分的梁家三人却是另一种看法，尤其以梁天成最是厌恶，“大小白眼狼的对话！”
“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欧阳玉富心情大好，对孙女和孙女婿吩咐道，“思明，陪盈盈去打会高尔夫球，我不用你们陪着了。”
两位老人家比完前情旧事，到比什么？就是后代，如孙女婿。
如果K市有个单身名人财富排行榜，还未接掌范氏之前，范思明可能挤不进前十，但是如今，原本第一名的那个也对他望尘莫及！至于人品才学，那更是无可挑剔的！最重要的是，为人低调，骄而不躁。
梁天成虽不久闻江湖事，但是对于范氏换掌门人还是知道的。向来高层换人最容易引发内乱，但是短短一个月内，范思明低调登位，期间没出现过一点负面信息，甚至还透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梁天成自问当年将集团移交给梁亦生，足足花了数十年才不再管事，而此刻要是转交给孙子，那更是不放心。
梁天成在这边细细斟酌，却没考虑一个因素，就是逆境造就人才。范心怡的突然甩手不管，许修然的全身而退，使得范思明没法不硬接下来。他别无选择，除非连他也不想保住爷爷的心血。
梁天成又想到汤氏兄弟符宏等人，对比一番，在K市内确实很难寻得另一位比范思明更好的有为青年。但是梁天成已经不是一位盲目的老头，他明白生活中的另一半不一定需要最优秀。
“爱优乖孙，现在是不是有首流行歌，叫什么爱情买卖？”梁天成说得很随意，“爱情如果可以买卖，爷爷我归天后，都可以当情圣天王了！”
被战火烧着，梁爱优顶头迎接，“那名号，爷爷就不要跟你优争了。”
“你优在英国又惹什么事了？”梁天成想起前段时间，梁你优才发了张跟某公主的合照过来，一阵头大。
这边的欧阳玉富却是脸色一沉，虽说签订商业联姻多少也是为了保证他孙女，但是听到别人说是一笔买卖，心中还是不快。范家这招挺不厚道，唯一的孙女儿都交给你们了，难道我欧阳玉富还能倒过来要你一杯羹？
“爷爷，你陪盈盈去走吧。”欧阳晓盈看爷爷不高兴，伸手拉他，佯作撒娇起来，“思明哥瞧不起我的球技，都没耐心教我打。”
欧阳玉富还想着回击梁天成的话，听了孙女的俏语，顺着站起来，冲范思明道：“我今天就盯着你教盈盈！”
范思明放下茶杯，跟着起来，“恭敬不如从命。”
梁爱优看着那一老两年轻的背影，加紧了捏杯子的力道。昨晚两人才私下里和解，说要找出范思明的弱点，结果现在又跟人好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6·变相相亲（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