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PART.7 执念 ...
-
秋月给众队长留下的影响不深也不浅,若是日后说起这个人,他们可能会想——啊就是那个女子啊——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灵压平平,谈吐适当,唯一引人注目的可能就是她那张脸和不卑不亢的气质——可能生前是什么贵族家的小姐吧,这样的魂魄也并不少见。
队长们纷纷离席,平时就跟卯之花较为亲近的京乐和浮竹留下来又喝完两坛酒,卯之花忍无可忍委婉的表达了送客之意后,浮竹过意不去拉着友人走出大宅。京乐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想要扑到前方刚刚送各队长离去的秋月身上,却被浮竹阻止,他顺着白发青年的目光看到月色下女子姣好的侧脸,而那女子绵长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远去的北川水的背影上。
心中不知为何滋生了莫名的焦躁情绪。
“啊~啊~今天真是喝到了好酒啊,小秋月能不能让我带两坛回去?”
秋月闻言转过身来,月光细细密密地织在她身上,脚下的白雪微微泛着光泽,她衣服上的银色光辉与雪地相交融,就像是——就像是——
——洒在地上的月光。
秋月。秋月。京乐暗自揣测着她的亲人,她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可以预想到这女婴二十多年后的模样——如同秋夜的月光,冰冷而温柔。
“喝酒伤身啊,京乐队长,”秋月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况且,如果您想喝酒,难不成我还将您拒于门外么?上次的酒馆,京乐队长应该记得路吧。”
“你是说?”
秋月不再看他,将视线移向浮竹,“浮竹队长,药酒如何呢?”
浮竹闻言才想起来要道谢,那药酒味道香醇,但喝了几天却的确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卯之花来例行检查的时候也没有笑得那么慎人了。
这时卯之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惊得浮竹半天说不到一句话,嗯嗯啊啊半天却从卯之花口中得到了“秋月是个好女孩(你可不能辜负她)”的信息,浮竹半是尴尬半是羞恼的追上卯之花解释,秋月看着两人不远处的背影,喃喃道:“青春啊。”
“呀~小秋月怎么像个老太婆一样多愁善感啊,按理说像秋月这么大的小姑娘都是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啊~”没了浮竹的阻挠,京乐轻而易举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秋月微微回头,却发现自己被笼罩在斗笠的阴影里,她微敛双眸,右手习惯性摸向左腰,却又在半路硬生生截了下来。
京乐看得清楚,那分明是要拔刀的动作。
秋月也没想糊弄过去,她向京乐耸耸肩,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用半是无奈的口气道:“抱歉,习惯了。”
她又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两人很远的浮竹和卯之花,说,“如果说我不是有那么多执念的话,或许会想谈一场恋爱吧——不过,”秋月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词汇,“怎么说呢,我不太确定我能否去爱一个人,有人把我爱人的权利给剥夺过,我不确定现在我是否将它夺了回来。”
京乐拉了拉斗笠,似乎是在酝酿什么,半晌才说到:“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这个跟别人无关。”
“跟别人无关。”秋月机械的重复,然后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偏过头看着京乐,“话说回来——你没资格说我吧恶趣味怪蜀黍?”
京乐瞬间拿出小手帕抹着宽面条泪作怨妇状扑过来,秋月毫不客气地一拳将其揍出卯之花家门外,顺便招呼着某白发死神别见色忘友赶紧把怪蜀黍领(拎)回家。京乐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扯上秋月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达离别之苦,在秋月正要入室拿刀砍人的时候,京乐一把搂住她的肩,将她的头扳到颈边,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你的执念,是怨恨吗?”
秋月身形微顿,下一秒毫不犹豫地爆灵压将京乐轰得老远,混杂在灵压中真真切切的杀意,令在场三名队长都不禁胆寒。
还未等三人反应,空中依然飘散着零落的雪花,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样庞大的灵压与杀气,在一瞬间全部收了回去。若不是京乐还狼狈地坐在雪地上,众人多半会将刚才的一切当作幻觉。
只见始作俑者笑得一脸无辜的说:“抱歉,习惯了。”
有哪家的女孩子会习惯动不动拔刀飙灵压放杀气啊口胡!
卯之花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忙拉着一张笑脸上分明写着“不关我事”的秋月跟京乐道歉。京乐摸着头站起来说没事没事,爪子几次想往秋月身上放都忍了下来。浮竹一边暗想着“卯之花家的女人都不能惹”一边拉着友人跟二人道别。
卯之花见两个队长走远了,回头正要责怪秋月,却见那家伙早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家仆随从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发回酒馆继续被某奸商压榨
卯之花家又恢复了清冷与平静。
接下来几天休假时间里秋月享受了特有的卯之花式冷气攻击,就算秋月再怎么自我安慰“小烈这是在担心我呢”也无法对那天人失色的笑容免疫,于是当京乐拉着浮竹再次造访卯之花家的时候,本来是准备好被告知(?)“不是要你到酒馆去吗”被拒绝于门外的京乐,看到秋月的热情实在让他受宠若惊。
宅子少了仆人顿时清净了很多,浮竹虽然心生疑惑却也不好问什么。作为暗恋对象(……)浮竹在友人的鼓舞(诱拐)下也其实跟卯之花建立了不错的私交,再加上卯之花也是贵族,贵族子弟之间的交往也是不少,所以卯之花也暂时放过秋月接待客人的到来。
京乐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一个劲跟秋月套近乎。浮竹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对卯之花表示自己突然造访的歉意,只见对方那温暖得堪比春天的笑容,浮竹不由觉得刚刚被大风吹麻的手脚也没有那么冰冷。
四人喝着酒吃着小菜聊了一会,眼看就近了黄昏。秋月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无意间又提到了三日月宗近。
“死后刀还跟随着灵体?”灵魂到了流魂街还没有丧失回忆还可能可以用时间不长来解释,但是这种状况让浮竹很是不解,“莫不是……斩魄刀?”
秋月一脸被呛到的样子。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浮竹队长说的也有道理,那把刀跟你的灵魂一定有什么关联性。”卯之花提出了假设。
京乐压了压斗笠在一旁喝酒,半晌才口齿不清地说:“小秋月要不要试着放出灵压试试看就像上次那样——诶诶诶不是要你冲着我哦~”
秋月撑着下巴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突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道:“没想到花袍子你还会提一点建设性的意见呢!各位满了我出去一趟!”说着便踩入雪地里瞬身不见。
好快!浮竹暗叹,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身手如此了得。
卯之花扶额,这家伙真没把京乐和浮竹当外人。
京乐哼着小曲举着酒杯高嚷今夜我们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是为什么呢,他记不太清楚了,在流魂街最末端,最污秽肮脏的八十区更木,只有活下去才是人们可以真正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
他应该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什么人,然后才会被人揍得意识不清,甚至快要死亡了吧。
这就是死亡吗?
这种,解脱一样的滋味。
其实……不错嘛。
他蜷起了身子,任凭那几个大汉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那个为首的家伙甚至还举起了什么东西,借着他朦胧模糊的双眼,只能看见那东西上反射着暧昧的血色夕阳。
这样就……结束了。
“喂。”
他感觉到自己的颤栗。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十分的轻,飘散在空气中,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
死亡没有到来,他清楚的知道,死亡•不•会•到•来•了。
恍惚间他看到女子深渊般的双眸。
他想,那双眼中所承载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死亡。
令人绝望的,惊恐的,无法逃避的死亡。
——你,见过地狱的模样吗?
————————————————————
京乐还真的拉着浮竹留到了晚上,浮竹忍无可忍地要带京乐走。拉拉扯扯到玄关,正巧碰上腰间别刀的秋月。
那是一把好刀。那是秋月的刀。浮竹第一眼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早啊。”秋月懒懒散散地抬了抬手,双手抱胸慢悠悠地晃进玄关。经过浮竹身边的时候,浮竹本能的全身戒备起来。
——她身上的气息,很不妙。
血,是血的味道。
“你受伤了?”卯之花叫住秋月。
秋月眼神淡淡地扫了一下京乐,头都没有往卯之花那边偏一下,只是微笑着说:
“没事。”
秋月继续若无旁人的向前走,当她的身影快要在走廊里消失的时候,一个声音幽幽的飘到众人耳里。
“不是我的血。”
—————————————
当秋月几分钟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那身戾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依然穿着刚才的那件衣服,双手缩在衣袖里,三日月宗近温顺的躺在她腰间。
“怎么?”她笑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是要走吗?难道两位想在这里过夜?”
众人才如梦方醒的开始活动。
“你说的对,”秋月跟京乐并肩走出卯之花府邸的时候小声喃喃道,“我的执念,是怨恨呢。”
京乐抬起斗笠看着她,却发现她的左手紧紧握着刀柄,指节发白。
他忍不住将自己的手覆上,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手中隐忍的力量减少一样。但是他发现那双手竟是如此的柔软,与刀柄贴合的轨迹正好合适,没有一丝动摇,没有一丝颤栗。
她猛得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眸,交织的目光中有什么正在默默呻吟。
人体的温热近在咫尺,她这才开始颤抖起来。
好冷。
她的刀就在腰间。
好冷。好冷。好冷。
但是……这只手,好温暖。
秋月惊醒似的推开,右手紧紧抓着左手。也不看京乐,只是微微的笑着。
即使很多年以后,京乐回想起这个瞬间,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勇敢点聪明点将她拥入怀中。
“谢谢。”她意味不明的说。