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记》花噙香

24、天边血 殿前雪

　　分离即在眼前，战事谋争迫在眉睫，虽然楚辞成竹在胸。但世事变幻无常，这一别，相聚已不知是何年何日的事情了，且洛水芙已有身孕，行动大有不便。
　　楚辞紧紧抱着洛水芙，轻声道：“你随师父回山，等我来接你。”洛水芙扣着他的手道：“不，我回洛国去。”楚辞双眸血红，戾气一闪而过，狠狠的盯着她看。
　　洛水芙分析道：“此时你要急赶回京，而我留在此地，或是随你师父走都不妥当，我现在是大目标，六皇子必定使人四处寻我，我不想你再分心顾着我，让我回洛国，此时我大哥根基已稳，都城在小弟的掌控之中，大哥登基只是迟早的事，若不是嫃国符胜兵压边境，我大哥早就登基了。楚辞，我回洛国比在后周安全。”
　　楚辞慢慢的放松了脸色，缓声道：“不是想逃？”洛水芙斥道：“什么逃不逃得，说得好难听，我怀了你的孩子，逃到那去？再说，怀孩子时我们都不知道，千里奔波，又是骑马，难道你不想我好好将养身子？”孩子已有二个多月，却是在正院里怀上的。她随师父师兄们南下回洛国，一路骑马，现在想来，实现是出了一身白毛汗。
　　楚辞想了想，也便同意了，只是又狠狠的道：“等我收拾了楚唐，你若是不听话乖乖的回来，我便发兵攻洛，火烧莱阳。”莱阳是洛国的都城。
　　洛水芙含笑点头，取下另一只耳珠，捏碎。
　　异香扑鼻，慢慢在夜色间晕染开。
　　楚辞脸色十分不好，阴郁的抱着洛水芙，他马上就要离开，六军待发，他却舍不得她。洛水芙轻推楚辞，道：“快走吧，可不敢耽搁。”楚辞紧了紧手臂，放开了她。
　　洛水芙看着楚辞的背影，心中莫明酸楚，二人同命相连，生死相随，本是一个死了另一个就活不成了，可离别在即，洛水芙还是难免心伤，喊道：“楚辞。”楚辞回头，洛水芙隔得远远的向他掷了件东西。楚辞接在手中，手心中是颗桃核刻的小小木瓜。楚辞凝目而视，微微一笑，便头也不回，转身而去。
　　天色尚早窗纸已亮，却是雪光映着，天地一片琼瑶，玉树雪顶，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有人踏雪而来，丫头掀开帘子，让人进屋。来人悄声问：“醒了没有？”寒姿也是刚起，睡意未消，见到来人，忙行礼道：“三殿下怎么来得这样早，我家殿下还未醒呢。”洛水菽摆手压低声音道：“无妨，我等阿姐就是。”
　　洛水芙已醒，只是不想起，听到洛水菽说话，便道：“阿菽，你来了？稍坐一会，我便起。”洛水菽道：“阿姐你再多睡一会，我不着急。”洛水芙只是一笑。
　　寒姿进去服侍，小丫头端了水鱼贯而入。妙语奉上茶，笑道：“殿下先尝尝我家殿下做的茶，昨个费时调了半晌才得一点子。”
　　洛水菽尝了一口，奶香味夹着一点青葡萄的酸味，十分好喝，便赞道：“真好喝，阿姐，是加了青葡萄么？”洛水芙梳洗后缓缓而出，身穿棉袍，脸上脂粉不施，连众丫头侍女皆是素面，一概熏香脂粉都不许使。
　　洛水菽扶她坐下，洛水芙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身形已显，洛水菽对她的肚子颇为敬畏，向来小心的很。洛水芙坐稳，先喝了口温开水，方道：“连日大雪，温度太低，葡萄长熟太难，我就摘了青葡萄制奶茶，回头就给你送去些。”洛水菽摆手道：“不要，我来你这里喝。”
　　洛水菽从小粘她，如同她从小喜欢大哥，以前在宫里，洛水菽晚上不睡，非跑到她的凤仪宫喝杯奶茶才去睡觉。洛水芙想想就好笑，又看到他只穿了锦袍，连披风都没带，便寒了脸道：“这样大雪，虽然停了，还是冷的，怎么连披风都没有？”
　　正说着，洛水菽的贴身女使匆忙而来，见到洛水菽才松了口气行礼道：“公主安康，殿下安康。”洛水芙放下茶杯，看着她道：“以后莫让殿下再穿着单薄的跑出来，冻着了如何是好？”洛水菽微微发窘，低声道：“阿姐，我又不是以前小时，早不怕冷了。”洛水芙哼了一声道为：“你不小了，还能比我大不成？”
　　洛水菽陪笑，哄得洛水芙高兴了方道：“昨个得了只珠子，阿姐把你的珠子换下罢，那只不太亮了。”洛水芙的凤仪宫是洛皇宫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是最，不是之一。
　　只因从前是草根的洛水芙投胎到了封建社会皇权顶端的最大豪门，一时眼花缭乱，小农民意识勃发，只喜欢亮晶晶的金宝玉珠，连夜里照明，用得都是夜明珠。夜明珠不是永远都会发亮的，用过一些时候，珠光便淡了，很是浪费。洛水芙才来时兴头很大，又因她有成年意识，从小聪慧会讨洛后喜欢，又能出谋划策的帮洛后争宠，最后展现其农业才能，为洛后和大皇子增加不少资本。
　　洛后从得到她后，事事皆顺，以为福星，事事依她，便是她豪奢，也极纵容。后来洛水芙慢慢淡定，不再喜欢了，可别人眼中她定了型，便是解释，也无人听从，依旧供给豪华贵重。洛后的娇宠，大皇子的呵护，小皇子的喜爱，是洛水芙和亲前最美好的生活。
　　至到洛后病重，她和亲……
　　在后周，自然不能引人注意，再则又为洛后守孝，一切从简。便是供只花，也只选白色。现又重温往日奢华，如同梦中，洛水芙感慨的表情让洛水菽以为是愉悦，又悄问了几位随去后周的侍女，知道她在后周受了苦，加意的补偿。现今洛皇病重，洛水菽铺政，大权在握，要什么没有？昨个得了只上好的夜明珠，一夜翻覆没睡熟，大早上就来表现。
　　洛水芙打开锦盒，果然是只极上乘的珠子。合上锦盒，叹了口气，不知从何处才能劝得洛水菽以后不要再搜寻此等异宝。洛水菽却当她是不满意，忐忑道：“阿姐不喜欢？等我再去寻好的来。”洛水芙按住他欲起的身子，说道：“我有话和你讲。”
　　众侍从退下，洛水芙方缓缓的道：“阿菽，你小时最喜欢吃什么？”洛水菽笑道：“最喜欢吃阿姐做的菜品甜汤。”洛水芙笑道：“你小时最爱吃的是芙蓉蛋羹，你小时体弱，我便夜里煮宵夜给你吃，母后只说我惯着你，你可记得？”
　　洛水菽握住她手，沉默不语。洛水芙道：“现在你喜欢吃的是醉三鲜。可见人每段时间喜欢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同样的，我从前喜欢这些宝贝珠玉，可现在不喜欢了，我现在只要大哥和你平安，楚辞无事，便心满意足。”
　　洛水菽本是听得开心，听得最后一句，怒道：“楚辞，阿姐你竟还念着他？他封嫃女为妃，对你不起，阿姐怎么还能想着他？”
　　洛水芙捂住他嘴，道：“悄声，你想让她们都知道了天天向我唠叨？”轻轻放下手，笑道：“你怎么不说楚辞夜袭金州，牵制符胜，让大哥取魏县铁矿呢？”洛水菽道：“他也得了金州矿山，还不知足么？”洛水芙笑道：“是啊，他知足，可嫃国丢了两座城池，如何善罢干休？只是，他一国难于两国硬拼，楚辞便纳了他国公主，以做安抚，而大哥重兵镇境，嫃国也自无法，慢慢的等控制住了矿区，还会理睬嫃国么？”
　　洛水菽急道：“可那嫃女专为魅惑，宠冠六宫，若是她先产得皇子，阿姐怎么办？”洛水芙叹道：“阿菽十分想我去后周么？”
　　洛水菽一怔，随即大喜，道：“阿姐。”洛水芙笑而不语，微微低首喝水，茶水微有些凉，便唤道：“闻芳，换茶。”闻芳换了水，向洛水菽道：“殿下也是在这里用膳么？”洛水菽点头，闻芳便下去收拾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