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记》花噙香

29、姝华落 繁色褪

　　她的房里当然没有灯光，她都是用明珠的。她喜奢华，夜里只用明珠，她说怕人照看烛火不经心，火灾了怎么办？她总是理由千奇百怪，担些莫明的心，想得深远。只是因着他爱看那珠光映着她的玉面娇颜，便事事依她。
　　做皇帝也不过是为了给她最好的，他的妹妹，他的爱人，他的心头宝。
　　洛水君拾起绣鞋，那暗红的血迹还未干，那缕血腥气里夹着她身上的幽香，那粒被缝在鞋尖的珍珠颤颤巍巍，如同他的心。
　　洛水君沉声道：“全力寻找瑶华公主，伤公主者，杀无赦。”
　　静静的握紧那手绣鞋，洛水君忽然想到楚辞，转头看他，那里还有他的身影。
　　……
　　桃花盛放，洛后安仪兰在树下拿着梳子，慢慢的帮坐在小板凳地上洛水芙梳头。她的手又轻又柔，木梳的香气和桃花的香气，都比不她身上淡淡的木樨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都比不上她唇边的一抹微笑。
　　安仪兰一边替她梳着头发，一边轻轻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蕡其实，宜其家室，桃之夭夭……”
　　风轻轻抚过，吹乱了洛水芙的发丝，她轻轻回头唤这个世上最温柔美丽的女子：“母后，我爱你。”
　　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那些美好的时光，终于终止在她和亲之后。
　　那美好的一幕从此也只能出现在梦里，和亲前，安仪兰那么多的不舍得，仅仅只是颂了一首诗。她希望洛水芙幸福，洛水芙本来以为她得到了，后来不过发现是骗局。
　　人被欺骗，说明还有价值，也许洛水芙应觉得庆幸。
　　缓缓睁开始眼睛，柔和的珠光静静的，室内有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她自从怀孕后便不用香，只是芙蓉花开了，花香随着夜风飘来。
　　洛水芙揉揉头颈坐起身，竟然是她的凤仪宫，是大哥带她来的么？楚辞走了？
　　“瑶华长公主。”
　　无情无绪的声音响起，洛水芙微微转了下脑袋，看到静妃。赵静姝的双生姐姐赵静姣，别说洛水芙为什么会一眼认出她。那怕她穿着静姝的衣服。
　　她的大嫂，大哥终是未立她为后。
　　她是大哥娶的侧妻，未正妻的情况下，她是要为后的，况且洛水芙一直视她为大嫂。无他，只因赵家失了一个静姝，她心怀愧疚。
　　赵静姣慢慢的走近，在她面前椅上坐下，美丽的眼睛中一片漠然，她说：“洛水芙。”洛水芙微怔，她和赵静姣接触不多，一年不见着一二面，她记着她也不过是因为静姝，可是静姣的声音里全是恨意。
　　刚开始在大哥身边的是静姝，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送静姝到后周边境，从那时，赵静姣才顶上静姝的位置。她知道赵静姣喜欢了大哥许多年，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恨她。
　　赵静姣淡漠的说着恨语，美丽的脸上慢慢的泪水滑落，她说：“我从小喜欢陛下，陛下却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原以为他是因为静姝，可是我和静姝长得一模一样，为何他不能爱我？”
　　赵静姣微微笑起来：“原来我们都错了，静姝嫁给大皇子，我在暗处看她痛苦。大皇子宠爱幼妹胜于喜欢妻妾，他抱的永远是洛后的掌珠，德贤大公主。”
　　勾勾唇角，赵静姣笑容大了些：“你猜，外面是怎样传说的？长公主瑶华，可着凤裳簪九尾凤钗，地位堪比皇后，后宫无主，长公主瑶华便是洛国最尊贵的女子。惹多少女子艳羡，后周国母，洛国公主，世上还有谁能比得上你？洛水芙，你何德何能，居此高位？”
　　笑容化做满脸泪，赵静姣攥着衣摆，恨声道：“我不羡你天下宠爱于一身，可你为何不回你的后周去？”洛水芙偏过头，静望着她：“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我回不去。”
　　她怎么回，她连师父师娘师兄都见不着，她被扣着，被软禁，身边全是大哥的人，走一步都有无数人围着，她怎么回？洛水菽跟在她身边，恨不得吊在她身上，跟着影子似的，连宣王妃都守在别宫里，她怎么回？
　　“你想回总是有办法的，只是你也不愿意回去，你无耻，你这个肮脏的女人，身为后周皇后又与自家兄长苟且，你要不要脸？什么德贤，你对得起先皇的封号么？怪不得皇上改了你的封号，你本就不配德贤二字。”
　　赵静姣满面愤恨，声音微微发抖，辱骂便她兴奋起来，她微微前倾着身子，盯着洛水芙道：“瑶光纪年，瑶华长公主，他要你与他同在，他不立后，他要你与他同站在洛国的顶端，可是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么？他只是疯了，他疯了。”
　　赵静姣扳着洛水芙的肩晃动：“他疯了，他喂后宫诸女绝孕丹，他不要生子，他连儿子都不要了，他只要你，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宠幸我？他为何还要招嫔妃侍寝？你还我孩子，你还我的孩子，凭什么你的孩子可以生下来，我的不可以？难道我长得还不够像你么？我比静姝像你啊，为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赵静姣放声大哭，嘶声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你们会不得好死，你们兄妹，该天打雷劈。”
　　洛水芙早被她的话惊得呆住了，大哥他疯了，他竟然……看着地上大哭的静姣，曾经她也是美好的女子，永远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目光温柔，举止有度。可是如今……
　　洛水芙上前想去扶她，自己却跌下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赵静姣看着她跌下地，哭声慢慢的止住了，她含着恨意道：“你看你，也不过如此。”冰凉的手滑过洛水芙的脸，让她一阵心惊。赵静姣哑着嗓子道：“今天会结束，一切都会结束了。”
　　她的手指冰冷，捏起洛水芙的下巴与她对视：“你看，我选了一个多么完美的时机，后周皇帝潜来，陛下绊得脱不开身，宣王妃要生了，宣王在陪她，你师父师娘被陛下遣走，远在天涯，而我，又带你来风仪宫，谁会想到，我会带你来凤仪宫？他们搜遍皇城也不会晓得的。”
　　“你要杀我？”洛水芙被迫看着她：“我死了大哥就会爱你么？”
　　“会的，他会多来看我，因为我的脸和你最像，他会让我生下孩子，而不是封别人的孩子为诚王，诚王，他在对你表忠心呢，你怎么一点也不感动？”赵静姝脸微微扭曲，笑容骇人。
　　洛水芙静静笑，忽然惊诧道：“大哥，你……”赵静姣惊讶回头，洛水芙举起小小石鼎奋力砸在她后颈上。“赵静姝，出来。”洛水芙喝道。
　　赵静姝慢慢从屏风后走出，缓缓说道：“我已命人传信，陛下马上就到。”洛水芙冷笑道：“你以为单凭赵静姣就可以把我弄到风仪宫？”赵静姝呆住，洛水芙气出了泪，恨道：“静姣被人当刀，你也傻，我死了，你真就那么高兴？”
　　赵静姝快步向她走来，急道：“我没有，静姣若是伤你，我一定不会坐视。”又指指屏风后香炉道：“你中的软骨散是我解的，要不然你举得起石鼎么？”便是小小的装饰的石鼎，也有数十斤重。这本是洛后怕她聪慧太过，命不久长，才命人在凤仪宫多放石鼎，压住她的命。
　　洛水芙不管她，径直向内室去，赵静姝跟在她身后道：“我们快些出去吧。”洛水芙冷冷道：“本宫想睡了，你退下吧。”
　　内殿是陛下的寝宫，但最初是洛水芙的。
　　赵静姝震惊，她比洛水芙大上几岁，又因十三岁便嫁给楚水君，向来视她如亲妹，不知洛水芙为何忽然翻脸。洛水芙讽道：“我不信你姐姐知道的你会不知道，只是你比她聪明，从小你就会利用对你有利的一切，比如我，达到你的目的，比如嫁给我哥。现在你又如此，利用静姣，再救了我，以后大哥对你还不另眼相待么？”
　　赵静姝惊痛不止，尖声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那你还三翻五次的救我做什么？你让我死了得了。”洛水芙摆手：“我没有救过你，我的事与你无关，以后你不必再讨好我，我会对大哥说，让他侍你好些，今日一过，我便要寻个好去处，再也不见你们。”
　　不见你们，不见大哥，不见楚辞，从此山高水阔，云轻风淡了此一生。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KK，中秋快乐。
感谢看文的各位，中秋快乐，万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