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雾漫漫》幺然一梦

28、梓君之死

　　第二十八章梓君之死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初雪过后天气格外晴朗。摸摸他的额头不再烫，感受他的体温恢复了正常，穿好自己的衣服也收拾好他的衣物，这样可以避免他醒来时尴尬，我可是没有那个勇气面对那样的场景。也许是被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吵到，不一会李世民便也醒了过来，“啊，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了”，伸着懒腰他感叹道。我撇撇嘴，“还舒服，差点送命你知道不？”我真是不知道他这舒服是从何而来。他倒好，也不与我争辩，更不做解释，抿嘴笑笑便起身离开。
　　“你去哪？”他这是想撇下我不管不顾了，亏我为他做那么大牺牲。
　　“去哪，你要在这里饿死吗？”回头看我一眼，“还不快跟来，还是走不了要我去背你？”听到这，上次在平昔镇路上的场景浮现在脑海，再想想昨晚那幕，脸刷的一下就热了起来，“不用，不用，我能走，能走，这就来。”我可是受过传统教育的人，就算在21世纪也没开放到什么程度，绝对没有下次，我发誓，绝对没有。
　　“你的脸怎么了，这么红，不舒服吗？”
　　“没事，风吹的。”
　　他在前，我跟在后。干巴巴的没有对话，却不知道这事走向哪里。“你的上没事吗？”抬眼看见他背上赫然醒目的伤口，我的包扎技术并不好，不知会不会严重。
　　“没事的，战场上，再重的伤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是啊，他和他老爸那是上阵父子兵，这天下有多少是他打下来的还不一定，我果然跟这样的他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从出生到现在，遇到的最惊心的场面便是昨夜的打斗了，而此时此刻我便明白了生死有时并不是自己能掌握的。而他，经历过起义，战争，率军打天下，又怎会不明白生死的意义，经历过这些的人又怎会轻易放弃生命，他的心又怎会因区区几班余党而慌乱。想到这些，竟有些心疼走在前面的这个人，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是却已经离我能够理解的范围好远好远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你们在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尸体，果然你还活着。”我被从天而降的昨晚那位大哥一把按住。还真是点背，又被带了个正着。
　　“你要什么？十座城池？”李世民这次没有开打的意思，这样我的心里不禁一颤，如果他有信心赢就不会跟他们谈条件。
　　“我要的是你的狗命！”大哥把我交给另一个人压着，上前一步，目露杀色。
　　“十座城池加黄金万两，换她。”低低的声音，隐含愠怒。
　　“城池对我没用，黄金倒是可以考虑。”大哥一脸的势在必得，“本想先杀了她再杀了你，不过看在你如此诚意，杀她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大哥回头看了我一眼，“黄金万两加你李世民的人头一颗，我便放她走。”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条件可不是闹着玩的，换谁谁会答应，昨夜李世民跳崖救我是一回事，起码他还有几成把握能救得了，现在让他当着我的面去死，我可没自以为是到他会为了我不要命，再说我也直不上一天任命，还是个天子的命。
　　“放她走。”什么？我没听错吧！李某人没吃错药吧，难道他不知道放我走意味着他得死吗？来不及感动，因为这不是理智的行为，我必须制止，就算我走了，他死了，那伙人依旧可以再找到我杀了我，就算他们不杀，太子、皇上也不会饶了我的。
　　压着我的人见了大哥的眼色，放开了我。先退到没有武器的张梓君那里比较安全。站在张梓君背后，我不知该不该离开，他是有什么把握还是真打算用自己的命还我的命。“难得遇见如此性情中人，这位姑娘，算你有福气了。怎么，还不快走，想亲眼看你的如意郎君死在自己剑下？”大哥见我迟迟不走，有些不耐烦，他知道，我不安全离开，李世民就不会动自己一根汗毛。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是因为饿，是无助，还是因为心里害怕。手摸着胃，艰难的迈着步子，我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腰间硬硬的触觉让我眼前一亮，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张梓君身后，掏出腰间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黄金万两可以不要，秦王的命换张梓君的命。”我尽自己最大的声音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和颤抖的手。
　　被我突如其来的威胁，张梓君和大哥都没有防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可马上又恢复了那份胜者该有的目光。“哈哈哈哈，区区一个张梓君，死了又何妨，姑娘，你以为我会跟你谈条件吗？”早就知道张梓君只是他们的一个棋子，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赌一把。这匕首是太子送给我防身那把，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途。
　　“区区一个张梓君是不够用来谈条件。但是你手下为你出生入死为你卖命的死士们的信任够用来谈条件了吧。”我尽量使自己的话说的有道理有气势有渲染力一些，对着除大哥以外的人喊话：“大家想想，这位站在你们面前的大哥，是你们崇拜的信仰的大哥，是你们为之不惜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大哥。你们也是人，上有父母，家有娇妻，下有儿女，弃他们于不顾是为了什么，跟随站在这里的这位大哥？这个张梓君不过是一个账房管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次来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你们呢？为了什么，为了咽不下的一口气，还是为了自家父母妻儿能过上好日子？如今，天下虽算不上太平但起码要比前朝生活富裕，改朝换代是历史的必然，大家都是朋友都是人，何苦纠缠于朝代的称呼呢？隋也好，唐也罢，人活一世能几个十年，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位大哥为了自己的目的便弃张梓君的生命不顾。今天他是张梓君，那么明天呢？明天你们会不会是第二个第三个张梓君？”一席话说的我口干舌燥，尽量不让刀刃挨到张梓君的脖子，这样很困难很吃力。
　　听了我的话，大家一时间沉默无声，大哥也没急着为自己解释什么，可能每个人此时都在做自己的选择吧。就在僵持间，马蹄声人群生声隐约想起，李世民没动，那位大哥也没动，其余人没有命令更不会动。人声越来越近，果然是太子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太子一来便下了马，与李世民站在一起，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好久未见过的白衣男人，也就是上次从乱箭中救了我又骂我傻得白煞。见到这个人我的心里有底多了。
　　“你们不要听这个女人的鬼话！我们的目的是给王大人报酬，张梓君牺牲也是他的荣幸。弟兄们，大家豁出去了，今天就用他们李家的血祭我大隋！”
　　“杀！”
　　“杀！”
　　死士果然是死士，长年积攒起的信任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听了大哥的话，果然还是像太子他们杀去。我不敢懈怠，还仍然压着张梓君向后退去，退到远一点的地方，一是可以观察战况，好决定放不放开他，二是怕自己失手伤到张梓君，毕竟刀剑是不长眼睛的，“你放心，等我们一脱险就放开你，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在张梓君耳边说，怕他趁乱挣脱我的挟持。“我怎么相信你？”他此行一定是为了年娉婷，他也知年娉婷与我并不友好，怀疑我别有用心也是应该的。“我带你去见娉婷，我答应年老爷，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危险。”张梓君不再做声，他是选择相信我了，即使得到他的信任，我也只能让他见年娉婷一面而已，不会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像帮霓裳那样帮他。
　　“梓君！”远远地听到一声叫喊。是年娉婷，居然来了，是始终放不下张梓君还是觉得愧疚呢？被太子死死拉住，娉婷也过不来，只能尽己所能寻找张梓君的身影。见我用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年娉婷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年还珠！你放开他！你快放开他！”她的声音里是焦急是无助是害怕。我不能说什么，不能告诉她我不会伤害张梓君。但是我还不能放开他，因为那些余党还再，而且并不示弱。
　　但再不怕死的死士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估计这一夜为了找李世民也都没有休息好的，在白衣男人和太子一帮人马的攻势下，不一会他们便败下阵来。本以为他们会逃，或者束手就擒，可是没想到见大势已去，竟然相继向彼此的武器上冲去，互相刺死以保最后的尊严。满地横尸，满地血水混着昨夜刚下过的雪融化，向四周流散着。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真真的在眼前上演，我的身体僵住，头脑也僵住了。可就在此时，一道白影闪过，然后只觉得手被人控制，接着是刀刃割开肉时的阻滞感。血液四溅，耳边听到是皮肉裂开的声音和血管断裂的声音。接下来是张梓君倒下的身体，他睁着眼睛看着我，颈部动脉仿佛还在剧烈的跳动，血不断地涌出。我握着鲜红的匕首站在那里，甚至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年娉婷惨烈的叫喊提醒了我刚刚发生的一切。我杀人了，我杀了张梓君！站在那里，直直的站在那里，看见娉婷跑过来，看见她奔涌而出的眼泪，可是我听不见，听不见她的哭喊，听不见任何声音。由着娉婷甩过来的耳光，由着她狠狠地拍打我，由着什么人把她拉走，由着什么人护着我离开。我不知道，看不见也听不见是谁。定格在眼前的只有张梓君睁大的双眼，萦绕于耳的只有娉婷那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