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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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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最后一个下午。心理惦念着新年音乐会、施特劳斯家族的圆舞曲,却才想起那是明天的事了。有过一盘施特劳斯的磁带,棕色的封面,高雅的人像,还有花体的英文字,然而不在手边。回忆起那华美的音色,发觉好久都没见到它了。搬家后没把它随旧带一起扔了吧?现在放在哪儿了呢?
升起一种想撕日历的冲动,然而,没有日历可撕。我们家从来不用那种日历。一张张撕掉,犹脱衣服般轻而易举,殊不知撕掉的是岁月。望着纸篓里团皱的岁月,难说不会有想掉泪的感觉。记得蛇年的时候,挂历的最后一个月上画的是小蛇背着包裹含泪远行,而白马挂着红花昂蹄而来,于是心里涩涩的,竟每每红了眼圈。新年旧历,本没有什么,但有些东西却偏偏会勾起某种自己并不知晓、不曾发现的感情。
新桃旧符,换一张在门上,或是闭上眼睛换一张在心里。伴随了许久的东西忽然离开它的位置,徒在白墙上留一个灰蒙蒙的轮廓,总觉得太不可思议,便对着那影子痴痴发呆。谈不上残酷,也说不上无奈,只是心里空了一块,自觉地让出位子给新来的客人。客人的脚踩在地板上,咯吱吱直响。
两旁夹的高楼都披上了冬日下午的阴翳,前面高高插向天空的交织的树杈昭示着并不痛苦的萧索。金色的灿烂的余光在枝梢流淌,瞬间倾下,给那楼的内侧涂了一层绚烂的黄。眼前终挡了一方暗影,那时我们的旧楼;而它后面的天空,薄纱般的瓦蓝,向下过渡着,越来越明亮,在腰际一带平平的房檐处,已镀了白金的风华。光从那些房檐,还有旧楼的边上擦过来,描出了异常分明的轮廓,一面是光,一面是影;一面是金,一面是黑。脑海里映出了法式的楼房,还有威尼斯的水乡——假如窗下面是一碧清波荡漾的话。
加州的天鹅,新西兰的袋鼠,都在等着新年的钟声,那又一次再平凡不过却又不同一般的日出吗?
维也纳的金色大厅,舞者的回旋跳跃,还有空中俯瞰维也纳城连绵山坡上郁郁葱葱的树木,闪着十字星光的蓝色多瑙河,与河上缓缓行驶的白色游轮。当抬起头时,嗓子被催促着要唱歌,眼睛不自禁地眯起了笑容,望着金兰的天空。每当这时,总会升起某种神圣的情愫,任自己崇拜着命运,崇拜着造化,崇拜着音乐,崇拜着自己的心灵。
奇妙啊,忘了自己只是趴在白色的书桌上,耳边响着打钻的声音,手里忙着在本上留下一行行岁月的凭证。
也许数年以后,打开这一页,看到这些文字,我并不记起这一年我做了什么;但我会记得,这一年里曾有这样一天,普通至极,但我相信,它就是我的2004一整年。当冬日的余晖即将把这一年风雪的痕迹抹去时,沉淀下所有剩余的感情,把自己完全溶解在移动的光线中,那这一刻的价值,可抵得上一天,一月,一年。因为它不是别的,完全只是我自己的价值。
人面桃花,物是人非,然而曾经拥有过,还有什么好苛求的呢?
只闭上眼,祝自己一声:happy new year……
完于2004.12.31 16:29 by东方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